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编号:B36·1951030·0183 |
作者:(美)威廉·詹姆士 | |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 |
版本:1965年7月第一版 | |
定价:2.00元 | |
页数:152页 |
威廉·詹姆斯(1842-1910),美国心理学家、哲学家。在心理学研究上,他命名了成为现代主义文学理论之一的“意识流”,而在哲学上,詹姆斯的实用主义有一句至理名言:“有用的就是真理。”所以,他所研究的“经验主义”也是其“实用主义”的一个组成部分:“首先是一个公准,其次是一个事实的论述,最后是一个概括的总结。”
那支笔,它就潜能方面说既是客观的,又是主观的,在它自己当下的时刻,现实上和实质上既不是客观的,也不是主观的。它必须被回顾和使用,才能被归入其中任何一个分明的方式中。
—《第四篇 两个心灵如何能知一件事物》
一支笔,起先是放在那里,它是静态的,稳定的,即使拿在手上,即使蘸着墨水,即使在纸上写字,它也是一支在物理意义上的笔,可是,当一支笔进入到我可见的世界里的时候,它是不是就成为了一种客体,一种被我这个主体所察觉的客体?我的眼睛看见它,于是它在我的视界里来来去去;我的想象触及到了它,它会变成一种想象物–这是变动的开始,甚至出现了变更,那么这支笔是不是站在了物理世界的反面,它在不稳定的世界里仅仅成为思想或者意识的一部分?
静态和动态,稳定和变更,以及这支笔和那支笔,物理世界和意识世界,是不是就截然而分开了?看起来,如此区分一支笔,似乎就进入了二元论的世界:一支静态而稳定的、可以书写的笔是一种事物,而当它被看见、被想象,它就成为了主体之外的客体,成为主观世界里的客观事物,而客体之存在,就必须有一个主体,当它们相连而组成一种关系的时候,笔其实就进入到思想或者意识之中,“这两类东西在常识看来,总是相反的,而且事实上总要把它们对立起来。”
笔在传统的二元论那里,成为了一种事物,也成为一个对象,这样的二元论是不是在对立中反而走向了割裂?甚至极端地变成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客观主义和主观主义。但是在威廉·詹姆斯看来,二元论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支笔呈现的潜能状态,但是当它进入到自己“当下的时刻”,不管是事物,还是思想或者意识,不管是主体之下的客体,还是主观中的客观表达,其实都在一种结构中,那就是经验的结构。物理意义的笔是存在于“笔-经验”的直接性中,它是那支笔,是一个实体,但是威廉·詹姆斯认为,它“仅仅是存在”,要让笔从潜能状态进入到自己当下的时刻,就必须用一种“知觉”的方式让它进入到意识结构中,“它将变成一个过渡的’知觉’,我对手笔的知觉。”也就是说知觉成为了“第二个经验”,“需要有第二个经验才能发生我们所说的对它的觉察”,不管是使用,还是想象,它都是在经验意义上进入到意识中,这种经验意义是一种“纯粹的经验”,而且是一种流动的,知觉只不过是流动的经验的“接续者”:“每一个接续者都将把它作为’我的知觉’来认识,每一个接续者都将把它划归’有意识的’事实。”
在这里,其实出现了另一种变化,就是笔作为一个经验,并不是和事物一样是呈现为一种单一的状态,一支笔,一只手,一个字,在数目上只是“同一个这”,但是被意识到,被察觉到的时候,它可以进入“我的知觉”中,也可以进入到“他的知觉”中,可以进入到此时的知觉中,也可以进入到彼时的知觉中,从经验出发,流动的结构似乎是一种复数的多元的状态,我是一个接续者,他是一个接续者,而所有的多元的知觉,所有复数的接续者,都统一划归到“有意识的”事实中,也就是从纯粹经验出发,最后以流动的方式进入到不同的意识中,它还是一元的,这种一元,威廉·詹姆斯把它命名为“同一哲学”:“我们的哲学所说的纯粹经验,从其本身而论,就是许许多多的小绝对,纯粹经验的哲学仅仅是一个比较打得细碎的’同一哲学’。
