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27《基卡》:我只为死去的人化妆
基卡扔掉了那枚戒指,这是雷蒙死去的母亲留下的戒指,雷蒙在送往医院的路上给她是作为对基卡爱的证明;基卡也没有在尼克拉斯的那本传记中署名,死去的尼克拉斯想让基卡完成出版,使自己在读者中保持一个完美形象。当扔掉了象征爱的戒指,拒绝了可能带来名声却建立在死亡之上的传记署名权,开车在路上的基卡就是一个人的基卡,没有所谓的爱,不卷入所谓的似,沿着路中央画着的那条白线前进,基卡对自己说:“我不需要地图的引导。”
这是一句表明自我独立意识的宣言,基卡只在自己的道路上行驶,只认准自己的目标,作为一个为死者化妆的化妆师,就像她的事业定位一样:“我只为死去的人化妆。”死去就是一种静止的状态,死去就是一种勿扰的存在,没有纷争,没有虚假,没有欺骗,当然也不再是混乱意义上的死亡,甚至死亡本身也不再成为消费的对象。但是为什么基卡这样一个独立的存在,会在佩德罗·阿莫多瓦的故事里成为“荡女基卡”?“荡女”只是一个修饰语,而当成为对基卡的一种定义时,其实折射的是基卡在为死者化妆师遭遇的各种混乱,它是以爱的名义实施的强奸、乱伦、同性,它是抵达死亡之后的谎言、名声和吸引眼球的消费,当基卡被卷入种种混乱之中成为“荡女”,这一个修饰语正好成为她解读这个世界的一个窗口。
身为化妆师,基卡为雷蒙进行了两次“死亡”化妆,而这两次死亡都以诡异的方式变成了复活,从死亡到复活,基卡便经历了两种混乱,一种就叫做爱,一种则是死亡。雷蒙死了,继父尼克拉斯打电话给基卡,“我的儿子昨晚死了,他死于心脏病。”基卡去给他化妆,当她来到雷蒙的家,却感受到了奇异,没有守灵人,只有躺在那里的雷蒙,而当基卡化妆时,感觉雷蒙的脸越来越热,甚至开始抽搐,最后雷蒙竟然醒了。死而复生,是基卡遇到的一件怪异之事,而当雷蒙复活,他把基卡看成是自己的命运女神,由此基卡也成为了这个由特殊父子关系组成的家庭里,也从此揭开了埋葬在里面的隐秘故事。
两年前,当雷蒙结束“失眠的内衣广告”疯狂拍摄回来,听到的是一声枪响,跑到卫生间,发现母亲倒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把枪,而身上胸口位置流出了血。母亲死了,出现在雷蒙面前的是手臂受伤的继父尼克拉斯,“这次她成功了,他选择了自杀。”这是=尼克拉斯对他说的话。母亲自杀,父亲在场受伤,这以死亡现场其实提供给了雷蒙足够的怀疑,而从此他也开始了母亲之死的暗中调查。这是诡异的死,尼古拉斯的解释是母亲是为德国音乐家古特维尔而自杀的,但是雷蒙在偷偷找到母亲的日记,才逐渐发现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尼克拉斯。这是一段奇怪的父子关系,父亲住在楼上,雷蒙住在楼下,父亲的房间里总是会出现一些神秘女人,而曾经父亲说要搬到托利卡定居,没有钱的他也向雷蒙借钱——经济的拮据是尼克拉斯面对的生活难题,而他正是通过写小说来赚钱,在苦于灵感枯竭的时候,尼克拉斯制造了死亡阴谋,他正是通过不断和女人接触,然后杀死他们,再把他们的故事写进小说里,他的那本引起轰动的小说叫《我爱上了一个骗子》,实际上作者尼克拉斯正是不断编织谎言的人——雷蒙的母亲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死在尼克拉斯枪口之下,也死在他的笔下。
导演: 佩德罗·阿莫多瓦 |
