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07 对于空白处的非想象性说明
“快满五十一岁是什么感觉?”她问。
“与五十岁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一个是偶数,一个是奇数。”她指出道。
——唐·德里罗《白噪音》
空白在由西向东的道路上,南方高速公路,轻易从一部小说的描写中成为现实,只是不再堵车,时速120码,是空空的道路造成的疾驰感觉,仿佛一切的存在只为这一次从起点到终点的行程。它依存着固定的方向,凭借着固定的速度,穿过田野,越过山谷,也经过高楼,次第展开的场景又次第合拢,仿佛只为这一次的到来和离去——没有意外,没有故事,所有的空白都是非经验主义的偶然。
空白也记载着从早晨到午间的所有时光,空白是阳光,空白是落叶,空白是闲时地躺在地上的花猫——总是没有情节地存在着,即使用暗语来唤叫它们,也是不理不睬。没有好奇,没有隐喻,猫是另一个城市的懒惰者,而时光在懒惰者的身边,渐渐演化成一个影子,在空白处走动,时间是没有回应的,走过了就是下午,走过了就是明天,走过了就是一生一世的空白。
而在空白的道路,空白的时间之外,那恣意而出的疑问和回答却轻易改变了一种偶然和必然共存的秩序,五十一岁的人从身边经过,五十岁的人便成了一个背景,他们是不一样的年龄,他们是不相等的别人,而他们必然在小说之外遇到。其实,遇到的时候是充满疑问的,他不确定自己是五十岁还是五十一岁,也不确定奇数和偶数,只有在另一个人作为背景而消除疑虑的时候,偶然才会变成必然,而在这样的故事里,对话会戛然而止,相向而行,或者站立和奔走,都变成了新的空白,“我们不能跳出这个氛围,我们是它的一个部分。我们身处此时此地。”
“身处此时此地”是因为在时间和空间中,成为空白的一部分,而人称也变成了复数,“我们”是一个同盟,我们是一个类别,奇数和偶数,行走和背景,五十岁和五十一岁,已经合二为一。但是在没有悬念的空白处,还有什么能证明五十岁和五十一岁的确在发生了一些对话和奇遇之后才成为一种复数,还有什么能证明在时间和空间的空白深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以触摸地存在,还有什么能证明“身处此时此地”是一个完美的现实主义论题?
因为这是星期天,休息的星期天,晴朗的星期天,奇数的星期天——它的反向是工作,是阴雨,是偶数,当一切以一种对立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时候,空白也就变成了从反向到另一个反向的行为艺术,五十岁和五十一岁再次相遇,他们是并列而行,再没有背景也没有必然,也不是合在一起的“我们”,而是被肢解成一个个他组成的“他们”——随时拆分并列的状态,五十岁是妒忌五十一岁的老成,五十一岁是羡慕五十岁的年轻,他们遇到一起,便是无休止的矛盾和争斗,便是在空白处涂抹的唾液甚至鲜血。就像诡辩家和吹毛求疵者津津乐道一种“辉煌”:“但是此时此地,你能证明这东西就是雨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雨就真是雨呢?况且不管怎么说,雨是什么?”
“此时此地”变成了虚拟语气,而那场不能证明的雨终于是一个传说,传说中没有空白,只有想象,没有复数,只有个体,没有必然,只有偶遇,而当从阳光照耀的道路上返回,从影子移动的午后返回,雨终于开始下在虚幻的天空里,必然抵达的终点,风过后一切的现实里都没有了“快满五十一岁”的错觉,回归到休息,回归到晴朗,回归到奇数,而星期天其实是免费的星期天:“我走进博物馆——星期天免费——一切都如昨天下午五点以前那样。门卫、参观者一如往常,傅科摆在原来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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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天下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