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史话

编号:Z55·2161109·1350
作者:吕思勉 著
出版: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版本:2016年01月第一版
定价:16.00元亚马逊5.90元
ISBN:9787560975757
页数:160页

《三国史话》是历史学家吕思勉生前所写的惟一一部通俗性的史学作品。作者以丰富的历史知识为基础,从文学和史学的角度,对三国史上存在过的与三国文学中塑造的人物、事件、战争及地理环境作了细致的区分,对许多重大的历史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辨析,提出了不少有价值的见解。“所以我们现在研究历史,倒还不重在知道的记得的事情的多少,而尤重在矫正从前观点的误谬。矫正从前观点的误谬,自然是就人所熟悉的事情,加以讲论,要容易明白些,有兴味些。”吕思勉注重对社会的综合研究,最能融会贯通,评论历史往往独具只眼,是故本书成为易中天先生品三国的重要参考资料。


《三国史话》:为公家谋乃真

以解释古事、批评古人,也不是绝对不可以,不过要很谨慎,限于可能的范围以内罢了。谨守着这个范围,我们能说的话,实在很少。然在这些少的话中,却多少见得一点事实的真相。其意义,要比演义等假设之以满足人的感情的,深长得多。
——《历史与文学》

历史是谨慎的,历史是少言的,历史却需要真相,站在“现在时”的吕思勉似乎已经距离历史有些距离了,当以回首的方式“解释古事,批评古人”的时候,这一条史学的原则又如何体现?吕思勉面对历史的时候,其实他设置了一个参考背景,那就是文学,而对于三国来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文学,“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是文学,“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也是文学。

可以说,文学里的三国在给人们带来的知识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历史本身,吕思勉回忆自己教授历史多年,很多学生对历史知之甚少,但是“问及三国史事,却很少荒谬绝伦的”。在他看来,这自然是受了《三国演义》的影响,作为中国行销最广的书籍,《三国演义》几乎成为了通俗教育的一种范本,而在他看来,这只是文学之一种,并非是史实的记载和评述,“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陆游的这首诗很生动地描述了说书的在通俗教育中的作用,而口头的说书变成书面的平话,只是文学意义上的升级,而文学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消闲”:“平话俗称小说,亦谓之闲书。虽然是用以消闲的,然而人们的知识得自此中的,实在不少。”

这其实就指出了小说文学和历史之间的区别,文学是用以消闲的,所以在演义中,重要的一种手法便是假设,而它的目的就是满足人的感情,那些离奇变幻的情节,那些拍案惊奇的故事,都是表达一种文学趣味,所以既可以洋洋洒洒来叙述发生的故事,也可以用自己的观点来评析那些人物,这是文学的一种自由。但是这种创作在吕思勉看来,却是一种“浅薄”:“所以演义一类的书,所说的军谋和外交手段等看似离奇变幻,神出鬼没,要是我们真肯用心,凭着事理想一想,就知道他所说的话,都极幼稚,只好骗小孩子罢了。”很明显,吕思勉把文学归类为“浅薄”之学,称之为幼稚,是因为在他看来,文学是为了满足一种私欲,“因为文学是刺激感情的东西”,满足自我的感情当然和满足私欲,所以在“私”层面意义上,文学离讲述“事实的真相”的历史很远。

获得无意义的知识,是一种私,刺激并满足感情,是私,这甚至不只是文学的趣味,在历史中同样有一种要不得的私,《汉书》的作者是班固,作为中国历史学著作之一,《汉书》的地位很高,但是在吕思勉看来,这无非也是班固满足私欲的一种表现,“把王莽说得如何坏,又说当时海内的人心如何思汉,怕只因写《汉书》的班固本是汉朝的亲戚;他又是一个无识见的人,根本不懂得历史是国民的公物,而只把他看成一家的私物罢?”这是一种有功利性的私,因为和汉朝有家族利益这种私的存在,所以班固在写作《汉书》的时候,掺杂了太多个人的主观,而这种主观把作为国民的公物变成了“一家的私物”。

这是吕思勉的破,“历史上的事实,所传的总不过一个外形,有时连外形都靠不住,全靠我们根据事理去推测他、考证他、解释他。观点一误,就如戴黄眼镜的,看一切物皆黄,戴绿眼镜的,看一切物皆绿了。”而私的反面当然是公,所以历史的真正作用在于“公”,撇出私的目的和趣味,导向公的作用,吕思勉在驳斥文学的浅薄的同时,也慢慢建立了自己澄清谬误的历史观。而在纷纭变幻的三国时代,吕思勉以“史话”的方式,用通俗的语言来谈三国的人和事,其实也是对于三国通俗文学作品反唇相讥的一种手法,演义取得了特殊的教育效果,那么通俗的史学作品是不是也能起到另一种澄清谬误的教育效果?

