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7与药及酒之关系

夜有着无骨的身体，想必只有你依然无辜。
    ——勒内·夏尔《每一声呼唤》

没有“魏晋风度”，也没有“文章”，一种断裂，一种阙如，只有在展开的时刻才能感受到缺失里隐藏着多么大的空白，只有在对比的世界里才能发现“药及酒之关系”的虚无。但是都和身体有关，那无辜的人是不是只有在夜的发生里才能把身体一起推向寂灭的状态？

一种叙事，另一种叙事，似乎都只能谈及身体相关的某一物。杯子里满起来，又浅下去，并不是透明的一个过程，它在目光所接触的那一刻，已经进入了身体——目光在身体之外？身体是一个被看见的容器？淡淡的红，其实是一种诱惑的色彩，但是在不及眼望的那一刻完成了进入身体的整个过程，甚至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部分之于整体，是脱离了割裂的可能，一如具体的一天对于生活的总体，是分不清有着怎样的区别，周四还是周五，工作日还是节假日？平缓的时间里，无法突出于该记住还是该遗忘，无法显现于该留下还是该舍弃。

但是它却在另一个身体里，变成了对于某种固体的吞噬：还是一个杯子，不是满起来，也不是浅下去；还是进入了身体，不是迅速进入，也不是成为了整体——也不是淡淡的红，不是诱惑的色彩，是以一种透明的方式吞没了一个固体，不用咀嚼，就这样进入，在身体本来的存在方式之外，在身体固有的方式之外，甚至是身体之外的一个存在，却要和身体结合的强制办法完成一次化学意义上的裂变。但是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谁能说出身体的感觉，谁能命名一种侵入？它在那里发生，它在那里变化，它甚至解构了没有被入侵的漫长过去——在此时此刻，身体之符码被篡改，谁又能洞悉走向未来的过程中，何处是疾患何处是健康？

“与药及酒之关系”被呈现出来，在阙如和断裂中重新成为一种叙事，它甚至在没有关系中变成“无辜”的存在。但是只是自欺欺人而已，那不断上窜的数字是可见的，那不断传递的疼痛是具体的，身体怎么可能放置在无关系的角落里？而且还戴着口罩，而且还闻到了刺鼻的气息，而且还看见了肿起——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着身体，身体之自我的身体，身体之别人的身体，甚至之幻想的身体，甚至之现实的身体，在那个下着雨不见阳光的日子，在那个雨停了重见阳光的日子，在那个阳光和雨都不再暴烈的日子，只有身体是具体可触的，只有身体能容纳淡淡的红，和吞噬一个固体的可能。

当一种身体的改变发生，在这个粘稠的六月，一切都是预兆：那不及眼望的淡淡的红，那满上来又浅下去的酒，早已属于身体之过去；那以侵入方式并最后被吞噬的药，却属于身体之未来——过去和未来打开了不同的身体，就如白昼和夜晚，就如醒来和睡去，就如享有和陷入，完全无法完成唯一的命名，而“与药及酒之关系”又如何在阙如中重新发现被安放的存在？是的，那或者是“无骨”的身体，一种命定的进入或侵入，都在消解着坚硬的骨骼，消解着倔强的血液，消解着自由的神经，身体何来是自我最忠实的一部分？“我们尘世的面容只是一次持续追逐的中间三分之一，上游的一个点。”遥望的一个点，最后必然归于寂灭，而上游从此再无无辜的人，只有无骨的身体，留着一个进入和侵入的进口，畅通着，遍及全身。

其实从六月的那一天，在15楼的高处以不平稳的方式踏上台阶，身体之无骨状态就开始形成了，左脚和右脚，被放置在不同的位置，在高低不平中断裂就已经开始了：左脚是过去，右脚是未来，它们一起踩在现在的位置上，无骨的身体怎么可能平衡？不是预兆，而是真实发生，从此，即使从15楼下来，即使闰四月已过，即使左脚和右脚恢复如初，那也仅仅是假象，一只脚必须停留在过去，一只脚必然迈向未来，而现在之时，无骨的身体变成了无辜的身体，它被撕裂在现场，再无坚硬的骨骼，再无倔强的血液，再无自由的神经，甚至，再无身体本身。

如果过去伸向无限远，就像左脚伸向无限远，一切也早已有了命定的标志，六月之前的春天，春天之前的冬季，或者这一年之前的去岁，那里容得下你用身体改变什么？一瞬而过的看见，在身体之外发生，即使有柔和的风，即使有对视的目光，即使有青翠的叶，也都和一只脚伸开的身体无关，它更像是一种虚拟状态，感伤着最后发现消逝不只是存在于过去的一个词，它一步步走来，一步步走向右脚的位置，从冬天到春天，从春天到夏天，而且并不在现在停步，即使身体在现在已经容纳了酒吞噬了药，在漫过了现在而趋向未来的道路上，它永在消逝，它永在伤感，它永在无辜而无骨的夜里，变成命运的进行时。

只不过在身体之外可以命名“逃亡者”，“逃亡者转身之时并不知他们的抛物线。/我们并未有多迟缓也没有偏离古老的火去获取我们那痴呆状的真相。”酒逃亡了身体，在喉咙里打转，药逃亡了身体，在虚拟入口的时候扔进了垃圾箱，而身体也逃亡了身体，它不站不坐不睡不起，它以爬行的方式重新在断裂处，在阙如地设置一个标记：

还记得吗，那人就像没有脑袋的美丽鸟儿，在风中展开双翼。他只是一条屈膝跪地的蛇。

只是根本无人记得，因为这一切都要在明天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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