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2-04 起风了

这片平静的房顶上有白鸽荡漾。
它透过松林和坟丛，悸动而闪亮。
公正的“中午”在那里用火焰织成
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
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瓦雷里《海滨墓园》

“平静的房顶”在诗歌里，在19世纪的象征主义里，它上面有着白鸽荡漾，有着悸动而闪亮的光芒，有着用火焰编织的中午，当然最主要是有“多好的酬劳啊”，一种在眺望中看见神明的宁静。

这一首诗歌曾经在大学时光里和里尔克的《豹》，一起成为对于象征主义的记忆，而现在，诗歌反而已经遥远了，连同光芒、眺望和宁静。而当现实以这样的诗意出现的时候，真的开始“起风了”。房顶也是平静的，只不过没有白鸽的荡漾，而中午也是公正的，用火焰织成的悸动是正午的阳光，是这个冬日重新降临的寒冷和温暖，松林和坟丛之外，诗歌之外，象征主义之外，的确感受到了徐徐而来的风，将你从火焰的中午拉向宁静的天空。

是蓝色的诱惑，第一次用仰望的姿态得以看见蔚蓝的天，得以看见平静的房顶，有一些云在飘动，很休闲自然的状态，掠过，拂过，经过，它不在那里永久停留，不在那里成为永远的象征，在风起的时候，飘逸如“重新开始”，而且经过了一番深思。这“多好的酬劳”是一次目光收回的旅行，从暖阳到寒意，从春光到冬日，曾经的颠倒，曾经的无序，曾经的错乱，对于一种秩序来说，完全变成了一种玩笑，而当“立春”时节到来，当寒冷又重新回归的时候，“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也成为“重新开始”的那一片大海，那一片有着神明宁静的大海。

或者可以寻找一两点梅花的影子，或者可以感受蔚蓝晴日的宁静，或者可以趁着东风放飞纸鸢——起风了，没有方向的风，没有轻重的风，没有形状的风，就从那边和这边过来，就从树枝上掠过，就从房顶上飘过，也就从身上抚摸过。只是当这一阵风从现实又回到象征主义诗歌的时候，又回到瓦雷里的“海滨墓园”的时候，悸动而闪亮的背后是恐惧之后的宁静，是那个留在暴风雨之夜的可怕日子，当瓦雷利决定放弃诗歌和爱情的时候，他所献身的是“纯粹的和无私的知识”，是求知和深思形成的生命根源。

起风了！……只有试着活下去一条路！
天边的气流翻开又阖上了我的书，
波涛敢于从巉岩口溅沫飞迸！
飞去吧，令人眼花缭乱的书页！
进裂吧，波浪！用漫天狂澜来打裂
这片有白帆啄食的平静的房顶。

活下去的一条路，是被翻开又阖上的书，是迸裂的波浪，是白帆啄食的房顶，“起风了”是抗争还是妥协，是努力还是放弃？或者是象征还是现实，知识还是感情？放弃爱情和诗歌，而对于设计优美飞机的堀越二郎和身患绝症却相信爱情的菜穗子来说，却是一种命运的起航，动荡的岁月，生命的有限，以及青春的无情，都让那种神明的宁静变成了对于命运的疯狂颠簸，舍弃或者追逐，或者永远将变成一种理想。被放逐的现实，被打击的梦想，被改变的爱情，当风以一种力量干扰宁静的时候，那不存在的何止房顶，何止中午，何止火焰，何止大海？

日前，第41届动画安妮奖揭晓，日本动画导演宫崎骏的作品《起风了》荣获最佳动画编剧奖（长片）。宫崎骏退出了舞台，他用这样一首诗歌重新表达了清新优美的生命状态，不屈于命运的真实自我，就像二郎始终无法放弃制造优美飞机的梦想，情知去日无多的菜穗子偷偷溜出疗养院，奔向她的爱人二郎。而那个19世纪的诗人，也是告别暴风雨的夜晚，告别爱情和诗歌，在风的世界里找到了再无歧义、再无象征的自己。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1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