“所以我们现在研究历史,倒还不重在知道的、记得的事情的多少,而尤重在矫正从前观点的误谬。矫正从前观点的误谬,自然是就人所熟悉的事情,加以讲论,要容易明白些,有兴味些。”谬误在哪里?宦官真的只是阉割的人所做的官?亲戚二字是在古代就是指异姓而言,从而变成了诟病的“外戚”?董卓的扰乱仅仅只是一个群雄争霸的政治问题?在种种的问题中,吕思勉其实侧重于对曹操进行评述,侧重于在魏武帝的史实中阐述“公”的意义。

在“褒刘贬曹”的《三国演义》中,曹操是奸臣,是奸贼,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对他最不齿的事情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吕思勉认为,《三国演义》的这种说法全来自于流行于民间的说书,“说书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见解的,总不过迎合社会的心理;而且一种见解,不是和大多数人的心理相合,也决不会流行到如此之广的;所以对于魏武帝的不正当的批评,我们只能认为是社会的程度低下,不足以认识英雄。”在吕思勉看来,曹操能够击败各路群雄,在北方立足,也是一种“相当的成功”,而这种成功和“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太多的关系,一方面当时的天子根本没有什么权力,对于一个傀儡皇帝来说,还有什么挟不挟的必要性?而从曹操本身来说,他也根本不需要“挟天子”壮大自己的力量,他二十岁被举为孝廉,后来做了济南相,在政治上应该初露锋芒;后来辞职之后,他的想法甚至是出世的:“想秋夏读书,冬春射猎,以待时之清。”这是一种高尚的志趣,说明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富贵利达的人;而当他出兵讨伐董卓、破降黄巾军三十余万,才是他政治生活真正的开始。

为了汉室,他讨伐了董卓,为了大局,他扑杀了伏皇后,为了稳定,他征讨吴国和蜀国,种种都使她成为汉末的政治领袖,“我失败了,国家也要有危险。”所以在最后,他执守臣节,不肯篡汉,这一点吕思勉认为是一种道德:“不论道德条件如何陈旧,如何不合理,遵守他的人,总是富于社会性的。”所以《三国演义》说他是汉贼,就是一种低级趣味,而在和“狭天子以令诸侯”无关的成功中,她考的是“政治清明,善于用兵”。也正是因为如此,吕思勉认为曹操是当时的英雄,就像他引用明朝王阳明说的那句话:“莫要看轻了豪杰。能做一番大事业的人,总有一段真挚的精神在内。”

而这样一种英雄完全是建立在公的基础上,吕思勉在《论学集林·蒿庐论学丛稿》的《论“魏武帝”》中说:“夫惟无意于功名者,其功名乃真。公初仅欲作郡守,后又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虽至起兵讨卓之后,犹不肯多合兵是也。惟不讳为身谋者,其为公家谋乃真。使后人处公之位,必曰所恤者国家倾危,身之受祸非所计,更不为子孙计也。然其诚否可知矣。”不为私之利,只为公家谋,所以曹操说:“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吕思勉对他的评价是:“从古英雄,有能如是坦白言之者乎?”

“从古英雄,坚贞坦白,无如魏武者。”在从两汉到魏晋,中国历史的确走向了一种大裂变,究其原因,吕思勉认为这种政局降落的原因就是道德的沦落,让那些狡诈之人得势,在他看来,应该对这种政治道德沦落负责的不是曹操,而是司马懿,他“用尽了深刻的心计,暴虐的手段,全是为一个人的地位起见,丝毫没有魏武帝那种匡扶汉室、平定天下的意思了”。对比明显,一个是坚贞坦白的真英雄,一个却是满足私欲的窃权者。一个是封建时代的光明面,而另一个则是黑暗面。

而在评述这段封面时代尾声的时候,吕思勉在魏武帝之外,还提到了另一个人物,那就是诸葛武侯,“公忠体国的文臣,舍死忘生的武士,就是其代表。这两种美德,魏武帝和诸葛武侯,都是全备了的。他们都是文武全才。”他认为,当历史进入到封建尾声的时候,他们却成为了封建时代的光荣。而在诸葛亮的身上,最大的体现也是一种为公思想,在《诸葛亮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中他引用给出师表:“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死之,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把自己的私有财产献给国家,也是对于国家主义的一种表达,而这种“读史者以为美谈”的故事所传递出的“公心”其实也并非诸葛亮独有,夏侯惇又“陛清俭,有余财,辄以分施,不足资之于官,不治产业”的想法,徐邈有“赏赐皆散与将士,无人家者”的实践,邓芝也有“为大将军二十余年……身之衣食,资仰于官,不苟素俭,然终不治私产,妻子不免饥寒。死之日,家无余财”的品德,吕岱有“在交州,历年不饷家,妻子饥乏”的做法。,“其所为皆与亮同。”甚至,陈表说:“家财尽于养士,死之日,妻子露立”,而朱桓则立下“爱养吏士,赡护六亲,俸禄产业,皆与共分。及桓疾困,举营忧戚”的志向,种种做法,却更是牺牲自己,“则尤有进焉者矣。”

