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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C46·1990410·0482 |
作者: | |
出版:漓江出版社 | |
版本:1998年1月第一版 | |
定价:57.00元 | |
页数:1086页 |
精彩的故事可以让一个暴君停止杀戳,这种传奇正证明了古代阿拉伯人的智慧与力量,《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结构成为东方人展示自身的最好武器.这部流传甚广的故事集集中了冒险、爱情、神话等各种民间体裁。善良、正义可以战胜自生邪恶与欺骗,《天方夜谭》的主题正是一个民族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此书为精选本,共收录21个故事,包括《阿拉丁和神灯》、《阿里巴巴、女奴和四十大盗的覆灭》、《辛迪巴德航海历险记》等。
这是我的最后一次航海旅行,正是这次航行中断了我的旅行欲望。我万分感赞安拉默助我安返故乡。
——《辛迪巴德航海历险记》
七次航海行程,几乎是一生的冒险经历,对于辛迪巴德来说,巴格达是离开的起点,这个起点意味着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对于财富积聚的渴求,欲望像巨大的力量推动着这个敢于冒险的人,但是当第七次航海之后,当二十七年的历险之后,却在人生的最后一个终点画上了句号,这是欲望的终止,而在更大意义上则是找到了物质欲望覆盖下的信仰,越过七重天而看到了安拉的光辉,是宗教的皈依让他返回,所以当这个以物质的占有、惊险的满足为起点的航海最终以“回家”的方式画上句号的时候,是一种真正的救赎。
《辛迪巴德航海历险记》其实提供了古代阿拉伯人生活的一个样本,从身份上来说,辛迪巴德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在日益开放的时代,商业社会的意义就在于财富的积累,而起先辛迪巴德的生活,就是在父亲的遗产中完成了原始积累,但是那些钱财、房产和庄园并没有给辛迪巴德带来一劳永逸的生活,“我长大成人,这些财产全在我的掌握之下,我吃香的,喝辣的,交朋会友,衣饰华丽,整日和好友一道吃喝玩乐,自信好景长在,对我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是消费式的继承,其后果很明显就是会被挥霍一空。于是辛迪巴德希望通过航海的方式,一是满足远行异国的欲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赚钱改善生活。
这是最原始的欲望,当财富被耗空的时候,必须通过另外的努力重新建立起自己的财富王国,而这也反映了当时阿拉伯日渐成熟的“商业意识”,《商人和妖魔》中的商人就是长长在东南西北跑买卖而拥有了财富,当妖魔要杀他的时候,他也把自己的财富安置放在第一位,“你让我回一趟家,把这些事情处理好:欠债的还债,欠情的还情,然后我再回来,听凭你发落。”而他遇到的三个老人,也几乎都是商人,父亲留给他们三兄弟三千个第纳尔金币,于是他们开始了财富的积累;而在《贾尼姆和姑图·谷鲁比》中,富商阿尤布的儿子贾尼姆看到过世的父亲给儿女遗留下的财产中,有一百担打包好的垒丝绸、锦缎和麝香,上面的“运往巴格达”字样,更是表达着一种向外拓展的经营思路,就是把准备好的货物运往巴格达销售,贾尼姆按此方式进行了双边贸易,最后获得了双倍利润;
《拉丁·艾比·沙马特的故事》中的拉丁·艾比·沙马特是商人夏姆土丁的儿子,夏姆土丁是赫赫有名的开罗商会会长,是阿拉伯人的头领,当拉丁出生之后,他所需要的不是父亲的财产,而是一种经营的思路,“让他带我到市场去,为我开一间店铺,教我如何买卖经商吧!”