威廉·詹姆斯的一元论、同一哲学的目的是很明确的,而他所要真正解构的是把思想和事物对立起来的二元论。“意识存在吗?”是他提出的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把思想和事物区别于对立的两类东西,那么意识就应该是一种实体,和事物一样它像实体一样存在,而且就在事物的反面。这种观点其实在威廉·詹姆斯看来,是一种哲学上的危机,把事物定义为一种存在的实体,而思想作为一种内容上的存在,是被知的客体,是一种经验的“内容”,那么它只是一种名称而已,就像精神,它“已经缩小到彻头彻尾幽灵般的状况”,它失去了具有人格性的形式和活动,“它本身毫无权利可言”,所以他认为,“那些死抱住意识不放的人,他们抱住的不过是一个回响,不过是,正在消失的’灵魂’遗留在哲学的空气中的微弱的虚声而已。”
这是二元论的危机,割裂了在经验结构中的事物和意识,威廉·詹姆斯认为,意识代表的是一个实体,但是它代表的是一种职能:“物质的东西是用存在的原始素材性质做成的;而我们对物质东西的思想与此相反,没有什么存在的原始素材或性质来做成它们;有的只是思想在经验中行使的职能,而且为了行使这职能,我们就求助于这种存在的性质。”物质的东西是原始素材做成的,但是思想的意义是在经验中行使自己的职能,它表示一种存在,它呈现为某种知觉,而其实,思想在他看来具有职能意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由原始素材构成的,而这种原始素材就是“纯粹经验”,于是这个二元而割裂的世界,被一种叫做经验的东西组合成了世界的本质:“我们就不难把认知作用解释成为纯粹经验的各个组成部分相互之间可以发生的一种特殊关系。”
从实体到内容,二元论的逻辑关系是主客体之间的对立,而威廉·詹姆斯用“经验”将两者统摄在一起,在他看来,不管是外在的事物,还是内在的内容,它们之间的存在是一种经验上的加法,加法而相互连接,于是有了不同的使用,有了不同的职能,在顺着不同的路线走下去,有的进入到“意识场”里,有的进入到“你坐在其中的房间”里,“而且它完整地同时进入两个结构中,使人找不到什么借口能够说它以其一部分或方面结合于意识而以另外一部分或方面结合于外界实在。”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不管是表现还是被表现,它们是经验中的“同一个”,而且这种“同一个”是用连接的方式建立相互关系:“我们的经验的特性,即我们的经验不仅存在,而且被知–经验是‘’有意识的‘’这种性质可以说明这一点&–通过各经验之间的相互关系而得到了更好的说明。”
![]() |
威廉·詹姆斯:纯粹经验世界的接续者 |
经验不仅存在,而且必须被知,“这两个世界之不同,不在于有或没有广延,而在于在两个世界里都存在的各种广延的各种关系。”那么这种关系会遇到两种诘难:如果经验没有“有意识的”存在性,也就是说如果它不是部分地由“意识”做成的,那么它是由什么构成的?第二个诘难是:如果纯粹经验有时成为思维,有时成为事物,是同一经验计算了两次,那么这两次计算的属性有什么不同?威廉·詹姆斯把事物和思想归因于同一种素材:纯粹经验,所以他把世界观命名为“彻底经验主义”,不仅是和理性主义相对立的经验主义,而且是“彻底的”:经验主义走向了把整体放在部分之先的理想主义的反面,它所强调的终点是部分,是元素,是个体,但是部分、元素和个体不是分裂的,不是独立的,而是成为一个整体,一个集合,这种整体和集合就是纯粹经验之下的一元世界,而加上“彻底的”,则更加突出了一元的特征。
一种整体,一种集合,一个纯粹经验的一元世界,威廉·詹姆斯的“彻底的经验主义”其实是两种方法论的统一,既要把“任何不是直接所经验的元素接受到它的各结构里去”,也不要把“任何所直接经验的元素从它的各结构里排除出去”,也就是把所经验到的事物,都放在一个实在的位置上,从而连接起各自的关系。这其实建立了一种经验的结构,它具有两条原则,第一个原则是:“连接和分离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对等的现象,如果我们把经验按照其票面价值来对待,就必须把它们视为都是实在的”,第二个原则是,“当事物呈现为连续的结合在一起时,如果我们硬要把它们视为实际上是分离的,而在有需要把它们联合起来时,我们要求一些超验的,原则来弥补我们所假定的分离,那么我们就应当准备使用相反的作法。”这种连接和分离的对等关系,是动态的,却也是同一的,也就是要从知者、所知的被动、人为关系中拯救出来,以连续和流动的方式保持这种关系的稳定。
