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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W89·1981211·0463 |
作者:陈永正 主编 | |
出版:广州出版社 | |
版本:1995年5月第一版 | |
定价:24.80元 | |
页数:567页 |
相书是古代方术的一个部分,属于神秘文化,而中国传统文化与民族心理中,相面这种宿命论成为古代中国人对社会及自身非理性的认识。此书是中山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对《四库全书》进行整理后编辑出版的,内收“相人术”四种,即佚名的《月波洞中记》、后周王朴的《太清神鉴》、南唐宋齐丘的《玉管照神局》和金张行简的《人伦大统赋》。
夫相者,天地之玄机,圣贤之蕴奥,取祸福而无差,定生死而有则。
——《月波洞中记·原序》
一个人鼠目獐头,一定难登仕仕途之路?而虎头龙目之人,必拥有武文宰相之权?一个人蜂腰燕体,如何也无法成为勋臣?而仙表星标之人,必定有辅弼作公侯之格?齿露唇掀之人有怎样的人生?眉攒口撮之人无出头之日?以及龟形鹤体之人、雀腹豺声之人,有又怎样的命运安排?人之祸福,人之生死,都在这相里,当面相、骨法、神气都暗藏天地玄机,是不是都可以预测未来?《月波洞中记》说:“夫相者,先相出气,重者为贵,轻者为贱。”《太清神鉴》中说:“现形则善恶分,识性则吉凶显著。”《玉管照神局》则说:“眼深又暴,至亲而亦必他人;边地丰隆,非亲而偕同言笑。”人之相成为小小宇宙,里面有官场学、道德学,以及生死祸福,这小小宇宙所折射的便是人伦,所以,《太清神鉴》是的《说歌》吟咏到:“道为貌兮天与形,默授阴阳禀性情。阴阳之气天地真,化出尘寰几样人。五岳四渎皆有神,金木水火土为分。君须识取造化理,相逢始可论人伦。”
相术为古代术数之一种,术数为预测术,包括占卜和星相术,文渊阁本的《四库全书》术数类共收入有关术数著作五十种,分为“数学”、“占候”、“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六属。从术数自身而言,其最初具有某种迷信色彩,但是从术数到“数学”,逐步发展成为有理论依据的“学术”,所谓“数学”,就是《周易》的象数之学,“物生有象,象生有数,乘除推阐,务完造化之源者,是为数学。”,经过战国、秦、汉学者的推衍,演化成了一套以“阴阳”为体,以三才、四象、五行、六爻、七星、八卦、九宫、十干、十二支、二十四气等“数”为用的象数体系,这也就是中国术数学的核心。但是术数在发展为“数学”的过程中,其中一支专注于相术,相人、相地、相牛相马,甚至相刀剑,一起构成了中国的“形法之学”——形法之学,便是从形出发,依据人体之形推测命运,就如《太清神鉴》所说:“形体身骨,相之根本也。”
虽然术数发展为更具科学性的数学,但是相术在某种程度上还具有一定的宿命论,甚至逐步走向神秘论,收录于此书的《月波洞中记》在序中说:“遇之于相,始之钟、吕之太白山石室中,有逸人陈仲文传之三卿张仲远。余因得之而不敢隐,故传于世。”钦定四库全书中认为,“钟离权生于汉代,其事已属渺茫;吕则唐之洞宾,传记凿然,何由三国时人得以预名姓?”而且标注成书时间为“赤乌二十年七月二十三日”,赤乌纪号只有十三年,何来二十年?于是提出的质疑是,这本书只是不学之徒附会而已,“其妄殆不足与辨”;针对其中的《太清神鉴》也认为,旧本题后周王朴撰写,实际上只是假借王朴而已,“然其间所引各书篇目,大都皆宋以前本;其综核数理,剖晰义蕴,亦多微中。”所以这本书也是后来术士“妄谈”而已;旧题南唐宋齐丘撰的《玉管神照局》钦定四库全书时也认为,这本专论相术的书是门下客所撰,“假齐丘名以行世者也”;只有金张行简的《人伦大统赋》是真本,元薛延年为其作注,并赞誉其“提纲挈领,不下三千言,囊括相术殆尽,条目疏畅而有节”,但是其中多有虚夸之词,也成了一种附会,而所谓附会,也成为术数作品的一种常态,故“不足为病”。
或语涉虚夸,或附会成常态,这一种共性其实折射出作者在写作术数作品时,也“自神其术”,作者以及文本都成为了神秘学之一种。但是不管是附会也好,妄谈也罢,神秘也好,虚夸也罢,其实在这些相术作品中,还能解读一些关于古代对于天命人伦的基本逻辑,以及天地人构筑的宇宙观: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人的命运受到什么主宰?是不是先天就有了预言?《月波洞中记》认为,天地之玄机和圣贤之蕴奥都在“相”里,在作者看来,“若人内心神有千尺之索,是行也,穿满者为大贵,取尽者为大杀,此索系钟、吕二真人为证也。”人内心的“千尺之素”,它主宰着祸福贵贱,“夫相者,先相出气,重者为贵,轻者为贱。”所以作为相者,就是要看到这个“千尺之素”,“医、卜者,皆术也。医而不验,非所谓良医也;卜而不应,非所谓善卜也。”
