2021-01-08《阿丽塔：战斗天使》：从“我是谁”到“人是什么”
上面是悬浮在那里的撒冷，下面是冰冷的钢铁城；上面的诺瓦带着微笑低头俯视，下面的阿丽塔抬头仰视。上和下构筑了一种对立，而当阿丽塔将一支削铁如泥的剑指向撒冷，就是指向一触即发的未来，对于阿丽塔这位“战斗天使”来说，这一动作更是指向自我命运的归宿，指向三百年来丢失的记忆，就是找回“我是谁”的最终答案。
战斗即将展开，电影却缓缓落幕，铺陈在那端的是一定是更为激烈的战争，甚至是“天坠之战”三百年后重新决定格局的生死之战。戛然而止的故事无疑是留下了悬念，没有看过木城雪户上世纪90年代的漫画《铳梦》，也不关心由此改编的《阿丽塔》会有多少续集，在阿丽塔一剑向天的指向中，悬念也许并非是真的是悬念，某种套路化的结局在所难免，而在这部只拍了漫画第1集和第2集的“前传”中，一些电影主题已经凸显出来：在遥远的2563年，在撒冷和钢铁城的上下对位中，科幻只不过是一个外壳，无论是改造人还是机械人，无论是火联狂战士还是战斗天使，其内核还是一个人：小写的人指向“我是谁”的古老命题，大写的人则要回到“人是什么”的现代疑问。
大写的人和小写的人，在阿丽塔挥剑向上的动作之前就已经集合在一起，可以赢得去往撒冷机会的机动球比赛马上要开始了，参加比赛的阿丽塔穿上了装备，抽出了那把锋利的剑，然后精准而快速地将从眼中掉落的那滴眼泪斩断，眼泪一分为二先后坠地，一方面她将悲情埋于心中——在这之前，被扎潘陷害的雨果终于没能抓住机会去往撒冷，他行走在那架天梯上，试图走上撒冷的通道，但是防御环滚滚而来，在跳跃起来想要避开它的一刹那，雨果的身体被锋利的刀片肢解，而此时的阿丽塔就在身后，她拼尽全力想拉住正在坠落的雨果，在雨果最后说出“我爱你”之后，阿丽塔也回应了一句“我爱你”，但是在告白之后，雨果残缺的身体最终坠落而下，雨果死了，就是在钢铁城遇见的爱情死了，那一滴泪的一半是为了祭奠这场爱情。而当雨果死于撒冷阻止钢铁城的人越界的防御环，阿丽塔的另外半滴泪就是为了某种复仇，不仅仅是为了所爱的雨果，更是为了曾经在天坠之战中死去的人，为了摧毁撒冷这个冷酷帝国——半滴泪祭奠爱情，是回到“我是谁”的个人情感层面，另半滴泪则是从爱情世界里找到新的力量，最终蜕变为承担人类使命的“战斗天使”，走向了新的征程。
阿丽塔的故事就是围绕着我是谁和人是什么这两个议题展开。当阿丽塔被依德医生救活，当阿丽塔恢复了生命，她所提出的问题就是：我是谁。在废弃的金属材料中，依德发现了机械少女的头，他拿起这个零件，问了一句：“你还活着？”于是拿回家，把失踪女儿的义体装在了她身上，并以女儿的名字命名为“阿丽塔”：阿丽塔被依德救活，不仅拥有了义体，还拥有了名字，这便有了最初那个“我”，在经过了一系列曲折过程之后，阿丽塔把受伤的雨果交给依德，依德也给雨果安装了身体，那一刻，阿丽塔喊了一声“爸爸”——从依德给了阿丽塔身体和名字，从阿丽塔喊出了“爸爸”，“我是谁”就是在身份上有了一种归属。
| 导演: 罗伯特·罗德里格兹 |
当阿丽塔生活在钢铁城的时候，“我是谁”这个命题是逐步丰富内容的，她醒来，发现自己有了身体，有了双手，尽管是机械手，但是灵活程度和一般的人手相差无几；她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叫钢铁城，她认识了青年雨果，她参与了滑轮游戏表现出了天赋战斗力；她跟踪依德，发现他是一个赏金猎人，于是阿丽塔也注册成为了赏金猎人，遵守“工厂规则”，有了对杀人犯动手的机会；依德告诉她：“不要相信任何人。”雨果对她说：“不要无缘无故地付出。”这些都作为人类法则影响了她；她进入赏金猎人俱乐部，和那些所谓的英雄过招，表现了自己的战斗能力；她数次面对强大的格鲁依什卡，知道了背后操纵他的医生绮莲和维克特，也逐渐了解了悬浮着的撒冷和下面的钢铁城之间的关系……
凡此种种，都是阿丽塔作为一个改造人了解世界的过程，在了解世界的过程中，她也开始了解自己，在这个古老的“我是谁”的命题中，她先有了身体，又有了名字，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她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按照依德的描述，她的心脏很强大，是一种失传的科技，从心脏上推断，她至少已经有300岁了——而这对应于天坠之战300年的现实，无疑阿丽塔和天坠之战有关，当她在月黑之夜解救被格鲁依什卡围困的依德时，激活了她沉睡的记忆：99号、月球、战斗，片段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于是，她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记忆，在一次雨果带她去一个湖边，看到了湖中的一艘战船，阿丽塔跳入水中，潜入船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这是火联的船，船舱里就有一个没有大脑的钢铁人，当她把这个钢铁人带到依德面前的时候，依德告诉她这就是“机甲术”，“你是火联狂的战士，机甲术是历史上最先进的一种战斗机甲。”