列举这些史实的目的很明确,当吕思勉读《三国志》中曹操的故事,“未尝不怆然流涕也”,当谈及诸葛亮为公的举动,“读史者以为美谈”。这种包含个人感情的抒发,也是为了在历史中寻找现实的意义,虽然吕思勉反对“前车之鉴”的说法,“史事哪有真相同的?我们所谓相同,都不过察之不精,误以不同为同罢了。事情既实不相同,如何能用同一的方法对付?”史事绝不相同,失败者只在历史本身之中,但是在历史真相中启示后来,却也是一种史学观,所以在谈到“外戚”的演变时,他说:“正和辛亥革命以前,一个皇帝被打倒,又立一个皇帝一样。当一种制度的命运未至灭亡的时节,虽有弊病,人总只怪身居其位的人不好,而不怪到这制度不好。譬如我们现在,天天骂着奸商,却没有人攻击商业制度一样。”在谈及曹操的用兵时,引用他的说法:“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兵多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吕思勉提出的问题是:“自清末孕;民国,军人纷纷,有一人知念此者乎?”

并非映射,只是期盼,期盼一种“为公家谋”的人,期盼一种坚贞坦白的真英雄,期盼一种平定天下的好首领,“其人物愈大,则其志愿愈大,其志愿愈大,则其为人的成分愈多,而自为的成分愈少,则是一定不移的。”

中国通史

编号:Z95·2160826·1325
作者:吕思勉 著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版本:2014年06月第一版
定价:56.00元亚马逊22.30元
ISBN:9787208122659
页数:457页

“不知古代的真相,而妄以己意推测,其结果,必将以为自古至今,不过如此,实系因缘起灭的现象,都将认为天经地义,不可变更。就将发生许多无谓的争执,不必要的保守,而进化的前途,被其阻碍了。”在《第一章婚姻》中,吕思勉这样评价历史真相的意义,作为我国目前第一部用白话文写成的中国通史,吕思勉在其中就批评了“历史抹杀论”,力图还历史一个真相。本书是吕思勉先生史学代表性论著之一,完成于1939年,分上、下两册。上册分门别类地叙述了社会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文化学术的发展情况,内容包括婚姻、族制、政体、阶级、财产、官制、选举、赋税、兵制、刑法、实业、货币、衣食、住行、教育、语文、学术、宗教等十八类;下册按历史顺序叙述了政治历史的变革。


《中国通史》:“含事而求理”的文化自信

我们现在,所处的境界,诚极沉闷,却不可无一百二十分的自信,岂有数万万的大族,数千年的大国、古国,而没有前途之理?
——《第五十四章 革命途中的中国》

所处的境界,是“参考书籍十不备一”的现状,是“不能完善自无待言”的现实,1939年,对于吕思勉来说,更是一个“革命途中的中国”的时代,站在《中国通史》的时间端点,站在“我们现在”的历史际遇中,他所看见的并不只是那个数千年的大国,并不是朝代更迭的古国,回望而转身,他的目光是要从历史的那一侧,窥见中国社会的新脉络,发现中华民族的新希望,所谓“本于既往以说明现在”,而这也是作为史学家的吕思勉在这个处于民族危难的时代,赋予自身的一种责任担当。

历史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历史学到底该研究什么?历史是由时间来记事,漫漫几千年的中国历史,有着太多的事件发生,有着太多的朝代更迭,有着太多的人物生死,而在吕思勉看来,这些都是“事”而已,而历史绝非只是记事之书,“天下事既没有两件真相同的,执应付此事的方法,以应付彼事,自然要失败。”每一个事件都是唯一的,它不会在另一个时代同样发生,所以执着于事件,是一种机械主义的做法,而历史的真正意义,在于从众事中发现“理”,而理又是包括众事的,这也就是历史发展的规律,一个朝代如何会衰落,一个国家如何会富强,就在于其有发展的规律,而这个发展规律对于历史学家来说,就有了对于诸事进行判断、评价的理由。

一方面,众事中包含着理,这是理的基础,而另一方面,理之依存也必须要有事,“理是因事而见的,含事而求理,无有是处。”所以吕思勉从辩证统一的角度而提出,“我们求学,不能不顾事实,又不该死记事实。”所以他认为,作为史学,其最重要的意义就是探究规律,并且依照规律来解释现象,来指导未来,他列举了史学所求的几个方面:一是搜求既往的事实;二是加以解释;三是用以说明现社会;四是“因以推测未来,而指示我们以进行的途径”。

