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15 昆虫学家的梦

这就是克拉拉·萨克斯在房顶上度过的夏日时光。在发烧的街道构成的方格上方,她发现一个隐秘的城市。
                     ——唐·德里罗《地下世界》

睁开眼的时候,它仿佛早就不在那里。从小说一样的梦境中醒来,夏日时光依然在隐秘的城市里,只是再也看不见,再也不能走到那个方格的上方,房顶上空空如也,一两只鸽子的影子从上面消失,作为意象,它们仅仅是睡梦边缘的一个符号,在小说般的早晨一去不返。

可是,发烧的街道依然存在,在步入那些方格的时候,会想起梦境里被覆盖的焦灼,那是水一样的渴望,浸透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然后流到内心最隐秘的部位,像一个城市再无敞开的可能。是的,梦中的水,是梦中的雨,哗哗地下来,在大地之上形成新的漩涡,只是没有人经过了,没有房顶上的小说,也没有那些鸽哨声传来,寂静,却是安全的,只要是在夏日的时光里下过一场雨,一切都变成了和梦境有关的叙述。只是当去除那些梦迹的时候,是否会触摸到真实的夏日,真实的城市?

一切都真实,一切都不真实。那地方就在那里
是我们命名的地方,也非我们命名的地方。的确是
——鲁道夫·亨利·艾什:《冥后普罗赛比娜的花园》

一个传说,被引用的文本也是传说的一部分,它构筑的城市和那个真实不真实的地方就在被夹在书页里,没有花园,没有谷神,只有命名,只有起点。在梦境开始之前是不会翻开这本已读过的小说,它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就是最后的终结。只是当鸽子再次从眼前飞起的时候,一个隐秘的城市又显露出来,在焦灼的土地之上行走,寻找水源。

窗户后面的场景,夏日时光的场景。不是幻影,是菜地或者花园的真实呈现。如果没有水,如果雨都在梦境里,那么鸽子的行为是不是一种徒劳?它们行走,它们寻觅,而在被人接近的时候,它们逃匿,它们飞走。它们是不说话的一群,它们也不看那部小说,不做关于房顶的梦,它们只是在城市的边缘,在无水的时光里。而不仅是一群鸽子,还有一两只松鼠,在几近干涸的水池边,探着脑袋,迅捷地接近,又马上离开。其实它们不在人群的另一面,在一个发热的城市里,所有的生命都变在焦灼中接近那个真实的地方。

只是被看见的是在我们的对面,在我们关闭的窗户的对面,甚至还有一棵叶子发黄的银杏,它的头顶是蓝天,是烈日,是不是挣扎着表现不屈?是不是死亡已经悄悄地降临?而小说中的那个传道者曾经说过:“只有昆虫可以逃过一劫。”他也是引用,只是小说中的一个符号,而最大的问题是,那个逃过一劫的昆虫“表面用的是不是复数”?复数不是一只,是一群,是无数,是爬行是飞翔是直立是渴望,是所有是整体,是夏日时光里的全部。“她是有可能戴眼镜,也说不定他把她比喻成蜻蛉或是其他什么昆虫。他应该读过克里斯塔贝尔写的昆虫诗,那个年代的人迷昆虫迷得发狂。”透过隐秘的城市看见的时候,那些昆虫都是标本,都是诗歌里的意象,在发烧的街道上成为风景。

仿佛真是梦境的一种,命名的意义早就在传道者的那句话里了,它构筑了另外一个世界,和鸽子无关,和松鼠无关,和银杏无关,它们被排斥在真实的场景之外,连看得见的窗户都写进了诗歌,迷恋的昆虫,不说话的昆虫,不需要水的昆虫,文本的昆虫。

而我们是不是也是昆虫?身上的符号变成了一个群体的符号,在被一再书写的小说和诗歌里,在过去和现在的夏日时光里,在公开和隐秘的城市里,在梦境和现实里,在命名和不被命名的地方里,我们都是难逃一劫的昆虫,被炙烤被驱赶被焦灼被当成标本,渺小而不反抗什么,就像那幅马蒂斯的画:

世界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昆虫学家的梦。地球已偏离自己的轨道,地轴已错位。鹅毛大雪从北方飘下,新的冰河时代正在来临。横向的缝口正在合拢。仍处于胎儿阶段的世界在美国中西部谷物带濒临死亡,成为死去的乳状突起。三角洲突然消失,河床平滑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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