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4-22《阿牛出狱记》：最后的“出城记”
《阿牛出狱记》是《阿牛入城记》的续集，没有看过阿牛“入城”的前半生，但是1975年同年上映的《双星伴月》可以看做是“阿牛系列”的其中一部，导演是罗马，讲述的是阿牛和叔公遇到从乡下来的阿娇的故事，阿娇最后成了当红的戴安娜，她和他们的关系越走越远，最后如梦初醒又回归到他们中间，完成了街头卖艺的“双星伴月”组合——只不过那里的阿牛不叫阿牛而叫大傻，大傻善良、执著，最后以一根油条再次让阿娇醒悟。可以说，“双星伴月”基本上是一个经历种种曲折之后“团圆”的喜剧故事，这和“阿牛”系列形成的命运多舛的悲剧人生形成了强烈对比。
《阿牛出狱记》和《阿牛入城记》构成的系列刚好形成了一种命运的闭环，在电影一开始，旁白介绍了阿牛三年前跟着大叔来到城市的种种遭遇，他做过赌场的望风工作，被警察误认为是小贩，还扮演过舞蹈家，做过“箍颈党”，送过外卖，扮过老山东……最后误杀了同事而入狱，可以说，阿牛入城的这三年都生活在边缘状态，不仅没有稳定的工作，连自我也完全被各种虚构的身份所埋没，而在三年之后当阿牛出狱，命运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他出狱时没有人来接他，回到以前居住过的地方已经早就拆迁了，他信心挂念的阿花和孩子阿宝也不见了，邻居说他们去了澳门，阿牛又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在澳门的阿花，却被告知阿花已经和曾经欺凌她的大鳄结婚了，“为了小宝，我只能忍辱负重。”阿花悲伤地告诉他。出狱的生活在他面前展开，比三年前更呈现为一种无，而当别人问起他的名字，阿牛没有思索地回答：“我是三零三。”三零三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在赤柱监狱里的囚犯编号，他用这个编号命名出狱后的自己，甚至没有一丝的羞愧和不安，还面带笑容，似乎也隐喻了阿牛之后的命运。
罗马在阿牛系列中对阿牛这一人物性格有过设置，那就是善良、老实和乐观，这个性格当然在入城和出狱中都保持着一致，但是罗马似乎把阿牛的善良、老实和乐观当成底层人物的基本人设，这种朴素的观点似乎在人为意义上一直往低处推，最后反而连智力也被拉低了。的确，在这部电影中，阿牛的种种性格围绕着是他的“老实人”形象，但是这种老实已经不再只是一种单纯和善良，而是理解力上的不足甚至缺失，如果随大叔去赌场输钱、唱歌赚钱被抢、裸跑被抓，也还有着被大叔怂恿以及防范能力低的原因，但是去做佣人的时候，竟然被阿英设局就有点笨了，阿英因为知道阿牛每天的工钱只要一百元，就害怕自己的饭碗保不住，所以和搞园林的祥伯商量，要让主人解雇他，于是她让阿牛和少爷比剑，表面上是为了让阿牛逗少爷玩，实际上阿牛扮演盲侠在房间里比剑，就是为了打坏那些古董，而阿牛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只顾为了少爷高兴，结果毁了一屋子的古董，而邻居喊追贼，阿牛又挺身而出，用古董向小偷砸了过去，小偷是被赶跑了，但是那些古董也毁于一旦。当太太回来发现古董被毁，质问阿牛，阿牛还满面笑容说自己为了让少爷高兴，夫人当然不理他这一套，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就这样没了。
| 导演: 罗马 / 张扬 / 梁卓 |
