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03 三十八页的火
对话停滞在“好的，谢谢”之类的礼貌用语上，其实看不到人，仿佛隔着玻璃和墙，隔着此地和彼处，或者隔着老和少，男和女。未知的一切，最后都变成在对话框里输入，无效的字符，以及最后的礼貌用语。时间、地点、人物和一切情节都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价格，几百元的价格，明白地表达出来，所谓“明码标价”也就是在隔着遥远而陌生的距离，把欲望变成一串可以识别的数字。
关于一本书，一篇文章，或者一部小说。数据库的秘密，人心的秘密，利益的秘密——并没有秘密，只是你不进入不告诉你而已，那扇门一直是开启的，收费制度，也就是一种消费行为，还有什么是无偿的？宝贵的付出，只为一种期盼，苦苦守候，然后有人告诉你，是一篇小说，或者是一部书，油墨里含着我们向往的香，比如欲望，在一些记忆里散发出隽永的味道。是现实一种？还是虚构？果然是可以到达的那条路，坐在上面，明码标价地翻阅自己的小说。
这是“写字间里的旅行”？一部小说的名字，被引用，却不是我们读过的，当然，也不是隔着陌生而遥远的距离明码标价，它在另一本小说里，文本的文本，是长在树上面的叶子，相互遮挡，即使被风吹落在地上，也是相互覆盖相互挤压。“全世界只有六个人知道那篇小说”，这是定语般的命运，写字间里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看不到人，仿佛隔着玻璃和墙，隔着老和少，男和女。他们甚至从来也不相识，却在小说里睡在同一张床上，面面相觑，或者相互指责谁诱惑了谁谁强奸了谁。但最后大致是没有谈及价格，因为对一些在小说中活着的男女主人公来说，明码标价预示着耻辱。
六个人知道那篇小说，写字间里的旅行，不突破的房间，在一处幽静得几乎找不到的地方。为什么是六个人？而不是一个？独自沉思然后将小说毁于一旦，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本小说；两个？窃窃私语讨论；或者三个，群聊着一些感受……但一定是六个人，确定的六个人，彼此独立，不像那树上的叶子，相互覆盖相互挤压，就是明明白白的六个人，写在那里的六个人，知道那篇小说的六个人。
所以对话可以无限扩展，可以多重组合，“好的，谢谢”就不会是唯一的最后礼貌用语，可以包括“麻烦告知一下。”“能不能便宜一点？”“交了钱就能办到？”之类的咨询，里面的语气相当的礼帽友善，没有冲突，没有利益过程中的欺诈，也没有消费中讨价还价引起的争吵。总之，在六个人的世界里，明码标价的小说已经成为一个和谐社会的标本，所谓“旅行”就是这样，充满着油墨的味道，充满着欲望的味道。
所以在最后关掉那个对话框，结束文本的对话而转向更久远的“旅行”时，我其实已经完成了一部小说的写作。甚至没有保存，我也视之为某种形而下意义的救赎，小说只有六个人知道，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像对话，就在那里各自说着自己的感受，是没有中心思想的，也不会形成一种意见表达。到最后，小说之外的旅行还是会有那些不确定的男女和不确定的关系，睡在同一张床上，面面相觑，或者相互指责谁诱惑了谁谁强奸了谁。
“他说，仅仅是词语而已。三十七页纸——除了词语什么都没有。”旅行最后结束的时候，没有了对话，也没有了指责，甚至那本《写字间里的旅行》也付之一炬，三十七页纸的词语可以成为一本书，一篇小说，或者一部小说，没有六个人知道它了，所有的树叶都已经轻轻落下来，覆盖着更老的树叶，看上去像是一处坟墓。
所以不再说话了，“好的，谢谢”终究也成了一两个含着恶毒意味的词，全在那三十七页纸上，而最后翻过去，你会发现其实是个圈套——只要存在第三十七页，就必定存在第三十八页，不单是奇和偶的关系，是一张纸的两面，反面必然依附于正面存在，双面必然依附于单面而存在，而在三十七页的词语之外呢，恶毒的词语是不是会爬到第三十八页去，就像他们在陌生的旅馆里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最后睡在同一张床上，然后指责诱惑和强奸了自己。第三十八页的命运，也曾经是隔着玻璃和墙，隔着老和少男和女，隔着第三十七页的词语，“我也藏身于这本书的篇章之中，装作对书中主人公的命运感兴趣的样子浏览起来。”只有进入没有交代的第三十八页，才会有机会揭露到底是谁诱惑了谁谁强奸了谁。
只是最后还是一场火，三十七页纸的一场火，灰烬，就像当初关掉了那个对话框，留下最后“好的，谢谢”的恶毒语，当六个人消失，那书页便被火烧成了灰烬，连同不存在的第三十八页。
是的，“您没有把火灾的事情讲完”：
“那么后来，您干了什么？”
“我就融入了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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