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5《下坡路》：先抑后扬的道德故事
“颠倒站立的诺维洛”，这是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最喜欢的电影画面：它以演员茱莉亚转过头，向后仰视看到门口的罗迪·诺维洛为定格，这是一种非常规的“看见”镜头，带着茱莉亚的一种主观视角，但是这个导演个人偏好的镜头实际上也变成这部电影主题的一种隐喻：罗迪正常的站立姿势被倒置，是社会性视角对他的颠倒，是道德扭曲让他倒立，而这一却也造成了他“人生如戏”的颠倒命运——但是正如倒立仅仅是他人的视角，在自我意义上他是正常站立的，而人生在经历了误解、波折、怀疑和痛苦之后，也在被扭转中走向了和解，走向了团聚，潦倒之后是回家，回家之后是原谅，原谅之后是走上正常轨道，“回校后，他参加了比赛……”
像是一切都回归到了起点，“下坡路”也最终变成了“上坡路”。很明显，希区柯克创造性地设计了这个“颠倒站立”的镜头，就是暗喻罗迪在人生中经历各种变故，并在变故中得到成长，但是他却不仅仅是演绎个体的命运改变，而是放在道德层面进行考量。这里，希区柯克的“厌女”风格得到了更为集中的表达，可以说罗迪一路走向“下坡”，都是在道德上有污点的女人对他制造的麻烦。在学校里，他已经成为了下一届学校运动队的队长，成绩优异的他迎来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但是他却被校长叫走，女招待当场指控他：“他利用父亲的金钱和权势占有了我……”面对指控，罗迪没有审辩，校长于是做出了开除的决定。
罗迪只是和好友蒂姆曾经去过女招待的小卖部，只是和女招待跳过一曲舞，实际上女招待是和蒂姆有着暧昧关系，女招待之所以编制谎言，也是为了从他的身上得到金钱的赔偿，毕竟罗迪的父亲是有名望的托马斯爵士。他被别有心机的女招待污蔑，又被学校开除，人生跌入了第一个低谷，回家之后，当父亲听说他被学校开除，将他赶出了家门，而罗迪也意气用事离家出走。他开始过着自己赚钱的生活，在一家歌舞团里谋得了一个小职位，正是在这里他认识了女演员茱莉亚，在给茱莉亚送那个香烟盒时，茱莉亚向后仰头看到了倒立的罗迪站在门口，后来罗迪收到了母亲寄来的法律文书，他得到了3万英镑的财产，一下子告别了穷苦潦倒的生活。但是他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茱莉亚，追求荣华富贵的茱莉亚答应了罗迪的求婚，成为了他的妻子，但是在结婚后茱莉亚依然和男演员阿奇勾搭，她不仅将和阿奇消费的欠账单让罗迪付钱，让它们变成了“爱情门票”，更是背着他两个人享受安逸生活，最后罗迪发现了藏在柜子里的阿奇，在和阿奇大打出手后让他们滚出自己的房子，但是茱莉亚却说：“这房子是我的。”罗迪反而成为了那个净身出户的人。
| 导演: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
罗迪流落街头，但是他又无法回家，于是从伦敦到巴黎，在一家舞厅里当起了陪舞，而这家舞厅的老板娘是个皮条客，她不断让罗迪和那些成年妇人跳舞收取陪舞费，却克扣了罗迪的收入，本来罗迪想要和一个妇人说起自己的遭遇，但是当舞厅的窗帘拉开，里面的黑暗全部被照见，眼前这个原本以为面善的妇人却也有一双贪婪的眼睛，而放眼望去，这里的一切都变成了赤裸裸的交易。罗迪离开了舞厅，但是身无分文的他病倒在马赛码头的廉价旅馆，旅馆发现他是伦敦人，便将病重的他送上了轮船，这样他们可以得到一笔酬金。罗迪坐上了开往伦敦的船只，最后“本能让他回到了家”，当父母看见回家的罗迪，欣喜的同时知道真相的父亲请求他原谅，终于一家人重聚，终于罗迪回到了学校，终于从小路走上了正轨。
诬陷他的女招待，贪恋他钱财的女演员，剥削他劳动的老板娘，这些女人构筑了道德败坏的群体，在这部电影中，除了罗迪母亲之外，其他女人都被希区柯克塑造成坏人，而她们的坏之所以有机可乘，就在于罗迪的好，他善良，他纯真，在被女招待诬陷的时候，罗迪本可以向校长说明真相，但是他为了让蒂姆拿到奖学金得到更好的教育，自己替他背锅；在歌舞团，他本来是偷偷拿了那个名贵的香烟盒，但是最后还是送还给了茱莉亚，毫无设防的他竟然把自己拥有3万英镑财产的消息告诉了茱莉亚；在巴黎陪舞，他以为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可以倾诉的妇人，没想到当遮蔽的窗帘拉开，他才看到这个世界的丑恶……在他面前出现的女人都是坏女人，正是他们一步一步将善良、纯真的罗迪引向了“下坡路”：罗迪被学校开除的时候，他从楼上的宿舍走下了楼梯；离家出走之后，他乘坐的自动扶梯向下；在被茱莉亚赶出家门时，他坐在电梯里，电梯也是下行；从马赛坐船回家，他走下了船舱……向下向下又向下，是那些女人一次次将他推向人生的谷底。
但是在不断向下的过程中，罗迪的善良、纯真等道德的闪光点又成为解救的力量，所以先抑后扬，在经历了一系列遭遇之后，在品尝了人生的痛苦之后，他也终于触底反弹，回归正常。也许下坡路到谷底、从下反弹回归正常生活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所以在这个道德故事之外，希区柯克更是从镜头的语言中表现人物内心的复杂变化，各种闪现和叠映是希区柯克最常用的画面语言，尤其是在罗迪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候，他的眼前闪现的是女招待、女演员、老板娘的群像，她们构筑的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世界，她们制造的是罗迪人生的最大困境——但是幻影就像是那个倒立的镜头一样，从他人的世界中挣脱出来，向下的低谷也就变成了向上的希望。
《下坡路》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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