解释事实,说明社会,这其实是史学的第一种目的,“习焉不察,则不以为意,细加推考,自然知其原因极为深远复杂了。”所以吕思勉在史学上所要求的的是不迷信于习惯思维,而是要有一种批判和怀疑的精神,只有这样,才能在众多历史现象中说明社会,把握事理。有人说,一夫一妻的家庭,是最原始的男女关系;有人说,衣服的出现,是因为在最初有了“以裸露为耻”的观念;有人说,尊祖、崇古,是族制的伦理使然;也有人说,秦始皇是暴君,对于历史发展没有一点好处……有人说,当然也有其自己的观点,但是这种种的所谓观点,在吕思勉看来,正是一种狭隘的、不加以推考的观念,只是一种习惯思维,甚至只是道听途说。

对于婚姻制的错误观念,就是因为“妄以己意推测”,就是站在自己现在的立场和知识水平而言,一夫一妻不是原始的男女关系,家庭的起源也并不是为了满足所谓的性欲,而结婚的幸福,在古代也并非是属于结婚者自身的欢乐,而是和整个家族相关。吕思勉从史前史的考古发现,从婚姻的产生和发展,从当时的社会形态分析,对于婚姻历史做了全面考察,在他看来,人类的婚姻,是从全无禁例开始的,而后有了禁例,然后缩小了通婚范围,渐渐有了家庭,而家庭的出现,是由于女子作为交换品而开始的女医,也就是说,是男女两性分工而产生的经济上的差异,出现了服务婚,继而又演变成卖买婚。而在异姓间,从最初的掠夺到后来的卖买,再到聘娶,最后从敌意变为和谐,于是有了更广泛的联络。所以婚姻在古代,很大程度上并不关乎男女之间的个体感受,所谓性欲也好,忠贞也罢,其实背后都有着家族利益,“昏礼不贺,人之序也。”所以在家族主义的昌盛时期,“个人价值全被埋没的一斑。”

同样在《政体》一章中,吕思勉也政体的产生、发展和演变,指出了其特有的形式,“政权的决定,在名义上最后属于一人的,是为君主政体;属于较少数人的,是为贵族政体;属于较多数人的,是为民主政体。”但是现在很多的史学家却把以前的时代统一为“封建时代”,暗含着一种对于低级社会形态的鄙视,甚至就此论及国人自古就是专制,其政治治理能力不及西方。吕思勉首先从“封建”两字出发,他认为,“寄封建二字,原不妨扩而充之,兼包列国并立的事实,不必泥定字面,要有一个封他的人”,也就是说,封建,并非是一种落后的社会形态,而是一种分封的制度,他认为,封建时代可以分为以部落为标志的先封建时代和封建时代,而封建时代的“封建”具有多重含义:一是指慑服异部族,使其表示服从;二是打破异部族,改立自己的人为酋长;三是使本部族移殖于外言之。

所以封建是建立一种关系,是为统一迈出的第一步,而在这“封建”的第一步之后,则是互相兼并的第二步,而不管是建立关系,开始开拓疆土,所谓封建时代的统一其实是文化上发生的关系,因为只有文化上先进,国家实力才能强大,才可以征服他国,才可以开疆拓土,聚集人口,发展生产,从而国力进一步提升,然后继续开拓,在剧烈的斗争中取得优势,最后才实行新的统治,如此,分立而统一,也都是文化起到的作用。所以吕思勉认为,“封建之世,所谓朝代的兴亡,都是以诸侯革天子之命。此即以一强国,夺一强国的地位,或竟灭之而已。”

朝代兴亡,是国与国,族与族之间的争斗,而在其内部,政体却总是以民主的方式出现的,“不论那一国,其元始的政治,必为民主。后来虽因事势的变迁,专制政治,逐渐兴起,然民主政治,仍必久之而后消灭。”所以从这个历史之众事中,吕思勉所提出的理便是:“然民主的制度,可以废坠,民主的原理,则终无灭绝之理。”而这种民主之理,其意义当然是为了说明社会,更是为了指示未来。

在过去和现实以及未来的脉络中,吕思勉其实已经显露了他的历史观,那就是“文化历史”:“人类的进化,全是文化进化。”从朝代兴亡,国家更迭的演变来看,更多人把历史的看重于政治,而吕思勉却认为,主导历史的真正事理是文化,“所以现在讲历史的人,都不但着重于政治,而要着重于文化。”为什么是文化,他说过国与国的较量,国与国的战争就是文化在其中起着关键的作用,有了文化的强大,才可以聚集人口,才可以发展生产,才可以开拓疆土,才可以同化异族。在《中国民族的由来》中,他站在世界的角度说:“世界文化的发达,其无形的目的,总是向着大同之路走的,但非一蹴可几。未能至于大同之时,则文化相同的人民可以结为一体,通力合作,以共御外侮;文化不相同的则不能然,此即民族国家形成的原理。”而在中国历史上,对于异族的同化就是中华文化在其中起着关键作用,“汉族恃其文化之高,把附近的民族,逐渐同化,而汉族的疆域,亦即随之拓展。和汉族接近的民族,当汉族开拓时,自然也有散向四方,即汉族的版图以外去的,然亦多少带了些中原的文化以俱去,这又是中国的文化扩展的路径。这便是在古代中国同化异民族的真相。”

