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C32·2120921·0916
作者:【古罗马】阿普列乌斯 著
出版:译林出版社
版本:2012年04月
定价:36.80元 亚马逊21.70元
ISBN:9787544726221
页数:319页

“欧洲长篇小说奠基之作,影响薄伽丘的《十日谈》、卡洛·柯洛迪的《木偶奇遇记》、卡夫卡《变形记》等众多文学作品。”腰封上的这句话已经说出了《金驴记》的价值,而“L’ASINO D’ORO”的拉丁书名,将那只驴子的脸遮掩起来。这是二世纪的“变形记”,作为欧洲最早期的故事,具备了小说的雏形。古罗马作家阿普列尤斯在11卷的作品里,用魔幻变形的故事,描绘了一个年轻人的遭遇:从人到驴,再从驴重新恢复人形。作为罗马帝国“外省”生活的一个寓言,开篇是这样讲述的:“看官且听!笔者欲以米利都之文体,为你编造各种笑谈,想用本人娓娓动听之叙述,抚慰你那宽容的耳朵。只要你肯浏览一遍这部作品即可,它工整地书写在埃及莎草纸上,用的乃是一支尼罗河芦秆笔。你将会叹为观止,因为书中涉及的,乃是变形人的处境和遭遇,他们随着人事的变迁,会重新恢复本来面目。”


《金驴记》:同时既驮着粮仓,又驮着圣殿

粮仓在身,圣殿在心?或者现实的境遇压在身上,超越的救赎是精神的归宿?灵与肉,对于一头被动变身为驴子的青年来说,是“双重负担的压迫下行路”,起点是那个被肉欲控制的的巫术,而终点则是“最纯洁宗教的玄妙奥义”,用玫瑰花瓣铺就,纵欲与禁欲,春药与圣水,一头驴的变形其实是走向神圣的救赎之路:“我抵达了死亡之界;我踏上了冥后珀珀耳塞福涅的门槛;我在归途中穿过了宇宙间的一切元素;我在深夜看见了光辉灿烂的太阳;我伫立在地下和天上的众神面前;我从近处完成了顶礼膜拜。”

众神回归,这里一定包括嫉妒的复仇女神,包括瞎眼的命运女神,众神需要一个青年的顶礼膜拜,众神当然更需要万物的唯命是听,包括一只倒霉的驴子。而那头驴是我,“听罢此言,我不禁黯然神伤:过去养尊处优而现在苦海无边,往日是那个幸福的鲁巧,而今日却是这头倒霉的毛驴。”当“驴也是这么想”的思酌超越了对于愚蠢的讽刺,一个变形的寓言其实已经在2世纪的罗马帝国开始了讲述史,阿普列乌斯,这个变身为“我”,又从“我”变身为驴的叙述者,其实完全开始了在古罗马的大地上“双重负担的压迫下行路”,“那么我就按照希腊人的方式,开始讲一则寓言。”而对于变形人,阿普列乌斯早就想好了寓言的出路,“他们随着人事的变迁,会重新恢复本来面目。”那就是在玫瑰花铺就的大道上发现“玄妙奥义”,从此找到永生永世的幸福。

而这个寻找过程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一头驴起源于巫术带来的欲望满足。这种欲望,不妨看成是超越现实超越自身的所有“陷阱”,阿里斯托迈奈的叙述里,已经把欲望之罪归结为“堕落”,堕落一定有着从上到下的过程,那个名叫梅罗娥的女巫就是在那个夜晚施展欲望的巫术,“降下天穹,抬起大地,点泉成石,化山为水,让阴魂升人天国,神灵贬进地狱,使星辰熄灭,乃至能把光明投向冥府。”无所不能的巫术世界里,如果恶的力量战胜了一切,如果堕落变成了享受,那一定是逃不出的命运,她的情人变成一只水獭,酒店对手变成了一只癞蛤蟆,阿里斯托迈奈变成一只乌龟,苏格拉底活人也变成死尸,“许多人也相继沦为其巫术的牺牲品”。而巫术作为对现实的超越,在最初的意义上是超越自身满足欲望,但是在这种满足的背后则是善的消失是堕落是陷阱,不是升腾到天上可以自由飞翔的猫头鹰,而是一头背负“超载的重负”的流浪的驴子。

