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27《江湖女间谍》:玛利亚是革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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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有两个玛丽亚。一个是黑发的,名叫玛利亚,第二个是金发的,也叫玛丽亚……”玛利亚和玛利亚经历了战争,玛利亚和玛利亚回到了欧洲,玛利亚和玛利亚在台上跳舞,当革命已经成为过去时,当自由、爱情、和平成为一种现实,歌曲里传递的一个主题是:玛利亚和玛利亚已经合二为一,她们是女人,但她们更是革命者,她们蔑视权贵,反抗奴役,但她们具有领袖才能,她们是一个玛利亚,她们结合着人性和神性,她们具有“万岁玛利亚”的永恒意义。

一个是黑发,一个是金发,一个是碧姬·芭铎扮演的玛利亚,一个是让娜·莫罗扮演的玛利亚,一个和另一个,其实是被分开的,在为了爱情和独立的革命真正开始之前,她们是分离的,甚至是隔离在不同的世界里,但是那片陌生的土地,那些受役的人民,给了她们成为一体符号的可能。1891年的爱尔兰,1894年的伦敦,1901年的直布罗陀,以及1907年的中美洲,是和碧姬·芭铎生命中的时间刻度,从小跟着父亲用炸药炸毁桥梁,炸死英国人,是碧姬·芭铎的“家族传统”,这是追求独立的反抗精神,所以对于碧姬·芭铎的玛利亚来说,她的反抗意义来自于家族。

这种来自家族的传统带有明显的私人性,因为父亲是爱尔兰人,母亲是法国人,她几乎就跟着父亲奔波于世界各地,用自己的行动反抗英国的殖民统治,但是这一暴力行为本身就提出了一种疑问:这是在犯罪还是主持正义?炸死那些英国人不可避免会炸死平民,而最终在那座桥上,当布置好了炸药的父亲被英国人发现,于是玛利亚含着眼泪按下了炸药开关,当英国人在大桥上被炸死的时候,带领自己进行殖民反抗的父亲也结束了生命,“我炸掉了一切,包括父亲。”这似乎是一种暴力必然带来的悖论,而当碧姬·芭铎的玛利亚逃离了英国人的追捕,逃离了遍布蟒蛇等毒虫的丛林,闯入马戏团马车而遇上让娜·莫罗的玛利亚的时候,她的这一悖论行为似乎才画上了句号。

这是一种结束,但是在让娜·莫罗的世界里却发生了影响,这种影响是性别意义上的颠覆。碧姬·芭铎在和父亲一起的反抗行动中,都是男性装扮——似乎在当时只有男性统治着世界,而反过来,反抗这种统治也必须有男性完成。“男性-男性”的模式似乎是一个时代的隐喻,而无论是爱尔兰、直布罗陀还是中美洲,也都是一片被奴役的殖民土地,它们呼唤着一个男性来拯救,装扮成男人的碧姬·芭铎无疑具有反性别的意义,而当她终于在马戏团的马车上,在让娜·莫罗面前重新变回女人的时候,她其实变成了一个颠覆的符号:男性能干的事,女人一样可以。

马戏团的雅丽娜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詹姆斯抛弃之后,只能以自杀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女性是被动的,在爱情面前尤其如此,而漂亮的让娜·莫罗似乎也是如此,当碧姬·芭铎闯入马车,用那把带有“爱国者”的匕首指向她的时候,让娜·莫罗的玛利亚是害怕的,她给碧姬·芭铎提供水和食物,这是一种对于男性式暴力的降服。但是碧姬·芭铎终于脱下了男性衣服,从此她替换了雅丽娜,也就完成了女性本体的回归,从此她变成了马戏团的一个角色,和让娜·莫罗一起在舞台上演出。

导演: 路易·马勒
编剧: 让-克洛德·卡里埃 / 路易·马勒
主演: 碧姬·芭铎 / 让娜·莫罗 / 乔治·汉密尔顿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意大利
上映日期: 1965-11-22
片长: 120 分钟
又名: 万岁玛利亚 / 玛丽娅万岁