这是一个开放的时代,这是一个贸易的时代,正如《阿里·沙林和女奴祖姆鲁黛》中,呼拉珊国的商人买吉德临死之前对儿子说:“要知道,一个人的价值是靠他拥有的财产来衡量的。”因为人的价值首先体现在财产上,所以要求儿子不能挥霍,挥霍意味着下贱,意味着对于安拉的亵渎,所以从财产的来源和最后归宿来看,都是神赐的一部分,都体现着一个人的生存价值。所以当辛迪巴德在挥霍中过日子的时候,才猛然醒悟,对于财富,必须守护,更要用自己的行动去创造。
七次航海旅行,对于辛迪巴德来说,财富是在逐渐积累,他第一次旅行带了卖掉了所有而换来的三千第纳尔出发,一路冒险也运回了异国的货物,最终在巴格达交易,“我买了许多奴仆、婢女,还购置了房产、地产,比原先还要多。”第二次航海发现了粘在肉上的钻石,第四次到达一个繁华的城市获取了丰富的货物,而且在没有马鞍的国度因为制作了马鞍,实现了一种文化的输出;第五次在岛上用椰子换来了桂皮和胡椒,又在阿斯拉特岛收获了马尔沉香,还发现了中国沉香和珍珠……对于辛迪巴德来说,七次航海并不是简单的进行海上贸易,也并非是主动地进行文化输出,而是在回到巴格达之后,从商贸世界超越而出,做起了公益之事,第五次航海回来之后,“我把带回来的货物和钱妥善存放,然后开始济孤救贫,为寡妇提供衣食,广泛施舍,向亲人、朋友赠送礼品。”
贸易、文化、公益,这是辛迪巴德航海的意义,但并不局限于此,从他七次航海经历来看,其实都是冒险,甚至是危险,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是遭遇了种种磨难,第一次航海差点被像海岛一样的大鱼吞食,第二次航海遭遇了巨鸟,第三次航海遇到了烧烤众人的巨人,而第四次航海则在陪葬风俗中差点在藏人井里死去,最后在杀死了被人之后夺得了干粮和水罐,才最后得以保命;第五次差点死在“海翁”之手,第六次也几乎在航道不明的海上丧生……种种惊心动魄、令人难以想象的历险故事组成了辛迪巴德丰富的人生,大难不死的意义并非是为了彰显人的强大,而是为了让人真正找到归宿,当第七次航行,在一个每个人都拥有翅膀的城市中飞向天空的时候,辛迪巴德才看到那个七重天,那是安拉的地方,也是超越肉体意义而最终寻找到的信仰——正是在这样一种信仰的力量中,“我万分感赞安拉默助我安返故乡。”
从辛迪巴德的经历来看,商业意识的增强是他选择航海的动力,这是一种时代的写照,但是无论是曾经父亲留给他家财万贯的雄厚基业,还是自己幸运获救而积累的财富,其实都是一种物质意义上的获得,也就是说,这样的物质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消耗完毕,也正是被消耗,甚至被挥霍,才会无休止地在欲望控制下一次次出海,一次次冒险,所以这里就有一种泛欲望化的问题,而这种泛欲望化的危机也正是当时一种社会现实的反映。
欲望不光是为了占有财富,在《天方夜谭》里更多是身体的欲望,《脚夫和三个女郎的故事》里充分反映了男女之间的欲望,脚夫的观点是:“要知道女人的幸福得依靠男人才会十全十美。”男人代表着一种征服欲,而女人则在肉体的世界里满足男人,当他遇到那些女郎的时候,完全开始了肉体的交欢,一个大池子了脱光了衣服,然后和女人玩起了淫荡的游戏,身体器官变成游戏之物,大家欢笑,大家取乐,“淫荡鬼”的脚夫把自己叫做:“叫吃桥上的野薄荷,嚼去了皮的芝麻,住艾布·曼苏尔旅店的调皮骡子。”《阿里·沙林和女奴祖姆鲁黛》中的阿里起初也是受到女人的诱惑,专行腐化堕落之事,沉湎于美色之中,“父亲给我积攒下了如此多的财产,我不享用,又留给谁人呢?”这是享用人生的写照,而即使当最后女奴祖姆鲁黛喜爱上了身无分文的阿里,在身体的欲望中,阿里也成为女奴妻子“门户的守护神、神龛的伊玛姆”。
