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上的灾难刻度_『行·者』＠地图册

2016-08-15 一条路上的灾难刻度

由南向北的国道213线，贯穿四川全境，是成都通往九寨沟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上，有国家级的羌文化核心旅游区——中国古羌城，有川西独有的花椒“大红袍”最大种植基地，有唐宋茶马古道留下的历史遗迹，有中国最大的地震堰塞湖，而行车期间，印象最深的，却是75年间三次大地震在这片大地上留下的灾难刻度。

早上7点多，旅游大巴从成都市区出发向北而行，途经成灌高速抵达都江堰市，然后沿都汶高速转入汶川县，从汶川向北，经茂县，经松潘，一直到九寨沟，便是G213线。属于G213的或者只是一个公路的编号，但是汶川、茂县，这些耳熟能详的地理名词背后，却是8年前的那一场震天动地、山崩地裂的“5·12大地震”。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汶川大地震便是从这里开始撕裂大地，伴随恐怖的巨响，岩石碎块从陡峭的山崖上倾泻而下，造成汹涌的岩石流，顺山谷呈之字形，形成数千米的岩石流的震源景观。

里氏8.0级的震级、69227的遇难人数、374643的受伤人数和17923的失踪人数，是那次大地震留下的灾难数据，这条曾被成为中国十大多名路段的公路，在5·12汶川大地震的时候，这条公路损毁严重，而数十处山体滑坡又将被崩塌的山体完全掩盖，而在地震抢险中，这条路又成为唯一通往汶川的生命通道。不管是曾经的灾难印记，还是之后成为生命通道，其实在此次途经的时候，那段历史也慢慢被覆盖了。这里已经看不见沿途的地震遗址展示牌，看不见被冲毁和垮塌的桥梁和民居，汶川新县城入口处的大禹雕塑被重新修建，茂县的古羌城正在加紧建设，而不管是汶川还是茂县，旧城的恢复和新城的扩建，都开启了震后全新的生活。

但是，经历了大地震，很多东西却无法被完全覆盖，车上的导游以回忆的方式讲述8年前的那个下午，亲人和朋友瞬间阴阳相隔的悲痛似乎并未随时间的推移而湮灭，而在车行途中，从窗口望出去，依然能感受到地震留下的疮孔，在滚滚向东流淌的岷江两岸，是巍峨的山脉，在陡峭的山体上还留有滑坡的印记，像从山顶顺势而下的河流，即刻侵吞这条道路，就在茂县前往松潘的路途中，一侧的山体就携带着黄泥，从高处滚落，导游说，尽管大地震过去了八年，但是这条路上遇到暴雨，还时常发生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滚落的泥石，仿佛在时刻提醒着那一场人类的劫难，而在G213线上，关于大地震的另一个刻度来自茂县的叠溪海子。穿过一条悠长的隧道，眼前便出现了宁静碧绿的海子，12公里的带状湖面分布在山谷之间，在日光映照下泛出粼粼波光，青山环抱，翠草丛生，碧波荡漾，海子景色优美迷人。但是这片宁静却无法遗忘83年前的那次灾难，这令人迷醉的湖面以下80多米，淹没着一个曾经繁华的小镇：1933年8月25日15时50分30秒，叠溪发生7.5级地震，叠溪城中心部分在剧震发生的几分钟内几乎笔直地陷落，呈单条阶梯状地震的下滑距离达500－600米，曾溪城及附近21个羌寨全部覆灭，四周山峰崩塌堵塞岷江，形成11个堰塞湖，近万人顷刻间被大水吞没，据说全城除了一个放羊的孩子外无一幸免。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中国叠溪大地震”，叠溪海子就是由于这次大地震而形成，其最深处达98米，平均深度82米，蓄水量达1．5亿立方米，湖面面积350多万平方米。

就在那一瞬间，曾经的繁华不再，曾经的生命陨落，曾经的小城被毁，而当它成为中国最大的地震堰塞湖之后，叠溪海子的美丽却是人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汶川、茂县带来的是一种复苏的记忆，而叠溪海子带来的某种死亡的震撼，而在G213线上，还有另一个地震刻度，那就是1976年发生的松潘、平武7.2级地震。仿佛是一次经过的巧合，就在40年前的明天，松潘、平武之间发生7.2级地震，这次地震属震群型，主震之后又接连发生6.7级地震和7.2级地震，这次地震有感范围较大，西至甘肃高台，南至昆明，北至呼和浩特，东至长沙，最大半径1150公里。但由于地震前地震部门曾做了中期和短期预报，并采取了人员撤离等积极的预防措施，所以人员伤亡较少。

75年间的三次大地震，对于这片土地来说，每一次几乎都是彻底摧毁，都是带向死亡深渊。而当灾难变成历史，对于经过的人来说，或许不是遗忘，也不是探寻，汶川和茂县的灾区重建，使之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那些地震遗迹正在退出人们的视线，而当汽车从叠溪海子那片带状湖区经过的时候，我只是匆匆瞥过，不想欣赏，也不忍注目，更不忍去想象。地震发生的瞬间带走了许多的生命，虽然已经成为过去的历史，但是在灾难已经刻下的刻度里，我们需要的不是抹去那些印记，而是铭记一种经历，一种悲剧，一种人与自然生存关系里的必然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