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06 诺贝尔奖的“诗经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弗罗斯特《未选择的路》

未选择的路是因为“不能同时去涉足”,未选择的路也是“恐怕我难以再回返”,打开弗罗斯特的诗集《林间空地》,阅读这一条“未选择的路”,是我从衢州回来之后的行动,其实,上山攀援和阅读诗集,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在时间的不可逆转中走向唯一的方向,它是经过,它是到达,即使最初是可以选择从“荒草萋萋,十分幽寂”的道路返回,但是最后却只能留在“某个地方”,从此“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道路之于道路,永远是现实意义上的一种走法,所以回来之后在细雨的道路上行走,我也望见了人迹更少的现状,小腿其实酸痛得无法抬起,所以在这样一种自虐中健走,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走进“未选择的路”上。带着酸痛的小腿的倦意,带着一本诗集透露的诗意,却看见一个科学家的另一条路,在艰难完成6621步的行走之后,刷新微博,看见的是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揭晓信息:瑞典卡罗琳医学院5日在斯德哥尔摩宣布,将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威廉·坎贝尔、大村智和屠呦呦。

刷新消息的那一刻是站定的那一刻,其实也是疑问的那一刻,屠呦呦是谁?这个颇具中国特色的名字是不是一个中国人?疑问而确认,是因为不相信没有任何关注的情况下,诺贝尔奖会再次花落中国,更不相信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会授予中国科学家。必须是一种不自信,才是正常的逻辑和思维,但是屠呦呦的确是中国人,中国本土的科学家,中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中国大陆科学家首获诺奖”这是媒体对于这一事件的描述,对于屠呦呦来说,她面前的修饰语是“中国大陆科学家”,实际上强调的就是一种地理属性之外的政治属性。

诺贝尔殿堂里的中国“风雅”

不自信而确认国籍,强调身份而修饰为“大陆科学家”,或许这并不是最大的尴尬,而对于略显低调的屠呦呦来说,与首获诺贝尔奖的巨大荣耀不相称的是依然是她的身份,没有博士学位,没有留洋背景,没有院士头衔,她被戏称为“三无”科学家,所以从这个身份进入屠呦呦的世界,有时候会看见一种让人唏嘘的细节。屠呦呦无博士学位和留洋背景是“文革”前的历史条件所致,而落选院士则有点莫名了,据了解,前些年屠呦呦曾几次被提名参评院士,但均未当选。

身份的尴尬让许多人开始吐槽,其实在屠呦呦低调的生活和巨大的诺贝尔荣耀形成的鲜明反差中,的确可以深思很多关于制度上的问题。而这种深思最耐人寻味的解读则“和时代有关”。屠呦呦的获得诺贝尔奖的理由是“有关疟疾新疗法的发现”,也就是表彰屠呦呦发现了可以显著降低疟疾患者死亡率的药物——青蒿素,如果追溯屠呦呦获得诺奖的“青蒿素”的科研历程,设置的时间起点应该在1969年,当时,屠呦呦所在的中医研究院接到了一个“中草药抗疟”的研发任务,那是一个不小的军事计划的一部分,代号523。39岁的屠呦呦临危受命,开始征服疟疾的艰难历程。在190次失败之后,1971年,屠呦呦课题组在第191次低沸点实验中发现了抗疟效果为100%的青蒿提取物。1972年,该成果得到重视,研究人员从这一提取物中提炼出抗疟有效成分——青蒿素。

从1969年开始接手研发任务,到1971年历经190次失败之后获得成功,屠呦呦对于青蒿素的提取其实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实验任务,即使1992年她针对青蒿素成本高、对疟疾难以根治等缺点,又发明出双氢青蒿素这一抗疟疗效为前者10倍的“升级版”,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种改良,并非实质的突破,所以对于屠呦呦来说,在时隔44年之后收获诺贝尔奖,也的确变成了另一种尴尬,仿佛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从“三无”科学家对于体制的吐槽,到时隔44年后获得的惊喜荣耀,对于屠呦呦来说,在中国本土进行的科学研究而首次获诺贝尔科学奖,的确是一种莫大的尴尬于讽刺,而获得诺奖之后,这个低调了半个世纪的女科学家的生活将从此改变,受邀、受访、出书、演讲,诸如此类,必将在中国式的“诺贝尔情结”中被不断地消费。“这是中医中药走向世界的一项荣誉。”中国、中药、女科学家,当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又打开了一个漫无边际的议论空间。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诗经·小雅》中的名句,是屠呦呦名字的出处,而鹿儿所食的那株野草,就是青蒿。“呦呦鹿鸣,食野之蒿”这是写在她的那本《青蒿及青蒿类药物》一书扉页上的引用,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这是命运神奇的证明,屠呦呦的人生与青蒿联系到一起,仿佛就是已经被写好的传奇,而其实,以《诗经》诗句命名,在另一个方面却为她有些尴尬的身份和曾经的时代注解了一个“诗经演”,风雅颂的《诗经》,其实在题材上截然而分为民间叙事的“风雅”和官方祭乐的“颂”,前者立足于民间,是现实,后者专注于宗庙,是礼乐,两种风格,也是两种道路。而屠呦呦获奖,也将一种人生截然而推向两个不同的阶段,两种表达的立场。

莫言之后,是屠呦呦,人文之后,是自然科学,对于诺贝尔奖来说,永远有着一个尴尬的“国家语境”和“诺贝尔语境”,永远有着不被打破的平静和平静之后的躁动,永远有着民间的风雅和官方的颂歌,也永远有着一条路和另一条路,只是在未选择而被决定了一生的道路里,再无回返的可能。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656]

思前: 衢州风情

顾后: 断章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