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7《爱丽丝》:反童话的暗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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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兔子洞,梦,游戏,所有的元素都指向经典的“爱丽丝梦游仙境”,但是在杨·史云梅耶的镜头下,经典文本所具有的的固定视野被颠覆了,爱丽丝所进入的是一个梦境,但是梦境不是仙境,它以反童话的方式讲述了一个暗黑存在:那里是黑暗,那里是暴力,那里是欲望,那里是诡异和肮脏,那里甚至会威胁做梦者醒来的可能。

在片名字幕被打出的时候,史云梅耶已经把摄像机变成了一把讽锋利的刀,刺向了那个经典的童话故事。“这是爱丽丝的故事,现在你可以观赏影片了,这是适合儿童观看的电影,或许……但是……我差点忘了,你一定要看,闭上眼睛观看,否则,你什么都不能看见。”爱丽丝鲜红的嘴唇的在动,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让爱丽丝成为了讲述者,而讲述者讲述自己经历的故事,当然有可能是编造的谎言,而这种自言自语就将故事带向了一种解构的可能:爱丽丝说这是一个适合儿童观看的电影,那么这是一个真正的童话,但是这个故事需要“闭上眼睛观看”,只有闭上眼睛才能看见,而实际上在逻辑上来说,闭上眼睛恰恰意味着看不见,以看不见的方式看见,而且是唯一看见的方式,这完全变成了一种悖论,它解构的是看见本身,而闭上眼睛所看见的也变成了想象——一个童话,是闭上眼睛看见的童话,是想象中的童话,那它就是一个和现实无关的虚构,就是和成人逻辑之外的存在,或者,它就是一种被命名的梦境。

梦境开始的标记是模糊的,不如将那只兔子的行动作为开始的标志:本来关在玻璃器皿中的兔子,拔出了钉子,戴上了手套,穿上了衣服,戴上了帽子,然后从下面撬起一块装有大剪刀的东西,之后砸破了玻璃,从那里走了出来,然后照了照镜子,拿出身上的怀表,舔干净了怀表表面的木屑,说了一句:“我要迟到了。”然后就匆匆走向了外面。爱丽丝的梦境没有明显的标记,但是从兔子变成一个人,这种拟人化便是离开现实的仪式。当这个仪式成为童话的开始,它所具有的意义是明显的:一方面,这的确是一个爱丽丝进入的梦境,即使前面没有如梦的标志性场景,但是最后当在国王和往后面前,爱丽斯拒绝被砍头,她在摇头的动作中,忽然醒了过来,于是她发现梦境中出现的非现实的存在都返回到了现实中:它们是身上散落的扑克,是打开的书,是各种肮脏的玩具,是一瓶墨水、几块饼干和一杯咖啡——这些物品都在梦境中出现,且都推动了故事的展开,甚至有些还具有了和兔子一样的拟人化效果,所以当醒来一切恢复原型,那就证明整个过程的确是一个梦。

另一方面来说,爱丽丝是在现实中体验到了孤独,才进入到“适合儿童观看”的梦境中:起初她坐在河边,朝着河里扔石头,石头落到水里溅起水花,发出扑通的声音,这像是爱丽丝打破孤独状态寻找到的一种刺激,但是这种刺激又是多么无聊;之所以无聊,是因为旁边坐着的姐姐不理睬她,顾自己看着那本书,而爱丽丝伸出手去想要一起看出,得到的也是姐姐拍打她的手阻止的动作,姐姐的拒绝,让她又回到了无聊的个人世界,她无法和姐姐一起,也不能进入书的世界,扔石头成为她唯一的打发时光的办法;而即使回到屋子里,她也没有摆脱无聊和孤独的状态,自己一个人还是在扔着石子,只不过这次不是扔到河里,而是扔进了那只咖啡杯里,石子依然溅起了水花,依然发出了扑通的声音,人为制造的一切又将她带回到河边的时光,一切没有改变:现实是无聊的,是孤独的,是被人拒绝的,所以她要进入到的梦境中,进入到被兔子带走的神秘中。

爱丽丝进入梦境的欲望是强烈的,这是一个预设:必须摆脱现实。但是当爱丽丝闯入了自设的梦境,一切都会改变吗?她追随着兔子看到了那张在山坡上的大桌子,爬进了桌子的大抽屉,进入到了幽暗的洞中,像坐电梯一样看见了里面装有各种标本的瓶瓶罐罐。探秘的旅程开始了,从旅程本身所遇到的东西来说,爱丽丝的确发现了一个现实之外的存在,它是神秘的,它是诡异的,它是冒险的,但它却总是有趣的:兔子的身体是用木屑做成的,它总是会拿出怀表舔干净上面的木屑,然后说自己快要迟到了;自己悲伤而哭成了泪人,眼泪变成了水池里的水,老鼠驾舟过来,在她头上开始烧火煮东西吃,爱丽丝的头发变成了干枯的草,一把火就点燃了;积木房子是传来孩子的哭声,锅碗瓢盆被扔出来,爱丽丝发现发出孩子哭声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猪;进入房间,地板上都是一个个小洞,袜子变成了爬行的虫子,不停地钻洞,然后用假牙和眼球让自己看上去像更进化的虫子;还有人鱼形的信使,它带来了邀请函,然后用舌头捕捉蚊蝇;帽匠和三月兔两个木偶在准备晚宴,坐轮椅的兔子总是往怀表上涂黄油,而帽匠木偶总是想要一只干净的咖啡杯;国王和王后是扑克世界的统治者,王后一声“砍下他们的头”,兔子便拿着大剪刀去执行,武士的头便被砍下了,最后王后下令砍下爱丽丝的头——于是爱丽丝醒了。