正是因为文化具有同化的价值,所以当站在历史端点的时候,吕思勉其实有着文化的自豪感和自信心,而《中国通史》的体例也很好诠释了吕思勉的文化历史观,著作分上下两册,上册分门别类,从婚姻、族制、政体、阶级、财产、官制、选举、赋税、兵制、刑法、实业、货币、衣食、住行、教育、语文、学术、宗教等十八类来叙述中国历史在社会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文化学术等方面的发展情况,每一种制度都体现大文化,每一种文化都能梳理背后的理。而在下册对于政治历史的变迁中,吕思勉也对文化史观进行了阐述,“但就文化的各方面,加以探讨,以说明其变迁之故,而推求现状之所由来”。

秦始皇被称为暴君从而将他的好处一笔抹杀,但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秦始皇有一种伟大的政治抱负,这种政治抱负是凝聚着法家的文化智慧,“秦始皇的政策虽好,行之却似过于急进。”这是不善于把握文化的统治力所致;南北朝被认为是一个混乱的黑暗时代,而在政治之外,其实文化却依然在发展,甚至因为时局的动荡反而使得文化有了更大的发展,“其中关系最大的,便是黄河流域文明程度最高的地方的民族,分向各方面迁移。”这是民族大融和的序幕,在这个序幕拉开之后,异族被同化的步伐加快,“一到隋、唐时代,而所谓五胡,便已泯然无迹,良非偶然。”甚至有人提出,唐朝统治者也具有胡族血统,但是在一种文化的大融合里,血统反而退其次,甚至在文化的一统中成为一个民族,“民族的特征,乃文化而非血统。”

吕思勉从文化发展和融合的角度,将受西方文化影响钱的中国文化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期为先秦两汉时的诸子之学,第二期是魏晋南北朝、隋唐时代的玄学和佛学,第三期是宋元明时代的理学。第一期的学术,主要矫正社会的病态,是“拨乱世,反之正”,是一种“正”的文化;第二期的文化讨论的是人性,办法则是将坏人变成好人,这是“反”的文化;而到了第三期的理学,“认现社会的组织,根本是合理的,只因为人不能在此组织中,各处于其所当处的地位,各尽其所应尽的责任,其所认为合理的组织,则是一套封建社会和农业社会中的道德、伦理和政治制度。”这是“合”的文化。

但是因为宋明理学认为社会组织的合理性,于是便以规劝代替变革,“要藉其所主张的道德、伦理和政治制度之力,以达到这一个目的。”实际上是不适应竞争,所以从十一世纪开始,中国在缺乏文化的创新、变革和竞争中,也失去了优势,从而受到了外来侵略,“宋朝的灭亡,可以说是我国民族的文化,一时未能急剧转变,以适应于竞争之故。”所以在西方文化发展之时,中国便开始落后,而在文化的碰撞中,还有一种机会是“光复运动”,吕思勉认为,太平天国在某种意义上是汉朝文化的一次光复机会,但是由于和社会、政治革命同步,急于用低劣的手段建立一种均贫富主义的社会,另外,不明白满清失败的原因,不明白外力的压迫原因,所以抛弃了文化建树,反而盲目地为自己建立政权,以致最后一败涂地,“所以我说他政治上的失败,还是文化上的落伍。”

中国产生过辉煌的文化,在同化异族过程中显示了其强大的力量,而这种文化优势对于“以推测未来,而指示我们以进行的途径”具有更现实的意义,所以当站在“通史”的现在时,当走在革命途中,吕思勉依然希望中国文化来一次真正的光复,而光复的要义是“对外”:“所以中国既处于今日之世界,非努力打退侵略的恶势力,决无可以自存之理。”在经济上,解除外力的压迫是为了生息,是为了资源;而在文化上,“我们非解除外力的压迫,亦断无自由发展的余地,甚致当前的意见,亦非此无以调和。”

对外而不在于对内,这是吕思勉对于中国现实开出的药方,这是文化史观下的拯救,也是历史学中流露的自信,“马拉顿前啊!山容缥渺。马拉顿后啊!海门环绕。如此好河山,也应有自由回照。我向那波斯军墓门凭眺。难道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不信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在诵读梁任公所译英国大文豪拜伦的诗的呐喊中,吕思勉仿佛要看见一个文化的中国,一个自强的中国,一个独立的中国,一个革命的中国。