当人的祸福贵贱都已写在相上,所以不管是医者还是卜者,重要的是能从这些表相中认识本质,而他所看见的就是人体组成的宇宙世界:相人要先相首,因为头是五脏之祖,百体之宗,所以他把头部按照地理学进行了分界,“左耳为东方,右耳为西方,鼻为南方,玉枕为北方。左颊为东南角,右颊为西南角,左寿堂为东北角,右寿堂为西北角。”只有“方维既正”,才可以从头开始研究面相,研究骨法,研究神气:“凡相人面,五岳欲其相朝,四渎欲其不混。形神备足,富贵之相。”人面分为五岳和四渎,从五岳四渎查其是否有富贵之名;“骨法九般,皆贵相也。无异骨,终难入贵。”九种骨法,也是对于贵贱的一种预测;骨法而外则是骨气,“凡骨形已见,以手揣而识之者,名为骨法;骨形未见,以眼而识之者,名为骨气。”骨法能从定形之物看见既定的命运,而骨气则可以预知未来之事;骨法之后,则可从神形角度加以考察,“盖形丽于骨而神宅于心,此是其主,不必广寻也。”骨和心是形和神的主宰,形神包括男女之性、气血而成的毛发、以及神采,这中间也形成了一个统一体,“夫形以养血,血以养气,气以养神。故形全则血全,血全则气全,气全则神全也。”
“山有玉而草木鲜,水怀珠而波澜媚,人有贵气者,形神骨肉,自然异于常伦。”《贯德》里的这句话,其实就是将富贵之人的相术统一起来。而其实,相术作为一个整体,在《太清神鉴》中很好地体现了“人”这一整体性存在,在《序言》中说:“至神无体,妙万物以为体;至道无方,鼓万物以为用。故浑沦未判,一气湛然;太极才分,三才备位。是以阴阳无私,顺万物之理以生之,天地无为,辅万物之性以成之。”人居于天地之中,禀五行之英,就是万物之秀,虽然在出生之前“其形未兆,其体未分”,但是天地之物,其实已经蕴藏着天地之玄机,所以重要的是,“顺其世,循其理,辅其自然而已”,在这个意义上,相术其实是作为“夙积其善,则赋其形美而福禄也;素积其恶,则流其质凶而处天贱”的功用——《太清神鉴》书名的意义就在于此:“以其至大至明,形无不鉴;至清至莹,象无不分。”
《太清神鉴》的《说歌》就是把人的存在摆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道为貌兮天与形,默授阴阳禀性情。阴阳之气天地真,化出尘寰几样人。”阴阳已成形貌,但是形貌只是一种表相,“有形不如有骨,有骨不如有神,有神争如有气,神之得气旺于春。”从形到骨,再到神气,由外及里,探寻人如何“顺万物之理以生之”,如何“辅万物之性以成之”。人之形是什么,“相人形貌有多般,须辨三停端不端,五岳四渎要相应,或长或短不须论。”人之骨是什么?“骨肉相继,骨谓之君,肉谓之臣。骨过,于肉,君过于臣,此乃贵人,长寿无迍。”人之神是什么?“人之所禀在精神,以火为神水为精。火本藏心心为志,精备而后神方生。神生而后形方备,形备而后色方明。是知色随形所生,气乃逐声各有形。”又从神到骨再到形:神是一种调和,“皆由神发于内而见于表也。其神清而和、明而彻者,富贵之象也。昏而浊,柔而怯者,贫薄之相也。实而静者,其神和。”气需要协调,“君子以形为善恶之地,以气为骐骥之马,善御之而得其道也。”而在外向上则体现在色上,“人之赋形,受命于天地,相为流通,是听禀之气有变动而色有定体也。”及于形,“凡看形神,须类物性,行、飞、腾、跃,宛有所一。”甚至于声,“人之性动于心而形于声,故声者气实藏之。气构众虚而成响,内以传意,外以应物。”甚至于骨肉,“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故地者具刚柔之体而能生育万物也。”
不管是从神到骨再到形,还是从形到骨再到神,这种相互之间的统一关系,都凸显了人的整体性存在意义,但是人真正成为人伦意义上的人,重点却在于德,“形神相顺以成道,相资以成德,故人之生也,有形斯有神,有神斯有道。”一方面人存在就是一个德的问题,希夷子和成和子有一段对话,希夷子问成和子:“请言其来所自。”成和子在回到人从何而来这个问题时说道有五个来由:“有自修行中来者,有神仙中来者,有星辰中来者,有神衹中来者,有精灵中来者。”