导演: 杨·史云梅耶
编剧: 路易斯·卡罗尔 / 杨·史云梅耶
主演: 克里斯蒂娜·科荷多娃
类型: 动画 / 奇幻 / 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 捷克斯洛伐克 / 瑞士 / 英国 / 西德
语言: 捷克语
上映日期: 1988-08-03
片长: 86 分钟
又名: 艾丽丝 / Alice

梦境里的兔子、帽匠、老鼠、袜子虫、国王和王后,都是拟人化的存在,当真人的爱丽丝进入到他们的世界,她看到的就是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即使它们在现实中是不会动的存在,但是爱丽丝的梦境提供了一种现实的隔阂,爱丽丝在这个世界中发现了奇妙的存在,所有在她眼前出现的一切都是那么神秘,即使充满了某种危险,也完全不是现实中的那种无聊和孤独。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是爱丽丝渴望离开的欲望呈现,梦让她满足了这个欲望。但是当这一切都是在爱丽丝自言自语中发生,梦境并非是爱丽丝闯入进去的,不如说它就是爱丽丝构建起来的,一个明显的标记便是钥匙:爱丽丝总是要打开抽屉,总是要打开门,总是要进入,总是要通过,总是要发现,传统而现实的做法是直接打开,但是爱丽丝用力打开时,那些把手总是会脱落,她便用工具敲开,但是真正可以打开那个隐秘世界的便是钥匙:小的钥匙,大的钥匙,都会在危急时刻出现,爱丽丝也总是会化险为夷。

钥匙是爱丽丝自设的工具,拟人的动物和物品是她消除孤独的证明,那一扇扇门是她进入的标志,但是对于爱丽丝来说,这个梦境并非是真正适合儿童的童话世界,并非是闭上眼睛凭想象可以看见的美好存在,并非是远离现实的乌托邦,实际上,它依然恪守着现实的规则,童话世界反而是一个反童话的暗黑世界。爱丽丝是在发现兔子离开后开始她的计划,她跟随兔子,她观察兔子,她在兔子经历的故事中发现神秘,很明显,爱丽丝对于兔子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她总是要和兔子打招呼,这是一种想要摆脱现实的疏离感而产生的诡异感,但是兔子似乎总是不理她,顾自己打开故事,甚至把她叫做“玛丽安”,连名字都交错,爱丽丝和兔子之间本身就隔着无限的距离,所以这对于爱丽丝来说,依然是一种拒绝,依然是一种无助,甚至她和兔子之间也发生了在积木房子里的矛盾,兔子还叫来了各种动物的骷髅,和她作战,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爱丽丝依然是孤独的,她无法在兔子身上找到消除孤独的内在动力。

病态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它是对生命的摧毁,是对自由的奴役,是对美好的破坏,“花神”之神化的命名也最终走向了无法逃离的死亡地狱。

《爱丽丝》电影海报

另一方面来说,爱丽丝在梦境中构筑的游戏不是让她能逃离现实,反过来她更成为了现实的一部分。爱丽丝打开山坡上巨大的抽屉,发现的是三角板,那是数学的一种象征,但是圆规刺痛了她的手指;她发现了墨水,一咕噜喝下去人马上变小了,这是知识改变的命运?但是吃了饼干,人有恢复了本来的大小,这是物质的能量?但是当她又吃了饼干之后,人为什么又变成了迷你型?知识或者物质,能改变爱丽丝的形体,但是无法改变自己孤身一人的现实,而这或许也是现实的隐喻:当人想要长大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当她又想一直成为孩子时,她又不得不长大,变小和长大成为爱丽丝无法控制的事,正是这种偶然性和随机性,使她无法真正成为自己,就像兔子把她叫做“玛丽安”一样,梦境是一个虚构,却是难以逃离现实框架的虚构。

那只神秘的兔子到底在爱丽丝的梦境中代表着什么?它突破了自己的束缚打碎了玻璃,这便是一种自由,但是这种自由的背后是“我要迟到了”的焦虑,这也就意味着兔子的自由其实是不自由,而他所着急的原因,是要去执行任务,那就是为国王和王后担任刽子手,剪刀在它手上,当王后命令砍下谁的头,它就会用剪刀将头砍下来,国王和王后代表的是权威,是统治,那么兔子就是执行者,就是刽子手,而最后王后的命令是砍下爱丽丝的头,兔子也拿起了大剪刀向着爱丽丝而来——但是醒了,爱丽丝从梦境中出现,回到了现实的她才发现一切只是梦,扑克还在,咖啡还在,墨水还在,饼干还在,肮脏的人偶还在。

梦也许是个噩梦,仙境是不存在的,它只是暗黑的世界,当爱丽丝醒来,暗黑世界终于没有将她带入到一个恐惧的世界,但是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兔子真的不再了,玻璃器皿真的被打碎了,那翘起的地方真的藏着一把剪刀,一切都没有改变,现实就是梦,梦就是现实,既无法逃离孤独和无助,也不能发现神秘和有趣,“他迟到了,他要来砍下我的头……”爱丽丝带着不安甚至恐怖,自言自语道,仿佛兔子就藏在暗处,仿佛他手中正握着那把剪刀,仿佛自己的头会猝然离开身体,恐惧无处不在,从梦境中溢出来,现实也是一个噩梦,于是童话结束了,“你一定要看,闭上眼睛观看,否则,你什么都不能看见。”闭上眼睛看见的暗黑世界将更加恐怖,更加肮脏,更加残酷,也更加荒诞——死亡时不也是闭上眼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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