驴子的处境是孤独,是苦力,但更多是失语。有着人的思维,有着人的观望,但是在驴子的世界里,没有权利去说话,没有权利去表达观点,“尽管我把那垂吊着的厚嘴唇拼命咧大和扇动,无奈只是停留在第一个音节上,声声嘶竭地不断重复着:‘哦,哦……’”这是不是变形之后最大的悲剧?失语之后对于一头驴来说,就只有围观只有经历只有无声的沉默,所以在驴子不断贩卖不断变换主人中,它见证了巫术世界的陷阱,见证了人世间那些肉欲下的堕落,甚至众神的嫉妒。神鬼人的三种世界,都在驴的眼中成为无法摆脱的罪孽,成为必须走向宗教之路的救赎。

巫术之始。不管是酒店女老板梅罗娥,还是被称为居停主人的米老内的妻子潘菲乐,她们掌握着“令人不可思议而又十分灵验的巫术”,那巫术能够改天换地能够颠倒神鬼,而所有的巫术施展必须建立在肉体之上。巫婆们会在无人照看的死尸上撕走几块肉,用来“为其施展巫术准备一些所需之物”,而所有巫术的作用便是满足欲望,从肉体到肉体的变形,从死尸到活人的变形,那个说话的贵族死尸就是死于“一个女人的陷害”,“一剂含毒的春药要了我的命”,而毒死丈夫的女人和她的情妇霸占了那张“还有热气的新婚之床”。满足欲望的春药也是一种巫术,而要从巫术的世界里脱身而出,则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须将自己的生殖器截断。”生殖器截断是不是另一种肉体的毁灭?所以对于这种可怕的巫术来说,来自与肉体的欲望,最后也必然走向肉体的死亡。

而众神也在着肉体的世界里堕落,对于他们来说,高高在上掌控着人世间的权利,完全变成了对于凡世的随意操纵。一个”正举行婚礼的姑娘“被抢走,不仅源于另外两个姐姐的妒忌,更是“维纳斯的嫉妒:一个凡胎少女将在飞下界愚弄我的形象。”人世间最具幸福感的仪式被终结,也就意味着一种公平的丧失。”我就要马上让她对自己的美貌感到悔恨,因为她的美超过了人类的限度。”这是人类受苦的根源?还有那个维纳斯身边的婢女普绪喀,与维纳斯的儿子丘比特相好,“他上了床,让普绪喀成为他的配偶;事后,在天亮之之前,他便匆匆离去了。”但是对于维纳斯来说,则是一种亵渎,类似于某种尊卑颠倒的乱伦,丘比特在油灯下被一滴滚烫的油所灼伤,而对于惩罚,他们的孩子成为一个私生子,而唯一补救的措施,便是获取那象征美貌的金羊毛。对于美貌的荣耀,人世间的一切存在都是错误的,而神统治着一切,也制造着永远的堕落,“人人都赞叹她那盖世无双的容貌,但他们是把她当成一尊雕像来欣赏的。”

阿普列乌斯
色情漫画《变驴绮情记》

不管是巫术制造的罪恶,还是众神设计的堕落,变形的世界里都是可以为所欲为,这是特权的可怕之处,但是对于人世间而言,充满着淫欲的社会又将人一次次拉近这样的欲望世界。我和女仆福娣黛则开始于一场从欲望开始的爱恋,“我无法忍受强烈的欲念对我无情的折磨”,选择女仆福娣黛而不是米老内的妻子潘菲乐就是为了躲避巫术的伤害,虽然在女仆身上得到了某种满足,但是在我身上还有着另外的欲望,比如自由的飞翔,而这也成为我的一种原罪,变形为驴当然是欲望世界里的陷阱,是欲望失败之后的罪恶。而这种罪恶在人世间到处都是,通奸、乱伦的堕落无处不在,恺撒大帝官员的妻子菠罗蒂娜被当成妓女不是悲哀,而是高兴:“她直至刚才还装做热恋着自己许身的情郎,为她那贞洁的婚姻痛惜哀叹,而当听说要进一个污秽而又下贱的窑子里去,却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蹂躏任何感情和沦为娼妓到变成了一种快活,这种纵欲的世界向他们打开了大门。特拉希洛在打猎时杀死了特勒波雷蒙,占有了他的妻子卡莉黛;流气十足的光棍汉趁着工匠的老婆弯身朝瓮内观望的良机,爬在她身上,饶有趣味地与她欢媾;磨坊主人对着老婆讲着别人的偷情故事,却不知自己的老婆也发生着;不为丈夫贤惠持家,而是一味追求打扮的婆娘她竟看上了前妻之子……如此等等,各种沉浸在肉欲世界里的人,颠倒了正常的社会秩序,为了满足欲望而堕落,而制造陷阱,而谋杀。

