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27 土地的变奏
单季稻已播种,池鹭正飞翔觅食,田间地头里似乎正有渴望收获的村民,但是这种假象背后是他们对告别土地的渴望,如此强烈。
有些时日没有回老家了,季节变换,田里的庄稼也在变换,这是播种的大好时光,绿色的景象让这个村庄看上去充满希望。但是,我知道,这些青山绿水、春华秋实的背后,村里人却在暗暗涌动着一种告别情结:何时征用?何时拆迁?
我看到再几块秧田里,用一些色彩鲜艳的布条阻挡麻雀等啄食秧种的鸟类,这些布条是临近的开发区曾经的横幅:建设开发区,接轨长三角,横幅上溅满了泥渍,完全融合在田间。我很不情愿把他们理解为城市化进军农村的符号,但事实上,已经具备了隐性含义,这块土地,在若干年后可能就会成为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
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母亲也在关切地询问我关于村子的征用情况,我听说过一些消息,这里是要进行开发征用,省科创基地可能以次为核心,一大批研究机构、高等院校将落户。但是似乎还没有真正进入实施阶段,而这里的人,在这个消息的影响下,已经开始憧憬另一种生活。
这种憧憬就是带着极大的功利味道,甚至改变了许多年以来村里人的婚姻生活。几个农妇坐在我家东边,热闹地谈论着几个新嫁到这里的媳妇,说某某几十年的单身生活已经结束了,媳妇上门,还造了新房,幸福美满的生活就此展开,这当中,有人是离婚十几年,有人家妻病死多年,也有的是因为自身残疾光棍了几十年,然而,似乎在一夜之间,这些遗留的感情问题都迎刃而解。
而问题的关键是:这里将被征用。按照他们的思维,土地被征用,就是告别的一几生几世的耕种生活,告别面朝黄土的农民身份,实现“农转非”的终极目标。
在村里,已经常年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思维:他们不想做农民。从早年通过儿女读书跳龙门的单一途径开始,走出这片土地即被认为实现了最高理想。这和小村的闭塞有关。村子四面环山,宛如一个盆地,进村出村只有一条路,要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也只有通过这里,从集镇到小村有30多里路,交通不便、信息滞后是小村的特色,虽然很多人通过到外面做工离开了土地,但是这种离开是形式上,是暂时的,他们似乎永远被这片土地牵制着,永远守护着泥土。
在我的记忆中,家里人总是谆谆善诱地对我说,要读好书,考上好点的学校,这样才能找个好工作,不用再回来务农了。我就是在他们的鼓励和寄托中开始了离乡之路。而当我在这里已无一物的时候,他们也做好了离开土地的准备。
而征用拆迁似乎唯一可以实现它们这个愿望。当很多农民为实地带来的痛苦而不满时,村人却对这一切充满了企盼。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应该悲哀一下,中国是一个农村人口占大多数的大国,土地是农民生产生活的保障,是农民的命根子。而今,在这样的历史抉择中,很多像村人一样的农民,却宁愿做失地农民,宁愿告别对土地的依附。
这里面也许有一种畸形的观念,而形成这种观念的是几千年来土地和农民之间形成的畸形关系。中国有九亿农民,而他们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特别是社会经济发展和文明进步,对于农村来说都是最后的实践者,甚至仅仅是边缘体验,农民依附着土地,这里有着他们最基本的生活资料,所以很多社会成果他们分享不到,而城市化似乎可以看作是现阶段农民摆脱土地束缚最彻底的一条途径。在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实现现代化进程中,必然要求部分农业用地转变为建设用地,必然会使一些农民失去土地,也必然会产生失地农民。
将农村的产业结构城市化,将农业生产方式和技术工业化,而之后呢,但是农民和农村的发展更多的割裂于城市之外而自成系统,纯粹的农村生产被迫演变为纯粹的工业和城市经济体系的附庸体和哺养者,二元社会的分裂状态始终没有被提上政府社会目标的议事日程上来。农民在历史上曾经被作为城市革命的工具性群体,既从传统的“土地和制度”的“合二为一”的压迫性的地主制度中解放了自我,也将自我送入新的对“土地和制度”的“各不相干”的束缚中。
村里人开始在企盼中生活,在他们眼里,希望已经不是简单的今年收成,而实实在在演变成自己的田地到底能够得到多少补助,在未来的生活中如何成为一个幸福的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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