玛利亚和玛利亚的相遇,开始了他们合一的过程。从第一阶段来说,是碧姬·芭铎的男性主动意识影响了处于被动地位的让娜·莫罗:她主动追求帅气的男人,每到一处就和男人约会,这些男人的名字写在了木板上,当那个晚上男人们跟在她后面,玛利亚更是大胆地突破马戏团的规则,直到第二天回来,而侍奉她的三个男人成为男性处在女性美貌统治下的象征。这是一种反转,而在演出过程中,碧姬·芭铎更是给节目注入了反传统的色彩,她会在男人的目光中脱去戏服,露出性感的身材,而底下的男人露出垂涎的表情。在这样的同化下,让娜·莫罗也终于学着她,一起主动接触自己身上被动的角色定位,从而以大胆的反传统作风和碧姬·芭铎珠联璧合,他们成为了好姐妹,他们的节目成为马戏团的主打,从此“玛利亚和玛利亚”不仅成为一个最受欢迎的固定节目,也开始了两个玛利亚的合一的过程。

遇到被抓捕的弗洛雷斯是两个玛利亚合一的关键事件。弗洛雷斯是一个革命者,当他带领民众反抗殖民的时候,自己却被罗德里格斯抓住,在路上,马戏团也遇到了对村子里的村民进行烧杀抢掠的殖民者,马戏团所有人都被关押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让娜·莫罗发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她从弗洛雷斯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曾经她对碧姬·芭铎说过:“如果我遇到意中人,一定会第一眼就看出来。”爱情降临了,但是却是被缚的爱人。那天晚上,她在马戏团大力士的帮助下进入了弗洛雷斯的牢房,她追寻着属于自己的爱,即使爱人无法动弹无法拥抱,那被捆绑成十字架形状的弗洛雷斯像是一个隐喻,他的手脚被束缚了,但是爱在受难中也可以完成救赎,而救赎之后,让娜·莫罗便不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正成长为玛利亚——一个用爱体现神圣性的圣母。

当晚马戏团的暴动揭开了革命的序幕,他们抢走了士兵手上的枪,他们占领了罗德里格斯的监狱,当然他们也救出了可能遭受身体残害的玛利亚们——在罗德里格斯的房间里,玛利亚们成为这样一个统治者的猎物,他播放了令人不安的“白色女人”,要让他们为自己服务——罗德里格斯代表着权力,在他面前,两个玛利亚仅仅是叫“玛利亚”名字的女人,他们又回归到自己的女性属性,但是在两个女人的逐渐合一过程中,她们也制造了另男性力量晕眩的效果,醉醺醺的罗德里格斯在玛利亚们的相互转换中失去了判断力,而在此时,暴动的革命者枪声响起,这正是唤醒了玛利亚们,碧姬·芭铎的玛利亚将机关枪朝向了那些士兵,在射击中成功突围。

《江湖女间谍》电影海报

但是当弗洛雷斯背部中弹,让娜·莫罗的玛利亚开始承担起爱情赋予的革命力量,弗洛雷斯被送到自己村子里,他最后交代让娜·莫罗的是:要继续革命下去。让娜·莫罗答应了,在她看来,这不仅仅是个体的爱情使命,更是爱情的延续,是一种社会责任的担当,当村子人还在骂弗洛雷斯抛弃了家人,走上了罪恶和造反的道路时,让娜·莫罗挺身而出,她发表了精彩的演讲:“现在他死了,我为他哭泣,为了得到正义,我记下了他的遗嘱。我告诉你们,我看到了一群低头被驯服的奴隶,他们失去了判断力——你们醒醒吧,自由只有通过武力才可以得到,谁愿意成为奴隶,我将侮辱他……”不能被奴役,不能被驯服,不能忍受屈辱,玛利亚的演讲无疑是一种革命理念,她站在弗洛雷斯的尸体之上,扬起了革命的旗帜,当人群开始喊“万岁玛利亚”,她无疑成为新一代的革命者。