对于一头会思考却失语的驴子来说,一方面在辗转买卖过程中不仅听闻了那些情色故事,也见证了发生在身边的真人真事,“因此,我也十分感谢我所化身的驴体,并留下一种惬意的回忆。事实上,它让我在其皮肉下藏身,通过各种遭遇和命运女神的考验,至少赋予我一种极其丰富的阅历。”看上去,这倒是一只驴子的惬意生活,除了一些负重的压力和死亡威胁外,似乎也没有特别的生存困境。但是在这个变形的过程并不只是一个旁观者,对于驴子的苦行救赎才是小说的主旨,而如何救赎,或者用什么样的方式使其堕落最后才禁欲苦行变成了某种情节的设计。当我作为一只驴子“开始出名”的时候,变形的欲望也开始降临在我身上,一个上流女人“在热情观赏我的过程中,竟逐渐对我生出一种实在怪异的情欲,达到不可救药的疯狂程度,迫不及待地想与我交欢。”人和驴子的交欢变成了欲望的另一种“变形记”,而接着,我作为一头驴要和一个恶妇“当众缔结姻缘”。

荒诞不经的变形,其实是最现实版的“渎神”演出,而对于一头驴子来说,则是最好的救赎方式,从堕落中解救出来是一头驴子的梦想,而要救赎,则是满足神的那些要求和欲望,“作为交换条件,你务必记住,并要牢记在心灵深处:你的劫后余生已经献身于我,直至你咽下最后一口气。”献身于神才是最基本的救赎之道,而那条充满“最纯洁宗教的玄妙奥义”之路上,不仅有抛洒圣水、完全净身、跪在女神脚下,以及连续十天控制食欲的仪式,而更重要的是对于神“唯命是听,禁欲苦行,无愧于我的圣宠”,告别欲望、贫穷、跛足的堕落,这样才能从曾经因放荡不羁而沦为情欲的奴隶的陷阱中解救出来,这样才能抵达永生永世的幸福,才能“超越命里注定的界限”。

变形为驴,是关于欲望的堕落,而恢复人形,则是对神的敬畏和遵从,实际上,在驴子的生活里,既没有粮仓也没有圣殿,有的只是对于所见所闻肉欲社会的记录,那些巫婆、女神和人世间的恶妇,都关乎“整个女性及其德行”,而这种德性“竟要让一头驴子来做鉴定”,实际上是在暗暗讽刺当时罗马帝国的荒淫无度。这部“欧洲长篇小说”的奠基之作,用埃及莎草纸、尼罗河芦秆笔和“米利都之文体”,就是要从“各种笑谈”中记录一个变形的罗马帝国。在古罗马帝国,声色犬马的集体荒淫也成为一种历史,“豪华浴室”和臭名昭著的“花节”所代表的,就是当是古罗马公众精神生活的集体颓废和社会文化的大面积堕落。就像小说中的那个磨坊主女人一样,“沾染着不止一种恶习,而是样样俱全,集于一身,就像一个臭茅坑”。用肉欲来记录古罗马的衰落和颓败,使这部小说成为古罗马帝国还原堕落生活的“变形记”,甚至成为情色小说的代名词。欧洲重量级的情色漫画家米罗·马那哈根据《金驴记》绘制的漫画《变驴绮情记》,上面就写着“根据古罗马帝国最伟大的情色小说改编”,没有粮仓,也没有圣殿,一头驴子的身上只有美貌的女子,光着脚丫,穿着性感的衣服,双腿夹着驴子,而那头在奔跑中体会快感的驴子,仿佛在不断地叫喊:“这就是我的堕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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