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6《林白征空记》：关于“精神”的美国叙事
林白，即查尔斯·奥古斯都·林白，是全世界驾驶单引擎飞机不着陆飞行跨越大西洋的第一人，关于林白这一真实历史人物，似乎还有和历史有关的背景故事，林白是一个反犹太主义者，他的长子于1932年在新泽西的家中被绑架并被撕票，凶手被认定是一位德国的移民，阿加莎·克里斯蒂根据这一历史事件创作了《东方快车谋杀案》……这些都是关于林白的历史“档案”，甚至比跨越大西洋的壮举更具有戏剧性，但显然在比利·怀尔德看来，这些历史都应从这个关于林白的故事中剔除出去，从而在纯粹的意义上展示“征空记”的壮举，而这一壮举的影视化书写，就是在阐述怀尔德的“美国精神”。
电影最后将一段黑白影像强行插入到电影的彩色叙事中，这可以看做是怀尔德对剧情的一种历史补充，当林白完成跨越行动，巴黎里波杰机场现场有20万人目睹了他的降落，他们疯狂涌向林白，并将他高高举起，林白成为了英雄，之后林白的画外音是：“有400万人在等待我返国”，也就是说在美国还有比巴黎机场20倍的人等待英雄归来——插入的黑白影像便是历史的再现：纽约为此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黑白影像无疑真实记录了历史，林白的英雄主义壮举当然也是真实的，而对于这种英雄主义的行为，怀尔德将其解读为一种精神，从纽约机场到巴黎机场，横跨北大西洋3610公里，林白驾驶单引擎飞机在不着陆的情况下历经33小时30分成功征服，“其强大的意志力和精神，影响着全世界人类的生活，开启了航空时代……”
林白是历史第一人，要实现这个当时来说宏伟的目标，一定是困难重重，影片在林白立志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听到了先期开展这一飞行计划的法国团队坠亡的消息，当时的资本组认为，目前人类的技术还无法完成这一壮举，他们建议将这个计划延迟10年，但是林白却坚持要付诸行动。所以林白可以说提前10年以自身的意志力和精神跨越了技术鸿沟完成了这一英雄行为。但是怀尔德在表现林白这一精神的时候，叙事呈现出一种中规中矩的风格，完全看不出此次飞行面临的巨大挑战。一方面，林白要实施这个行动计划，是基于自己的一份热爱，这就构成了精神的第一个层次，怀尔德通过林白的回忆，闪现了自己和飞行的情缘：小时候他躺在铁轨上，静听着隆隆驶过的火车钓鱼，这是一种对速度之声的迷恋；以前他骑行的是摩托车，但是他卖掉了摩托车买了从部队淘汰下来的战斗机，开始了第一次飞行，在危险的驾驶中终于飞跃房顶升空；在航空学校，报到时就驾驶着一家破败的飞机，令长官大为吃惊；他还从事过飞行表演等商业性飞行；在成为邮政飞行员之后，一次运送物品时因为芝加哥气象预报的错报，飞机遭遇恶劣天气坠毁，还好林白顺利逃生……
| 导演: 比利·怀尔德 |
这些回忆构筑了林白和飞行之间的情缘，在表达那一份热爱的同时，并没有和精神产生必然的关系。而他制定这个征空的计划，是排除了很多困难和舆论压力：计划购买飞机的时候，他身上只有2000元，于是通过哈利的介绍认识了银行人员，资本组便支持他购买价值一万五千美元的贝兰卡飞机，但是当时的技术还无法实现如此长距离的飞行，林白另换航空公司，找到了里昂航空公司，认识了法兰克，里昂航空公司提供给林白个人定制的飞机，通过90天的赶工期制造了这款后来命名为“圣路易斯”的飞机，在飞机坠亡的消息不断传来的时候，林白毅然坚持，那篇播发的新闻稿就是自己信念不动摇的阐述。但是这样一种行动怀尔德并没有将其上升为精神，什么是精神？在电影中林白有一个具体的阐述，他小时候的个子很矮，他想要拥有标准的身高，之后果然达到了这个要求，林白就将其命名为精神。但是这是一种精神吗？那只不过是一种愿望，甚至它的实现与否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或者说这只是一种在客观意义上发生的过程，根本不能解读为精神。而在林白的飞行计划中，出发点完全是功利性的，有资本的支持，他不是在一个人战斗，而想成为跨越大西洋的第一人，当时的想法是不能让法国团队捷足先登，这难道不是一种功利的目的？
用回忆叙说林白的飞行情缘，以功利构建征服计划，这些都不是在对人类意志力和精神进行叙事，放在那样的时代之中，林白的精神更赤裸裸地体现一种“美国精神”，战胜他国征服、通过资本运行的美国精神。而当林白正式实施飞行行动，其过程中出现的困难在怀尔德的叙事中也不是对生命的威胁，甚至林白“轻易”就解决了它。从纽约到巴黎，航行距离是3610公理，不着陆的情况就意味着33多个小时都不能休息，而林白也许是太过兴奋，竟然在飞行之前失眠，所以当他真正飞行在空中的时候，疲惫成为他第一个要战胜的困难，但是这个困难并未构成一种威胁，林白太困竟然在飞机上睡着了，入睡之后的飞机竟然还在安全行驶，一位女士提供的圆镜反射了太阳光线照到他的眼睛里，林白醒来，但是飞机还是在平稳飞行；在行驶过程中，他遭遇了偏航、遇到了冰山等问题，但一切都迎刃而解，其中最大的考验出现在飞行的第18个小时，由于航线靠近北极，气温急剧下降，机身开始结冰，风向器被东洙，罗盘和指南针发生故障，此时的飞机开始急速坠落，此时的林白陷入到绝望之中，他准备好了降落伞准备在飞机坠落大海之前跳机，但是在他已经打开了机门准备跳下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气温回升，冰块解冻，风向器开始运转，各种设备也都处在正常状态下，林白又开始了自己的飞行。
《林白征空记》电影海报
这是什么样的神奇？这是怎样的奇迹？在林白的回忆中，有一次和神父驾驶飞机，初学的神父差点造成飞行事故，在着陆的时候，神父说：“飞上天就是和神接近。”而林白对于这一危险还心有余悸，“当飞机坠落就是和死神接近。”在林白被低温困扰的时候，他一定想到了这句话，他甚至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靠近，但显然最后天上的神战胜了死神——这样一种奇迹在电影里被表现出来，完全不是林白高超的技术使然，更不是意志力和精神的体验，它甚至是一种偶然，一次随机。还有最后的降落，这应该是飞行中最可能接近死神的阶段，在林白从空中找到巴黎利波杰机场准备降落的时候，巴黎夜晚的璀璨灯光晃到了他的眼，他甚至开始感到晕眩，但是在最后他又神奇地降落在跑道上，甚至连最小的颠簸都没有，这样的安全着陆也变成了怀尔德制造的奇迹。
怀尔德对历史真实的林白似乎缺少再现的能力，而当这样的行动被赋予意志力和精神使然，显然变得空洞，反而是镜子、苍蝇、名片等小细节的展示，具有历史之外的叙事意义，也构成了怀尔德的幽默。怀尔德只不过利用林白的所谓传奇故事，表达了美国资本的对人类伟大事业的支持，美国人冒险和开拓精神，以及自由向着理想的美国梦，如此构成了扁平、空洞的美国精神。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803]
顾后：“欧也”的夏天
文以类聚
随机而读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