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26《罗伯茨先生》：一条船上的“战争”
罗伯茨如愿得到了调令，如愿前往战场，如愿成为一名战士，在一系列愿望满足而完成里理想的“参战”之后，货船上的水手们收到的第二封信却是一个噩耗：在遭遇日本飞机袭击中，罗伯茨牺牲了，当死亡变成“参战”的不幸结局，比噩耗更早的第一封里提及的“想念大家”“大家的勇气才是最珍贵的”，便成为了一种催泪剂，它更是在水手们化悲痛为力量中，成为了另一场战争爆发的直接原因：普尔菲少尉在念完悲痛的结局之后，冲到了甲板上将舰长苦心培育作为荣誉象征的棕榈树扔进了大海，然后撞开了舰长的办公室质问为什么不给船员播放电影。
电影便在最后“战争”的爆发中结束，而这一场将荣誉象征毁灭、质问权力最高统治者的行为无疑是罗伯茨的死亡带来的力量，甚至就是信上那句“大家的勇气才是最珍贵的”，于是悲痛的力量化为了勇气，勇气又变成了和权贵斗争的力量——虽然没有交代最后“起义”是不是推翻了权力系统，但至少这一次战火燃起是水手们对于自身命运改变的反抗，至少是在沉默中爆发而争取了属于自己的自由。而且，这是罗伯茨精神的一种响应：正是他一直以来反对舰长的权威，正是他曾经用同样的方式摧毁了棕榈树，才使得同伴们看到了反抗的意义，才使得他们发出了自由的呼声。
罗伯茨不在场却处处在场，这完全可以看做是约翰·福特版的《叛舰喋血记》。电影的导演标注除了约翰·福特之外还有茂文·勒鲁瓦，不知道在这部电影的具体执导中两人的合作关系如何，约翰·福特的观念到底呈现了何种程度，但是对于战争，对于自由，对于反抗，似乎延续着约翰·福特一贯的风格，但是这部改编自百老汇卖座话剧的电影，却带着非常明显的舞台剧风格，故事的展开几乎就在这一艘运货的船舰上，除了最后两封信带来的情感冲击，使得电影达到了最后的高潮，在123分钟的电影里，矛盾的焦点一直在平缓中演进，而且，这场船上发生的“战争”，约翰·福特也没有将其处理为“战争”的浓缩版和舞台版，大部分的时间里甚至只是一场闹剧的演绎，所以其中罗伯茨对权力的反抗、对同伴的关心，以及“参战”的强烈愿望，也都缺少必要的跌宕，战争甚至只是变成了对两棵棕榈树的发泄。
| 导演: 约翰·福特 / 茂文·勒鲁瓦 |
罗伯茨所在的轮船是一艘运货船，他的岗位则是理货官，在长达两年零四个月的工作中，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船，也没有更换过岗位，而和罗伯茨一样，这里的水手们也一直在船上，他们甚至得不到休假的权利，可以说，无论是罗伯茨还是船员们，他们就像船上被装上来、卸下去的货物一样，得不到自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舰长专横跋扈，“我是这里的舰长”，这是他面对大家一直反复强调的一点，是舰长，就意味着站在最高等级上，是舰长，就意味着可以发号施令，是舰长，就可以把权力和荣誉都归于己有。舰上的广播中发布的总是口气一致的命令：“注意听，现在是起床时间，起床！起床！”他不允许船员们在干活时脱掉衬衫，即使再炎热也必须遵守；他发现棕榈树有烟蒂，变会处罚水手；更可气的是，水手们没有机会下船，得不到上岸的权利，放假更是无从谈起，所以一个人的威权和许多人的自由形成了矛盾。
罗伯茨显然是站在船员一边的，当船员们用望远镜看对面的女护士，他从来不反对；当轮船抵达热情好客的森爱兰港，他更是以开放的姿态让他们尽情享乐；他支持菲尔普少尉带女兵上舰来参观，还和医生一起调制红标威士忌，将白酒、可乐、碘和护发素调制一起，制作了具有陈年味道的威士忌，以迎接女兵的到来；他虽然对满嘴跑火车的菲尔普有些意见，但是当菲尔普利对舰长实施各种恶搞，他也是享受快感，甚至菲尔普用炸药自制了“烟火秀”，洗衣房爆炸肥皂泡沫充满了船舱，他也不会讲这个秘密告诉舰长。正是在他不报告的情况下，船员们在森爱兰港得到了放假的机会，尽情度过了美好的一天，他们喝醉了酒，他们和女人们跳舞，即使给当地的法国总督带来了麻烦，罗伯茨也是支持他们。
当然，他的支持更多表现为对舰长各种决定的反对，在舰长单独找他申明只要他支持自己为船舰带来荣誉，就允许大家放假，但是前提是必须听从自己的命令。罗伯茨一开始就反对舰长的决定，他愤怒地指责舰长无知、傲慢、野心勃勃，“你把这62人都关在了监狱里。”但是为了让舰长为自己的调职申请签字，他又妥协了，在舰长发布命令时他也沉默了。罗伯茨之所以让步，只为了满足自己能调离船舰的要求，而这一要求在约翰·福特那里完全上升为一种“参战”的国际主义精神上，尤其在二战期间，罗伯茨不甘心带在这货船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奔赴战场，一开场罗伯茨用望远镜看着海面，巨大的巡洋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兴奋，他激动，他认为自己的理想正在一步步靠近，但是当调职的申请一次次被驳回，他开始沮丧，所以当舰长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众人不解中，罗伯茨却是慢慢接近离开而“参战”的愿望。
《罗伯茨先生》电影海报
实际上，约翰·福特明显区别了“参战”和在这条船上进行“战斗”的不同，他更是把罗伯茨直接奔赴战场的愿望看做是一名海军应有的职责，但实际上，这一条船上发生的战争同样具有其现实意义：它是对权力的反抗，它是对自由的争取，它是对表面荣誉贪欲的一种讽刺，它更是让勇气成为一种精神存在：在船上对舰长的反抗何尝不是一种战斗，但是约翰·福特只是将战争放置在狭隘的理解中，所以罗伯茨会妥协，会退让，所以他是在听到欧战结束的消息而感觉自己再无机会“参战”，才鼓起勇气将棕榈树扔下了大海——他的目的性很明确，他对战争的理解也很单一，所以在这种战争分出彼此的观念里，罗伯茨最终在船员们的帮助下、利用假冒舰长的签名终于得到了调离的申请，他也终于可以离开这条船上的“战场”，前往冲绳实现自己的梦想，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舰长作为对自由扼杀的独裁形象，反而没有了敌人，而最后普尔菲和罗伯茨一样扔掉了棕榈树，看起来是另一种反抗，也无非是因为罗伯茨在战争中牺牲了，而这一点更不是直接对舰长权力的反抗。
甚至，在前半部分，矛盾存在却在一系列闹剧中反而削减了一条船上“战争”的必要性，他们偷窥女人，他们寻欢作乐，他们将摩托车开进大海，他们和当地女孩数星星到天亮，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惩罚，舰长的权力表现也在闹剧中上演，他只为棕榈树的荣誉和罗伯茨一心想要参战的理想，也完全是一种单一的呈现，所以真正的“战争”并不会在一条船上发生，所以罗伯茨的勇气要在战场上表现，所以用牺牲的结尾带来反抗的一次性高潮，也都是舞台化处理达到戏剧性效果的浅显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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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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