夫人没有让他赔偿这些古董，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作为阿牛，难道没有想到少爷的笑和古董之间孰重孰轻？甚至怎么可能不防范阿英对自己设下的局？你可以说阿牛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没有想到人性会这么坏，他只是单纯地想到做事的目的而不会考虑对与错是与非，但是对古董的毁坏的风险意识的缺失，至少对于古董没有任何既定的概念。同样，在警察抓小偷中，第一次阿牛主动告知警察还有两人逃走了，虽然警察走后那两人回来打了他一顿，但至少比起不闻不问的路人还是多了一点正义感，但是因为被打大叔告诉他，这个世界太复杂不能相信任何人，即使父子也可能会骗人，所以遇到情况尽量少说话，到了第二次遇到同样的抢劫，一个劫犯逃走了，警察问阿牛，阿牛这次什么都不说，结果被当成了同党抓进了警察局，还被警察打了一顿，阿牛就疑惑了，他问大叔：说了不对，不说也不对，到底该怎样？一个正常人遇见各种不同的情况都会做出不同的反应，选择不同的方法，但是阿牛好像机械地听从大叔的建议，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采取正确的办法，这也从另一个方面意味着阿牛是一个缺少正常主见的人。
但是对于阿花他却反而是一个顾得顾失的人，他打昏了大鳄带着阿花和小宝逃到了香港，但是大鳄又追了过来，说自己娶了阿花花了一万元钱，如果阿牛要留着阿花就得给他这笔钱，阿牛同意了，于是他开始四处赚钱，唱歌、打工赚来的钱都给大鳄拿走了，但是如此付出，他却不让大叔告诉阿花。阿牛也会骗人，他这样骗人是为了不让阿花知道自己辛苦，但是制造这样的骗局意义何在？阿花是不知道他为自己付出，但是也误解了阿牛，甚至看到阿牛和大鳄在一起认为他和大鳄在混而变坏了，结果想要离开，最后大叔才说出了实情。看上去阿牛聪明地编织了谎言，但是看起来根本没有必要，和阿花讲清楚难道就会出问题：会伤了阿花的心，还是会认为自己的善良是一种自私？其实根本不存在这些问题，阿牛这么做反而变成了自作聪明——而这种自作聪明不也正是剧本本身创作中的问题？
正因为阿牛是一个处处被人欺负又不会反抗的人设，所以在这部电影中，阿牛被警察打，被劫犯打，被陌生人打，被大鳄打，因为假扮咪咪男友而遭到真正男友的打，最后为了赚钱让孩子们朝自己身上扔球而掉进水里“被打”……被打的阿牛忍辱负重，被打的阿牛泪往组肚子流，被打的阿牛更是表现了他的傻和笨——甚至变成了智力上的问题。所以罗马演绎阿牛的这一人设，还是陷入了某种偏执，而他之所以让阿牛最后变得遍体鳞伤，就是将问题指向了所谓的城市生活：这是一个没有人情、没有人性的城市，这是一个只注重钱财而良心泯灭的城市，这是一个暴力、冷漠、隔阂的城市，所以阿牛系列电影的主题就是通过小人物的命运折射城市的无情，更是将入城的理想变成一种虚无的梦。
最后阿花知道了真相，阿牛也知道了母亲已经在三年前去世的真相，当真相被揭开，阿牛的梦也醒了，于是，“阿牛出狱记”变成了“阿牛出城记”，三年前带着梦想而来，三年后带着失望而去，最后的旁白解说了一个小人物的凄凉人生：
阿牛，你是一个憨直的人，你以为你可以找到生活，你以为可以赚到钱，你以为可以得到你所要的一切。 但是，你失败了，你完完全全的失败了。你的忠直在这里没有用，你的纯良在这里得不到别人的感激。你的同情心和乐于助人的性格，在这个城市，简直是不相配的。这里要得不是你这种善良，不是你这种坦率，你是摩登人士眼中的傻瓜。现在，你知道了，你应该完完全全的知道了，现在你在这里得到的是什么东西？是冷落，是遗弃，是鄙视，是殴打，最后剩下满是伤痕的躯壳和创伤得好像得了绝症的生命。阿牛，阿牛，现在你怎么了？现在，你去哪里？你要去哪里呢？
《阿牛出狱记》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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