《阿丽塔：战斗天使》电影海报
战斗中被激活的片段记忆，火联盟的战船遗骸，机甲术，这些又让阿丽塔的记忆逐渐恢复，而当再次面对格鲁依什卡的时候，她的身体被肢解，赶来的依德将她救出，并最终给她安装上了机甲，于是阿丽塔蜕变成了一名真正的战士，这是“我是谁”的一次更新换代，她逐渐走回原初的那个我，逐渐找回了三百年前的记忆，但是在“人类”这个层面上，阿丽塔依然在丰富自己：她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当维克塔利用自己的系统和力量不断威胁钢铁城的安慰，已经注册成为赏金猎人的阿丽塔进入赏金猎人俱乐部，倡议大家联合起来对付强大的格鲁依什卡和维克多，但是赏金猎人对于这样一个毛头小丫头充满了鄙视和嘲笑，阿丽塔大战他们，体现了一种正义感；在和格鲁依什卡战斗中，那只小狗丧命，阿丽塔将悲伤地小狗的鲜血涂在自己脸上，说了一句：“面对邪恶，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完全体现了一种仁慈的力量。
而对于阿丽塔来说，丰富了“我是谁”最大内涵的则是爱，她遇到了雨果，在雨果的引导下她认识了钢铁城，她知道了改造人，她获得了自信，两个人渐渐有了感情，但其实雨果内心有一个欲望，那就是赚足9万块钱，通过维克多的安排去撒冷，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甘心为维克多卖命，机动球比赛的冠军拥有一副厉害的爪镰，维克多和绮莲为了打造最厉害的游戏高手需要这幅爪镰，于是雨果奉命将冠军肢解拿走了爪镰。雨果为了自己的目的做了坏事，起初阿丽塔不知道，而雨果也陷入到道德的纠葛中，他终于决定洗手不干，并阻止同伴的罪恶行径，但是赏金猎人扎潘却诬陷他是个杀人犯，并且让阿丽塔除掉她。阿丽塔知道这一切后，主动要将她身上最厉害的心脏送给他，让他交给维克多以赚够去撒冷的钱，雨果告诉她的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而在扎潘面前，她设计救出了雨果，并将其交给依德让雨果起死回生——但是，雨果还是无法放弃去撒冷的梦想，终于在只身前往的途中遭遇了防御环，阿丽塔眼睁睁看着他坠落，“我爱你”成为最后的告白。
“我爱你”是阿丽塔面对“我是谁”最有力的回答，在身体、名字、记忆、战斗力逐渐回归之后，“我爱你”其实完全变成了人类的一个标签，而这个关于爱的定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天坠之战三百年来格局，三百年前的那场战斗形成了天空之城撒冷和地下之城钢铁城，人类居住在这座到处是废弃物的钢铁城上，但是他们却用自己的行动回答着“人是什么”这个问题。在这里有义体人，有肉身人，但是不管他们的身体呈现不同的样子，但是都有一个大脑，一个会思考的大脑只属于人类，所以当阿丽塔用自己的经历回答了“我是谁”，实际上为“人是什么”提供了另一种解读：依德是因为对女儿充满了情感，才在开始的时候将阿丽塔变成自己的“女儿”，雨果因为阿丽塔的出现，因为阿丽塔身上的正义、仁慈和爱，才改邪归正；而绮莲，原来阿丽塔的母亲，现在维克多的合伙人，在目睹了雨果和阿丽塔之间的爱情之后，主动隐瞒了他们的行踪，并且帮助他们，在面对维克多的时候，她说：“我是一名医生，更是一个母亲——我要退出了。”人道的医生和拥有母爱的母亲，这都是属于人类的身份，绮莲离开了被诺瓦控制的维克多，就是回归了自己作为一种人类的存在意义。
这是天坠大战三百年后的现在，这是2563年的现实，当世界被分隔成上和下的格局，当战斗会在撒冷和钢铁城之间爆发，当肉身人、改造人以及战斗天使都面对一触即发的战斗，其实在科幻的外衣下，人依然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人的议题依然是不变的主题：他们是父女，是母女，是爱人，是正义的人，仁慈的人，改邪归正的人，每一个人都在回答“我是谁”，都在寻找“人是什么”的答案——即使一滴泪在战斗开始之前被劈成两瓣各自走向不同的命运，一半的眼泪依然是眼泪，从眼睛里流下的眼泪，凝聚着悲伤情感的眼泪，为了正义而激情的眼泪，也唯一属于人类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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