一种经验认知了另一种经验,而且它可以是物理的,可以是心理的,当经验“引导我们到同它相连带的事物上去、到它的结果上去的各种各样的活动”时,经验其实找到了它的“代替物”,也就是说,经验作为一个整体,在时间的过程中,把无数个别的关系项,以流动的方式连接在一起,用代替的方式进行命名,就像容器一样,它在流动中成为一种共同,“如果那一天终于到来,我们的思想就会终结于一种经验上的完全的同一性”。所以按照这样的结构模式,威廉·詹姆斯得出的结论是:“经验的一个环节通过过渡而滋生出另一环节,这种过渡(不拘它是连接性的或是分离性的)使经验的结构得以继续。”连续不断,知识被证实,真理被储存,“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在任何时刻都可以继续相信一个存在着的彼岸。”
一本书,一支笔,都是一种实体的存在,都是“事物”,而当它们落入到经验主义的关系中,在本体论上便开始趋向于多元论,不仅有直接生活的“纯粹经验”,也有被名词和形容词命名的“感性的呈现之流”,但是从知者到认知,不是被割裂为主体和客体,而是在同一哲学中连接为同一种关系,“一个纯粹经验可以被设定为具有任何大小的一种跨度或场。如果它对任何另外一段经验施行它的回顾和据为已有的职能,那么后一段经验就由之而进入它自己的意识流中去。”一种职能的存在,是流动的、持续的、代替的结果。推而广之,情感的事实也是纯粹经验被认知的东西,愤怒、喜爱、畏惧是心灵的情感,但它不是对于外在事物的内,而是在复杂的经验关系网中变成一体,无需归类,而统摄在同一哲学里;活动也是如此,活动意味着发生变化,而变化就是连接性的一种展示,是彻底经验主义的对象,甚至在等同于“生活”的意义上,“它就好象我们在现场抓住使事实到来和存在的力量本身了。”甚至在威廉·詹姆斯那里,彻底的经验主义就是一种实用主义:“实用主义的方法从这样一种设计出发,即真理若不在什么地方造成一种事实上的不同,它就没有什么不同;它力求通过使争论尽可能取决于某种实践的或特殊的事点的办法来决定各种意见上的不同的意议。”
意识进入到经验主义中,情感被纯粹经验所认知,活动是经验主义的对象,当所有的这一切成为和事物同样的东西,在消除了二元论的本体割裂之后,连接性的结构也具有了人本主义的特点,在威廉·詹姆斯看来,人本主义拒绝超验的存在,摆脱不可知论,用实用主义的观点来对待知识问题,从而也在经验之内建立了连接性的关系,“人本主义的主要功劳在于看到:虽然我们的经验的一个部分可以依靠另一个部分,使它不管从它的几个方面中的那一个方面来看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但是经验作为一个整体来说,是自足的而不依靠什么东西。”也就是说,经验本身是一个自足的整体,而在经验之中的知识、实在和真理这些人本主义的东西,也是一种自足的东西,毋宁说人本主义是一种方法论,不如说人本主义就是一种纯粹经验之下的同一哲学:这样的一种哲学最符合一种彻底的多元论,最符合新鲜事物和非决定论,道德论和有神论,并且符合最近牛津和芝加哥两个学派突然向我们提出的’人本主义’。
驳斥了博德关于彻底经验主义是唯我论的观点,反驳了皮特金、约瑟夫对彻底经验主义的质疑,威廉·詹姆斯就是要去除根深蒂固的二元论,去除经院哲学、笛卡尔主义、康德主义、新康德主义中的这种主客体对立观点,二元论只是实际存在的表象,只是只能范围的区分,它从来不涉及到本体,事物和思想从来不是异质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单纯而单一的,都是统一的,都是一体的,它从经验出发,又回归经验,而这样的同一哲学,就是他认为的一种理想哲学:“如果那一天终于到来,我们的思想就会终结于一种经验上的完全的同一性,随着那些经验的前进,我们关于真理的争辩,也就会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