这里有一种宿命论,也就是说,人的所作所为,到底得到了报答还是有差误和隐蔽,人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人难于知天矣”,所以“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但是,人之命运却可以从天相中得到借鉴:“天有寒暑之可期,人有倾危则在于反覆之间;天有晦明之可见,人有容貌则在于深厚之间;天有旦暮之可数,人则有朝秉权要,暮为逐客,朝处蒿莱,而暮致青云者。”所以在这种天人之间的关系里,难于知天却是可知的,因为,“惟用心若鉴之士,则真伪不可逃也。”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太清神鉴》将德上升到很高的层次,“德为义大矣哉:天之有大德也,四时行而长处高;地之有至德也,万物生而长处厚;人之有德也,亦若是矣。”在这样的阐述中,相人其实先要察其德,“以善相者先察其德而后相其形。故德美而形恶,无妨为君子;形善而行凶,不害为小人。”察其德并不是单纯的教条主义,而是和形神气结合起来,“形神相顺以成道,相资以成德,故人之生也,有形斯有神,有神斯有道。”这是形神和德的关系,而在气方面,“君子以形为善恶之地,以气为骐骥之马,善御之而得其道也。”要达到“太清”的境界,还需要在心术上端正其德,“为物所役,故屈于用心;为事所夺,故谬于择术。”一旦被外物所役使,就会歪曲了本心,一旦被客观事物所改变,在选择谋略方面出现错误。
《太清神鉴》除了将德上升到重要地位,在书中还详细谈及了梦境,梦是“神”的一种表现,“夫梦之境界,盖神游于心,而所游远亦出五脏六腑之间,与夫耳目视听之内也。”神游于心而成梦,但是梦却不是一种虚妄,而是在五脏六腑之间,在耳目所听之内,也就是说,梦不是一种外物,“其所游之象与所见之事,或因想而成,或遇事而至,亦吾一身所自有也。故梦中所见之事,乃在吾一身之中,非出吾一身之外矣。”引用白眼禅师所说梦有五境,便是虚境、实境、过去境、见在境、未来境,神游之梦,一切境都是自身一部分,“是神躁则境生,神静则境灭,则知是境也,由人动静而生者也。”对于梦的观念似乎具有一种科学性。
“假齐丘名以行世”的《玉管神照局》也阐述了人之生在形、神、气、色等方面的相术,和其他几本相术存在某种重叠性,但是在这本书里他具体而阐述了古今圣贤的相,它分为清、古、怪、端几个方面,“人之形貌,不出乎清、古、秀、怪、端、异、嫩,而神气不能御之,不足为美。”汉高祖隆准龙颜,宽仁爱人;李珏日角珠庭;唐太宗天日之表,龙凤之姿;曾子珠衡犀角;老子身如槁木;傅说身如植鳍;周公身如断子茁;孔子面若蒙供方相;伊尹面无须麋,闳天面无见肤……如此都是“美”的一种表现。而在人相之外,山川风土也有着对于命运的影响,“闽人不相骨。西域不相鼻。川人不相眼。西人不相耳。宋人不相口。江西人不相色。北人不相背。鲁人不相轩昂。太原人不相重厚。”山川风土对人命运的影响在《太清神鉴》中也有涉及,“要知南人面似北,身大而肥有水色。欲知北体似南人,体厚形小气薄清。南人似北终须富,北人似南终享荣。”具体而言,“闽山清耸,人俗于骨;南水平而土薄,人俗于情;北土重厚,人俗于鼻;淮水泛浊,人俗于重。若宋人俗于口,蜀人俗于眼,鲁人俗于轩昂,江东江西人俗于色。”风土所致,其实也反映了天地之气对于形性所起的作用。
《玉管神照局》另外涉足了相术的一个特殊领域便是掌纹,它认为,“手足者,身之枝干也。”不管是手还是脚,其中的纹路也反映了人的命运,所以在《掌法》中论及了手之掌纹的七十二格掌法,包括拜相纹、带印纹、兵符纹、金花纹、雁阵纹、双鱼纹等;而足纹也而包括了龟鱼枯木纹、枣纹剑纹册纹、孤纹殃纹、穷纹、苦纹刑纹等纹理,从相面相骨到相手足掌纹,可以说相术的领域不断拓展,对于人的命运的解读也更多元化。而张行简的《人伦大统论》和其他几本相书相比,则多了一种变化论,薛延年在序中就说:“夫阅人之道,气色难辦,骨泽易明。”骨法是四体之干,一成而不可变,“欲识贵贱贫富、贤愚寿夭,章章可验矣。”但是和易明的骨法相比,气色则难辨,它取决于心志的变化,“心为身之君,志为气之帅,心志有动,气必从,气从,则神知,神知,则色见,如蜂排沫、蚕吐丝,隐现无常,欲别相,定休咎,于气色则见矣,非老于是者不能。”所以在气色难辨的情况下,就需要细心观察,察其变化之规律,提供的二十四形之气图,就在于“各更用目力精别”:“看首尾上下在何部位,何方隅,何时日,是何色,及形部善恶,年运如何,须内外推究,方有应验。”再加上气色应候、杂论应克及生死等内容,构成了人体的变化图鉴,也在某种程度上突破了面相的宿命论点,“悔吝,生于动作之始;成败,在于决断之中。”具有积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