从男人弗洛雷斯那里找到了爱情,又继承了他没有完成的革命事业,无疑让娜·莫罗成为一个玛利亚,也是一种性别意义上的革命,当她拿着枪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向罗德里格斯发起进攻的时候,她已经成为男性的领导者,又反过来反对特权。但是在让娜·莫罗完成自我革命的时候,碧姬·芭铎的玛利亚却成为了看客,甚至她也不理解让娜·莫罗的行为。碧姬·芭铎的革命行动,反女性的男性行为源于“家族传统”,是在父亲领导下完成的任务,具有一种个体性,所以当让娜·莫罗拿起枪成为一种集体行动的时候,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当她看到革命者在炮弹和机关枪的夹击中伤亡惨重的时候,终于唤醒了她的战斗意识:她又回到了在父亲身边的那个爆破手,又变成了不惧危险的革命者,也正是在她的巧妙部署中,击败了罗德里格斯的进攻。从此,玛利亚和玛利亚在相互成长中合二为一,“万岁玛利亚”不仅成为人群中的口号,也成为革命事业的一个新阶段。

她们带领民众掀起了革命的浪潮,她们出生入死打击了统治者的气焰,她们攻城拔寨解放了一座座城市,而在这过程中,他们所反对的不仅仅是罗德里格斯代表的统治权力,也反对神父为代表为统治者服务的神权——这似乎是另一种革命,“灰衣主教”说他们亵渎神灵,是暴力,是丑闻,除了对于女性的蔑视之外,更是一种对君权的臣服,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亵渎,而神父指着她们的手枪更是让宗教沦落为一种暴力。而“万岁玛利亚”的革命意义也赋予了女性一种圣母般的光辉,她们被抓捕,被威胁,被诱惑,那张需要签字的契约,那个惩罚她们的刑具,像极了“圣女贞德”的遭遇,而她们终于没有像贞德一样死于宗教暴力,民众和马戏团成员组成的革命者解救了他们,在激烈的巷战中取得了胜利,最终他们解放了城市,带来了和平,如圣母一样在“万岁玛利亚”的喊声中成为一种信仰。

指挥战斗的罗德里格斯死于革命者的炮火,“灰衣神父”最后提着自己的头走下了台阶,无论是君权和神权,都在革命的烈焰中瓦解,玛利亚们领导了革命,迎来了和平,他们合二为一成为一个象征。而在这场关于革命者成长以及自身变革的故事里,路易·马勒更在文本层面上完成了一次革命。除了对女性角色的颠覆、对宗教妥协的抨击、对权力世界的蔑视之外,路易·马勒更是在这个文本里注入了戏剧元素,时间被虚构,20世纪的中美洲似乎还处在“中世纪”,它需要的是一种时间意义上的解放,让娜·莫罗在接见那些美国记者时就说过,我们需要美国的自由精神,让这里告别中世纪;地点被置换,这里是美洲,但是却传达着法国人的呼声,罗德里格斯的房间里都是法国的雕塑品,玛利亚在台上唱着“这就是巴黎,我爱巴黎……”的歌曲,无疑是对于法国文化的一次审视——当冲突发生,那些雕塑无可避免会被毁坏;设计的场景里充满了喜剧色彩,在最后的巷战中,马戏团的那些演员发挥了各自的特点,在战斗中出奇制胜:诺达夫发明了弯曲的枪筒,在暗处利用镜子的反光,轻而易举打死了敌人;17岁的孩子用飞刀干掉了从背后突袭的敌人;魔术师迪奥瑞用魔术道具鸽子运送炸弹;大力士则把隐藏在树上的敌人都摇了下来,而炸掉银行的时候,金币雨漫天而下……

当传统的西部牛仔变身为跳艳舞的女性,当法国问题的审视变成美洲大陆的革命,当家庭传统中成长起来的女人和寻找到爱情的女人变成了解救人类的“玛利亚们”,路易·马勒创造了一个异域的江湖,所有的变革为自己电影语言注入了革命的力量,这是1965年的影像故事,距离1968年的那场风暴还有三年,制造了革命江湖的路易·马勒是不是作为一个先行者,已经喊出了为了自由、独立和爱的革命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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