而从《天方夜谭》起源来说,也是因为男女之间肉体的淫荡而产生的,萨珊国国王山鲁亚尔王的弟弟沙赫宰曼,因为自己的妻子和黑奴通奸而杀了她,而山鲁亚尔王本人也是因为妻子和黑奴交欢而产生了仇恨,所以在三年时间里,每娶一个处女,在她被破身之后当夜将她杀死。甚至连那个神通广大的妖魔,也被旁边的女郎诱惑,所以在这个国家唱起的那首歌说:“别信任女人——千万!/也别相信她们的诺言!/因为她们的喜怒哀乐/完全与她们的阴户相关。”《富商迈斯鲁尔和泽妮·穆娃绥芙》中的泽妮·穆娃绥芙是人间少有的尤物,几乎每一个男人看到她都会动心,不管是铁匠、法官,还是修道院的院长、众修士,甚至那些证人,都患了相思病:“所有看见泽妮·穆娃绥芙的人,都深深恋上了那位绝代美人,结果死的死,病的病;即使活着,也整日昏昏沉沉,总是思念着泽妮·穆娃绥芙,深深陷入了单相思的泥坑中。”
“妻子如果与人通奸,我们就有权杀死她。”这是《脚夫和三个女郎的故事》的风俗,男女之间的欲望明显是不公平的,而这种不公平更将男女关系带向一种危险的境地,所以在《卡尔·宰曼王子和白都伦公主》中,身为王子的卡玛尔·宰曼不想结婚,他对父王说:“父王啊,我不想结婚,也没有接近妇女的愿望。因为我听到的、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妇女的阴谋诡计、狡诈欺骗行为实在是太多了。”而身为乌尤尔国公主的白都伦也拒绝婚姻,“父亲,我是永远不会结婚的。我贵为公主,只能统治别人,而不会让一个男人来统治我。”所以在这样两种极端的男女关系中,就需要一种解救,而这种解救就趋向于实现美好的爱情和婚姻。
也许从肉欲中挣脱出来,才能走向那种美好的爱情,所以对于男女来说,爱情世界也像冒险故事一样,需要经历千辛万苦,《赛义夫·穆鲁克和白迪娅,杰玛尔的故事》是关于神和人的爱情,他们从中国到印度,历经千辛万苦最后结束了冒险而相守在一起;《阿里·本·伯卡尔和莎姆苏·纳哈尔》是一对殉情而死的恋人的故事;而阿拉丁和公主巴德露·菩德公主的爱情故事里更有着谋杀、诡计和历险;《卡尔·宰曼王子和白都伦公主》最后的结局是:“为爱而如醉如痴心荡神迷不能自已备受折磨的沙鲁曼国王的儿子卡玛尔·宰曼王子致旷世之殊丽美如天仙的乌尤尔国王的为女儿白都伦公主。”
但其实,当告别了淫荡和色情,当超越了肉体和欲望,爱情的伟大也在于一种救赎,《富商迈斯鲁尔和泽妮·穆娃绥芙》的故事本身就是一个婚外情的故事,泽妮·穆娃绥芙当初嫁给的是一个犹太人,当他外出做生意的时候,泽妮·穆娃绥芙心里想着的是离开:“这个该死的……上帝是不会让他平安的!他回来,会把我们的幸福生活打乱的。但愿他永远不再回来!”而这种离开是因为本身婚姻的不合法性,因为泽妮·穆娃绥芙的父亲曾经把留给她的一万五千第纳尔寄放在犹太商人手中,不想泽妮·穆娃绥芙的父亲逝世之后,犹太商人强硬让泽妮·穆娃绥芙成为自己的妻子,所以泽妮·穆娃绥芙的母亲就说:“我怎么能够让她脱离自己的宗教信仰,让她成为犹太教徒呢?凭安拉起誓,我一定要向官府告你。”犹太商人霸占了钱财和女人,更是一个异教徒,所以最后对于这场婚姻的拯救变成了宗教的救赎,犹太商人被设计活活埋死,而泽妮·穆娃绥芙和加入伊斯兰教的迈斯鲁尔最后结婚,让段在道德之外的婚外情因为信仰的皈依而变得合理合法。
