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03《田园牧歌》：天空是我的教堂
中译名“田园牧歌”富有诗意，甚至有一种与世隔绝的乌托邦感觉，这似乎对应于电影短片中似梦非梦的场景，而在电影中，卓别林制造的梦其实有三处：第一处来自于“星期天早晨”，作为常青藤旅馆的帮手，查理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会被老板叫醒，但是他用他的无厘头尽量把自己留在床上的时间更多一些，比如会将鞋踩在地板上，让鞋子发出声音，用模拟走路的方式欺骗老板；被老板发现之后，自己只能起床，但是却又趁老板回访休息的时候，又溜了进来，继续他的美梦；被老板再次发现，忍受踢屁股之痛后，查理再次起来，又趁老板不注意，从窗户溜了进来，那一扇小小的仅容得下他瘦小的身板的窗户似乎专为他而设计，滋溜一下就从外面跳了进来，又滋溜一下就从屋内去了屋外。
那场从晚上到早晨未醒的梦一定还留在查理的脑子里，所谓赖床就是对这场梦的依恋。第一个梦也终于在老板的辱骂、踢屁股中醒来，而在查理赶着牛出去，在教堂让群牛大闹之后，查理开始躺在桥下开始做第二个梦，这是他早晨美梦的延续，也可能是崭新的、更美的梦——早晨未醒的梦，卓别林没有在影像上反映出来，但是这个休憩的梦却变成了绝美的诗意世界：几个穿着白裙子、戴着花环的漂亮女孩闯入了梦境中，他们在查理面前载歌载舞，查理也和他们共舞，然后他和她们一起来到树林，在鸟鸣花开的美丽风景中和女孩们享受着最美好的时光。但是这个梦也是易碎的，被重重打了一下醒来，才发现桥上在拉他的不是穿着白裙子、戴着美丽花环、可以和他载歌载舞的仙女，而是四个男人，其中就有他的老板，于是查理被一路骂着、一路踢着屁股回去了。
第一个早晨的梦陷在未醒的状态中，第二个美丽的梦达到了绝美的境界，第三个梦更像是一个隐喻，那是在属于查理的罗曼史破灭之后，村里来了城里的小伙子，他懂音乐，他接近查理的女友，后来他们一起弹琴，女孩把戒指还给了查理，在查理最后的希望破灭之后，他失望甚至绝望地离开了女孩的家，走在路上的时候，后面疾驰而来一辆车，那时的查理因为心情坏透了，他没有躲开车子，相反是故意等待汽车从身上压过去——卓别林让这个镜头变得有些诡异，车子朝他而来的时候，查理双手抱头、目光中满是惊恐，一闪而过之后，下一个镜头便是查理为城里的小伙子搬行李，而小伙子也告别了旅馆和村庄，甚至最后告别了女孩，乘车离开，此时的查理又拉起了女友的手，他们相拥，又回到了属于他们的罗曼史中。
| 导演: 查理·卓别林 |
最后的结局富有争议，因为这种从失恋到复合的转变太过突兀，而这种突兀似乎可以将其视作是一场梦境，梦境之开始和结束，本身就是非现实的节奏，它突然降临又会突然消失，如此来解读查理最后的结局，似乎是有些道理。但是这里的一个问题是：女友和他分手是现实还是梦境？女友最后和他拥抱是梦境还是现实？或者再回溯过去，路上等待车辆过来“自杀”那一幕是梦境最后结束的象征？还是城里小伙子来女友和他产生暧昧之情是梦的开始？卓别林似乎模糊了梦开始和结束的标志，这种模糊让梦和现实交叉，是梦渗透进了现实，也是现实干扰了梦境，或者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讲，现实带来的不安和恐惧，只有在梦里能得到慰藉——甚至有人认为这最后一个场景并非是梦，但是路上汽车那一幕绝非是现实的写照，因为它制造的惊恐不是卓别林的风格。
三个梦，各有分别，各有特色，而回到短片的原名，Sunnyside，译作“光明面”似乎也是对于查理梦境的真正解读，光明面，是现实呈现的其中一面，现实还有黑暗面、失望面，甚至绝望面，而只取光明面，就是“田园牧歌”式生活的拥有。对于查理来说，他所追求的就是这种纯粹、自然甚至原始的光明面生活，电影的第一个镜头富有深意，是远处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它是一种心灵的归宿，然后是前景中的一只大鹅，大鹅传递的就是田园生活。查理在被老板叫醒之后，开始准备早餐，他的早餐完全是自然生活的写照：抱来一只鸡，让鸡直接在煎锅里下蛋，然后把蛋煎熟；又牵进来一头牛，直接拿起杯子从牛身上挤奶，挤好之后又将牛牵出。母亲生蛋，奶牛产奶，在厨房里现场操作，是最为纯粹的早餐，而在开始一天工作而放牛的时候，打出的字幕是：“我的教堂——天空，我的祭坛——大地。”以天空为教堂，以大地为祭坛，这更是自然人生的写照，也是对第一个镜头进一步的诗意阐释。
这样的生活的确构成了查理的“光明面”，而且还有爱着他的女友，还有一段让他沉浸于幸福的罗曼史。但是，“光明面”总是有对立面，将梦打碎的老板、叫醒他的村民、怒斥他的女友父亲，似乎都是这种“光明面”的破坏者，但是真正站在对立面的是“城里的小伙”，他几乎解构了查理拥有的一切：他有大包大包的行李，而查理似乎身无分文，他懂得音乐回弹钢琴，但是查理是乐盲，山羊都能吃掉乐谱，而他对音乐一窍不通；他有着一根拐杖，原来是精美的打火机，查理当然只能羡慕……城里的小伙子和乡下的查理，形成了矛盾，而这也是城市和乡村的对立，更是对查理“田园牧歌”生活的真正破坏，爱情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梦没有了，所以查理最后失望甚至绝望。但是“田园牧歌”拥有最纯粹的东西，那是天空，那是大地，那是牛群，那是大鹅，那是爱——最后城里小伙子的“离开”意味着田园牧歌的回归，而光明面的生活也让查理和女友再次拥抱幸福。
《田园牧歌》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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