尼克拉斯用死亡为自己带来收入和名声,他是死亡的直接制造者,而安德里亚则是以另一种方式消费死亡。作为独立制片人,她在电视台主持一档关于城市怪异谋杀的节目,其中有父亲杀死女儿,女儿杀死父亲,丈夫杀死妻子,妻子杀死丈夫等案件,一个家庭的女儿自杀了,母亲在接受采访时认为这是丈夫的错,当她参加完女儿的葬礼,丈夫却冲过来直接朝她开枪,女人倒在了地上,这一幕便被安德里亚拍摄下来——她就是每天骑着摩托车,戴着装有摄像头的偷窥,在城市各个角落里出没,拍摄下死亡的现场,并向观众播报“一天的坏消息”。死亡成为节目的素材,安德里亚以这样丧失职业操守的方式记录死亡并非是要为死者伸冤,而是为了节目的收视率,这无疑就是对死亡的一次又一次消费。
自己制造的死亡被写进书里,自己捕捉到的死亡变成节目,尼克拉斯和安德里亚以不同的方式制造了死亡文本,而这些对死亡的消费又奇异地出现在基卡的世界里。从雷蒙复活开始,基卡就住在了雷蒙的家里,雷蒙甚至还向她求婚,但是基卡并没有接受,这个只为死者化妆的女人已经嗅到了死亡背后的阴谋,而死亡之所以发生,又和奇怪的爱联系在一起。安德里亚曾经是雷蒙的病人,身为心理分析师的雷蒙和安德里亚又成为了恋人,而在分手后安德里亚似乎利用了雷蒙为他的节目提供线索;尼克拉斯杀妻的真相被雷蒙发现,正是因为雷蒙架设了偷窥的摄像头,他又把尼克拉斯在夜晚杀死女人的视频给了安德里亚,安德里亚便在电视上播放——雷蒙是为了找到杀死母亲的凶手,但是他无形之中又成为对母亲死亡的消费。而正是雷蒙拍摄下的那段视频里,他口口声声说爱着的基卡被闯入的保罗强奸了。
《基卡》电影海报
保罗是一名色情演员,一次犯了罪逃避警察,竟然闯入了雷蒙的家里,而雷蒙家的女仆华娜正是保罗的姐姐,华娜曾经告诉过基卡,保罗对牛羊等动物有着强烈的欲望,为了不让他犯错,她甚至主动和他乱伦,这是一种救赎?实际上是一种更放肆的纵欲,而华娜其实是变性人。当保罗闯入雷蒙的家,设计将华娜绑起来并打晕,本来他只想偷盗一些东西,但是进入房间却看到了正在床上睡觉的基卡,于是他扑向了基卡,大胆地强奸,甚至想打破自己的连续作战的记录。基卡醒来,一开始发现他是著名的色情明星,似乎还有着一种享受的感觉,但是随着保罗持续不断的进入,基卡开始反抗,而强奸的这一幕正好被外面偷窥的摄像头拍下,于是拍摄者向警方报案,警察赶到,几个人奋力将保罗拉出来,保罗又从阳台逃跑,而他驾驶的摩托正是前来采访的安德里亚驾驶的。
摄像机偷窥者是雷蒙,这一幕“活生生的强奸”正好将所有关联人员都连在了一起,当雷蒙连同楼上尼克拉斯杀死女人的镜头一并给了安德里亚,基卡才感觉自己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不仅被利用还被强奸了,而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雷蒙竟然对自己被强奸的视频熟视无睹,基卡愤怒了,而这种愤怒让她看到了混乱的爱:变性的华娜满足弟弟保罗是一种乱伦,保罗渴望创造纪录把基卡当成工具,雷蒙为揭露父亲的阴谋变成了偷窥者……基卡自己认为是“圣女”,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她反而变成了“荡女”。但是基卡没有立即离开,她去了尼克拉斯在别处的房子,在目睹了他和安德里亚之间的杀人游戏后,终于看见导演和消费了死亡的两个人也走向了死亡;她也救起了尼克拉斯阴谋被暴露后被捅了一刀的雷蒙,让他第二次复活。
这是肉体插入背后想要创造的记录,这是揭露骗局的镜头后面的偷窥,这是为了声誉制造死亡的阴谋,这是带来“一天的坏消息”而寻找的猎奇,这是“活生生的强奸”而完成的直播……在混乱、变态、畸形的世界里,“荡女”基卡却抽身而出,只为死去的人化妆的她需要的属于自己的道路和方向,“我不需要地图的引导”,当然更不要畸变之爱里的戒指,不要死亡文本的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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