而这种宗教的救赎在《天方夜谭》里成为一种主题,《脚夫和三个女郎的故事》里那个城邦里的人都是祆教徒,他们崇拜的是火;《卡玛尔·宰曼王子和白都伦公主》中,卡玛尔·宰曼王子因为追一只叼走了宝石的大鸟而误闯入一个国家,整个国家的人民也都是拜火教徒;《拉丁·艾比·沙马特的故事》中那个名叫马哈莪德·白勒黑的商人,虽称自己是穆斯林,可内心却是个祆教徒,他追求腐朽糜烂之事,还搞同性恋;《阿拉丁与神灯》中那个自称是阿拉丁伯伯的法师来自非洲,他醉心于巫术:“他积四十年的经验对玄虚道学、泥土占卜、焚香烟蒸无不门门精通。”而在安拉的感召下,有人死去,有人皈依,引用智者贤人的说法:“宁肯遭皮肉之苦,不能受宗教之灾。”正像《赛义夫·穆鲁克和白迪娅·杰玛尔的故事》里的国王所说:“过去,朕与你们都信仰太阳、月亮,现在,朕得知,至高无上的安拉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引导我们从黑暗走向光明的主。这新的信仰就是伊斯兰教。”
不管是财富的积累而最后热心于公益,还是爱情在救赎中寻找信仰,不管是辛迪巴德航海之后看见的七重天,还是让异教徒回归宗教生活,为的都是在这惊险中找到心中的精神支柱,找到人生的信仰,找到回家的路,欲望可以终止,那是因为有人在彼岸召唤,而其实,当辛迪巴德讲述那其次冒险经历的时候,故事本身也成为寻找皈依的一种手段,历险者和讲述者是辛迪巴德,而听说者和阅读者也叫辛迪巴德,这仿佛是一种重构的暗示,当辛迪巴德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他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旁观者?而旁观者的意义并不只是一个听众,他是在自我意义上寻找生命的真谛,所以故事本身具有一种冒险的诱惑。为什么那些国王要杀人的时候,当有人讲故事的时候,他便要听完故事再动刀,“要是讲得好,我就割块地给你,让你更富有,而且封你做宰相,坐在我右手,管理我的国家,统率我的臣民。要是讲不出来,我就没收你的全部财产,把你赶出我的国家。”为什么魔鬼露出凶残本质的时候,当有人要讲故事的时候,会安静地坐下来,“行啊,老头儿!你如果给我讲完了故事,我觉得它实在离奇古怪,我就让你替他赎回三分之一条命。”
故事体现的是知识,是才华,故事意味着冒险,意味着欲望的满足,所以当山鲁佐德嫁给每天杀一个处女的山鲁亚尔,每天要讲一个故事的时候,她本身就成为一个罪恶的终结者,就像辛迪巴德面对的安拉一样,是为了救赎,“凭安拉起誓:我一定要听完这故事再杀死她。因为这故事可真够离奇的了。”所以在《国王山鲁亚尔和沙赫宰曼兄弟》之中,是另一个叫《渔夫的故事》,《渔夫的故事》里是《国王尤南的大臣的故事》,《国王尤南的大臣的故事》又是《国王辛德巴德的故事》和《诡计多端的大臣的故事》……山鲁佐德在讲,渔夫在讲,国王在讲,大臣在讲,这是一个嵌套的结构,当故事被一层一层包裹起来的时候,其实是把那寒光的刀包裹起来,把憎恶女人的罪包裹起来,把仇恨包裹起来,像一个冒险故事,而最后当像辛迪巴德完成七次航行的时候,他一定会看见头上的七重天,看见微笑的安拉,看见那条终于平安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