理学纲要

编号:B61·2151117·1245
作者:吕思勉 著
出版:东方出版社
版本:2010年12月第1版
定价:26.00元 现10.00元
ISBN:9787807615071
页数:224页

《理学纲要》和《先秦学术概论》原是在上海沪江大学讲中国哲学史时手编之讲义,吕思勉说:“《理学纲要》计十五篇,乃民国十五年予在上海沪江大学讲《中国哲学史》时所手编之讲义也。今略加修改,以成是书。理学行世几千年,与国人之思想关系甚深;然其书率多零碎乏条理,又质而不文,读者倦焉。虽有学案之作,人犹病其繁重,卒不能得其要领也。是书举理学家重要学说,及其与前此学术思想之关联,后此社会风俗之影响,一一挈其大要,卷帙虽少,纲领略具,读此一编,于理学之为如何学问可以知其大概矣。故名之曰《理学纲要》。”《理学纲要》虽是“纲要”,卷帙较少,纲领略具,但体例谨严,言简意赅。书中提出“理学之特色,在其精微彻底”、“躬行实践”等观点,中多新意,是一本研究宋明理学的重要参考著作。


《理学纲要》:天地人只一道也

理学者,佛学之反动,而亦兼采佛学之长,以调和中国之旧哲学与佛学者也。
       ——《篇二 理学之原》

理学为何产生?理学有何意义?前一种是本体论,后一种则是方法论,对于吕思勉来说,要把行世几千年而最后式微的宋明理学以纲领的方式梳理出来,必定要选择一种坐标,这种坐标在纵向上则是时间,“天下无突然而生之事物;新者之兴,必有所资于旧。天下亦无真刍狗可弃之事物;一种学术,一时为人所厌弃,往往隔若干年而又盛行焉。”也就是把理学的兴起放在一种时代的转乘之上,无非是一种历史循环论,也就是按照这种坐标的特征,从兴起到衰落,是一种必然,而衰落之后,则是另一种循环的开始。而在理学的这个纵坐标,吕思勉认为和理学兴起有关的则是中国旧哲学和佛学。

但是,前提是,吕思勉把理学定义为一种哲学,这是对中国旧哲学继承和改造的前提。何为哲学?吕思勉把哲学的要义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本体,也就是说,哲学之端,那就是人学,“哲学非绝人之事也。凡人所为,亦皆有其所以然之故,即哲学之端也。”而在本体之后则是哲学所研究的方法,“所有待于哲学者,则穷究宇宙之理,以定目前应付之法耳。”方法是关乎宇宙,关于人事的,而在方法论之后,则是主体论,也就是谁会是哲学家:“然则哲学者,穷究宇宙之理,以明立身处世之法者也。”也就是说真正的哲学家是必须建立完善的宇宙观及人生观,这种宇宙观和人生观“必有以异于恒人”哲学家不是一般人,不管是他所观察的世界,还是他所研究的方法,都不同于常人,所谓的彻底性,才能使哲学称其为哲学,也才能为宇宙以人事的治理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是哲学的一种基本结构,吕思勉把中国哲学归为三种,一是以诸子之学为代表的中国旧哲学,二是佛学,三则是宋明理学,而作为最后兴起的哲学,宋明理学对于中国旧哲学和佛学有反对,也有继承,有变革,也有统一,所以考察理学之原,就是将理学放在中国哲学流变的大循环中。他把哲学起源分成六步,第一步是宇宙论中看见阴阳互变的要义,也就是万物之原,“于是阴阳为万有之本之义立焉。是为哲学之第一步。”由阴阳而出,则生两仪,两仪而生太极,这是第二步;太极世界变幻出各种现象,对于现象求解,并且把各种现实归结为一种说法,此为第三步;从现象探讨本质和原因,这是哲学的动因,也就是第四步;阴阳二元,宇宙一气,是殊途同归,且相得益彰,这是哲学第五步;而从宇宙而注目于人事:“人与自然,冥合无间,而推论之能事极,而力行之义蕴,亦尽于此矣。此为哲学之第六步。”哲学的六步法,实际上是探讨了哲学关注的对象和方法,从本质到现象,从宇宙到人事,从阴阳到动静,最后的落脚点则是人,也就是说,哲学其实就是人学,“我者,宇宙中之一物也。明乎宇宙之蕴,则我之所以自处者,不蕲得其道,而自无不得其道矣。”而从中国旧哲学的发展来看,也就是把天地人合为一体,这“三体”以全宇宙一气所成,所以吕思勉将这种伦理道德称之为“本于法自然者”,也就是一种规律性的探究,所以他在哲学所研究的社会现象之外,也把研究自燃现象的术数也纳入到哲学体系里,“中国学问,向来偏于社会见象,而缺于自然见象;其有据自然现象,以研究哲理者,则古代之数术家,其先河也。后世之数术家,其思想亦不外此。”

这个中国古代的哲学体系应该是比较完善的,从宇宙到人事,强调的是一种能动的方法论:“以世界本为一体,彼之于此,无一息不相干也,故成己可以成物,正人必先正己;而反求诸己,则一心又为一身之本焉。”而从社会现象到自然现象,则是强调了哲学研究的客观性:“欲求宇宙之真理,二者固不可遗其—。”而作为哲学一部分的理学,当然也在这个体系里,既是宇宙观和人生观的合一,又是社会和自然的集纳。那么理学又为何成为“佛学之反动”,这其实是对于佛学所坚持修持的宗旨的反对,“悲智双修”是佛教坚持的观点,也是它的方法论,”悲“是一种悲观,是对于世界的看法,那就是:罪恶,“无可改良之理”。所以在吕思勉看来,佛教想要寻找一种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世界消灭,也就是把此岸看成是充满罪恶的世界,“故其视世界之内,无一人一物而非流转苦海,无一人一物而不可悲可悯也。”

这种罪恶观正是理学所反对的,“理学特色在于躬行实践,非如寻常所谓哲学者,但厌好奇之心,驰玄远之想而已。”而在对佛学反动的同时,也“采佛学之长”,那就是对于佛学所谓的宇宙定律的吸取,“佛者,法之寓言耳。所谓法者,即宇宙定律之谓也。”看起来佛教是一神论,是有神论,而实际上对于宇宙定律的探究,是泛神论,是无神论,契合着理学所谓的宇宙观和人生观。反对佛学将世界定义为罪恶苦海,吸取佛学所研究的宇宙定律,对于理学来说,也就是在旧哲学衰败、佛学式微之时产生,其意义也就重新在新的时间坐标上对宇宙、人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方法,而这也正是宋明理学在中国哲学这个大框架里的意义。

吕思勉:宋明理学须“躬行实践”

从宋学先河到元代理学,从明代理学再到不振的清代理学,宋明理学发展了不同的流派,各自形成了不同的观点,提出了不同的思想,但是考察理学源流的演变,吕思勉在介绍派别的同时,也对宋明理学的基本观点进行了提纲挈领地梳理,而其中主要包含在宇宙观、人生观、方法论等方面。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这是“宋儒言哲学之首出者”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提出的观点,从无极而太极,从太极而阴阳,从阴阳而四时、五行,而乾坤男女,而万物生成,而无穷变化,很明显这种宇宙论是对于道家思想的一种改造,而“康节之学”里的邵雍也以《易》为根据,以阴阳二端解释世界,把阴阳之原命名为太极。但是这种无极而太极的观点出自于道家,但是当从宇宙生成而演化成万物的时候,开始了“自别一意”的阐述和革新。

“横渠之学”的张载提出天地万物其实合为一体,那就是气:“气,块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气是一种物质,它是无形而变为体,它是聚合而为常,体为本体,常为现象,“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这是一种动态的宇宙观,也是将本体和现象溯源而统一。同样说到气,“明道伊川之学”的程颢、程颐则把现象之气分为具体现象和抽象观念,大程的“有形总是气,无形是道”、小程的“阴阳气也,所以阴阳者道”,气是一种现象,那么气的本质是什么,他们认为这就是理,宇宙之间只有一物,那就是理,而理也是性,“在天为命,在人为性,主于身为心。”“道与性一”,就是把气说衍化为理说,理说又变成了性说,而性说就是以人为本体,吕思勉说:“宇宙间既惟此一物,则人之所禀受以为人者,自不容舍此而有他。故谓性即理。”

理性之说,最终落脚点是人事,其实在周敦颐的《通书》里,也在说明宇宙之后,即继之以人事,“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而张载也剔除了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观点,“夫天地万物,其本体至善者也”。邵雍则把宇宙之原理命名为道,“天由道而生,地由道而成,人物由道而行。天地人物则异,其由于道则一也。”不管是天道、地道还是人道,只不过是三种不同的形式而已。而到了宋学之集成者朱子那里,关于宇宙、人生却有了一种道德化的学说,“张子以鬼神为二气之良能,程子以鬼神为造化之迹,朱子则兼取其说。”在他看来,人氛围两种,魄属鬼,而气属人,所以在这种论人的观点之下,必然要涉及道德,而朱子认为仁是最大之德。“仁”的提出当然不是朱子的首创,在中国旧哲学的儒学里,仁便是其核心观点,而在宋明理学里,“仁”作为道德最高标准也早已有人提出,“张子之学,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故其道归结于仁。”周敦颐也说:“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仁、义、中、正,而主静,立人极焉。”而二程也论述,天下之理之性,它的性质就是仁,而宇宙现象,变化不穷,也是在仁的世界里生生不已。

但是,在朱子那里,“仁”不仅是一种的道德标准,也慢慢变成了一种方法论,他提出的“静为求仁之方”就是把仁伦理化,在《大学补传》中说:“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矣。”要知其理,要达其仁,就要“始教”,就要“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只有这样,才能明理。朱子在仁之德之后,其实提出的是“致知力行”的观点,虽然“立身之刚毅,进学之勇猛”为吕思勉所诟,但是也形成了关于知行合一的方法论,发展到宋儒术数之学,九峰在《洪范皇极》中就变成了一种具体的规范:“欲知道,不可以不知仁。欲知仁,不可以不知义。欲知义,不可以不知礼。欲知礼,不可以不知数。数者,礼之序也。知序则几矣。”仁是道德,不免落于空名,而当有行动,有礼义,则固化为一种人生为善的标准。

由宇宙观而人生观,再到方法论,从天理到人性,再到仁义,其实不免落入另一个极端,那就是去欲,二程所提出的“无人欲即天理”便是一种赤裸裸的禁欲主义,吕思勉说:“格物穷理,皆所以求定性,而定性则所以求合乎天则,故宋儒于天理人欲之界最严。”其实就是把格物的行为主义变成了一种机械论,认为天理就是呵护天则之谓,而人欲就是背乎天理:“视听言动,非礼不为,即是礼。礼即是理也。不是天理,便是人欲。”到了南宋陆九渊的“象山之学”,这种观点也成为“人自有病”的借口:“道遍满天下,无些小空阙。四端万善,皆天之所予,不劳人妆点。但是人自有病,与他相隔了。”所以要顺利天理,就应该去私:“此理在宇宙间,未尝有所隐遁。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者,顺此理而无私焉耳。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极,安得自私而不顺此理哉?”

这种“克去利害忿欲之私”的方法论,看起来是一种彻底,吕思勉称“理学之特色,在其精微彻底。一事之是非,必穷至无可复穷之处,而始可谓定。”但是这种去人欲的定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违背天理的行为,扬子曾说:“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技。”也就是将天地和人事完全隔开,“岂有通天地而不通于人者哉?天地人只一道也。才通其一,则余皆通。”本来人为天地之物,是宇宙之灵,却变成了一种隔绝于天理的存在。这种存天理,去人欲的割裂说法在王阳明那里,有了某些纠正,“卓然立乎程朱之外”的阳明学说没有把性分为义理和气质两个部分,没有把人欲和天理放在对立面,而是“理气为一”:“理者气之条理,气者理之运用。无条理固不能运用;无运用,亦无所谓条理矣。”从这个观点推论及人,也就是说,气即心,理即性。心与性不可割裂为二,就像理和气不可歧而为二,“凡一毫私欲之萌,只责此志不立,则私欲即退听。一毫客气之动,只责此志不立,则客气便消除。责志之功,其于去人欲,有如烈火之燎毛,太阳一出,而罔两潜消也。”天地万物为一体,也就是著名的“心即理”的观点,一方面将宇宙观和人生观又合二为一,另一方面,则多了一种能动性,“欲正心者,本体上无可用功。必就其发动处著力。知其是而为之,知其非而不为,是为致知。知至则意诚,意诚则心正,心正则身修。”

而这种“格物”也就是吕思勉所肯定的体用“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他认为,宋明理学对于旧哲学和佛学的反动,其要义就是一种行为学,“别事都强得,惟识量不可强。今人有斗筲之量,有釜斛之量,有钟鼎之量,有江河之量。江河之量亦大矣,然有涯,有涯亦有时而满。惟天地之量则无满。圣人,天地之量也。圣人之量,道也。常人之有量者,天资也。天资之量须有限。大抵六尺之躯,力量只如此,虽欲不满,不可得也。”伊川说的观点是一种不恃天赋之资而进行的“学”。而“言天理而不用诸人事,是为虚无,是为异学。言人事而不本诸天理,是为粗浅,是为俗学。”则是将人事和天理合一为一种理学。所以吕思勉认为,理学家之学,“于理求其至明,于行求其无歉。”所谓治身之理,也就是治世之理。

宋明理学有去人欲的观点,有尊君权的标准,有迂阔之气,也被后来者诟病为“空虚无用”和“不近人情”,而在吕思勉看来,最大的弊端则是“拘守古人之制度”,就是缺少变革和创新的方法,随着时代的变迁,随着历史的演进,随着人事的变化,“欲求其有当于人心,则其制不可不改。”所以如果按照这种“尊古制,重等级”的弊端延续下去,那么对于宋明理学来说,则也会像佛学一样,在时间的坐标上自己会成为另一种学说的背景,被理学的“反动”取而代之,而这种衰落其实在吕思勉的时代,已经被印证了:“清代名臣,负理学重名者颇多,皆宗朱;然实多曲学阿世之流,心学承晚明之猖狂,弥以不振;盖至是而宋明之哲学,垂垂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