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月齋筆記

编号:E29·2111124·0846
作者:季淼慧
出版:秀威出版(秀威資訊)
版本:2011年年11月
定价:252.00元(台币)
页数:229页

窥月斋是他的书斋名,名字是从张潮的《幽梦影》中得来的,引用这位清代徽州才子的说法: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宣示一位江南少年的读书梦想”的目的,其实是一种对生命意义和探究,书斋是“一件精神的行囊,温暖着每一段旅程”,其实对于他来说,文字更能给人以温暖的满足,就像他的博客一样,是一条宁静丰满的精神河床。此书共分《乡土笔记》、《行走笔记》、《情感笔记》和《电影笔记》四辑,周华诚在《窥月斋笔记·序》中推荐了书中的“乡土笔记”部分,他说“或许是因为我们都生于七十年代,童年都在乡村生活,相似的生活经历与记忆让我在阅读他的文字时,特别容易产生共鸣。那寂寞而漫长的乡村童年,那凌乱而深刻的心灵秘密,那微小而珍贵的欢乐和那像风一样掠过的忧伤……就在这些记忆里,一个乡村少年迅速成长。我敬佩禾子记忆的纤细和心灵的敏感,使他能记住那么多微小的细节,这对写作来说是多么珍贵的材料,而对迅速变老的人生来说又是多么难得的私藏。阅读着这些文章,仿佛冬夜围在炉火前,听禾子在讲述他的私人史,心情是悠缓的,放松的,火堆上架着酒,他在慢慢说。”


《窺月齋筆記》:寻找丢失的“铁皮鼓”

封面上是一帧美丽的风景画,有河水,有树木,有小屋,有孤舟,当然还有禾子一直喜欢的月色,只是太执着于这样的唯美,注定是一种错觉,而当揭开那一层封面,游离出来,里面呈现的却是古典而单一的黑白两色,从彩色到黑白,我很长时间没有从这种色彩的转变中恢复过来,鲜丽仿佛如戏如梦,而这内页的黑白或者更像是我们面对的现实,树已枯,屋已旧,甚至摇摇欲坠,那轮明月也惨淡模糊。《窺月齋筆記》几个字仿佛是刻在岁月深处的烙印,越发凸显出来。

这到底是如何一种心灵的呼喊?禾子《后记》中说:“时代发展的速度令人猝不及防,高歌猛进的城市打扰着年轻人的文学清梦……”其实,并不只有文学清梦被打扰,对于禾子来说,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在虚华的背后是“如剃刀般”的岁月印记,所有的秩序都在物质化的世界中被打乱,在《一只鸟的世界》中,他说:“我已经淡忘了我所有的往事。我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现实的迷途感让禾子急需一种精神的归宿,来安慰和温暖前行的脚步,而这本《窺月齋筆記》就像是抵御精神裂变的武器,让世界黑白分明,让每一个文字都带着“江南的精神胎记”。

禾子太熟悉了,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一起谈论着某些文字的东西,但是和我总是居于一个城市的安逸相比,禾子是漂泊的,不安的,甚至是动荡的,衢州、芜湖,这些城市都留下了他创业的足迹,但更多是匆忙的脚步,虽然在禾子看来,这些城市在奔波的岁月里,给了他精神上的收获:“我一半的魂魄留在衢州,这个客居四年的边城是那么祥和淡定,我一半中的一半魂魄留在江山,这个谜一般的小城将是我今生精神之旅中一个美丽的驿站。”但更多是一种迷失,对自我精神的迷失,这种迷失看起来只是禾子在奔波中,在身体的迁徙中体会到的某种疼痛,而其实这样的迷失几乎在每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在每一个漂泊者的灵魂深处。禾子把这样的迷失称作是那个“丢失的铁皮鼓”,他在电影观影笔记中说:“其实我们在欢乐或者悲伤的时候也希望敲响自己的铁皮鼓,但我们的铁皮鼓在成长的路上早已丢失了。”

成长到底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不是必须是童真的消失?是不是一定是对故乡的远离?是不是再也找不到隽永的记忆?或者是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尴尬?而在禾子看来,世界来得太快,太物质化了,精神的行囊在奔跑的时间中一件件的丢失,而我们与心中那个故乡的距离也渐行渐远。在禾子的心里,不断进行着与现实世界的抗争,这种抗争包含着两种实现的途径,一是在记忆中寻找那些鲜活的东西,二是在身体的迁徙中坚守自己的文字地盘,坚守着虽风雨飘摇却依然不倒的“窺月齋”。

生于70后的禾子有着很浓厚的乡村情结,在《少年史》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少年的乐趣、悸动和迷茫,在“仿佛一个婴儿”的小村子里,“我只能歪着脑袋很苍白地思考一会,然后继续和泉清、胡斌一起在公房的道坛里玩泥巴,把质量上乘的黄泥做成坦克或者飞机。”那个叫“朱家”的山村里留下了太多记忆之中珍藏的东西,洋油灯、电视机、洋火枪、洋钉、火筒、泥鳅、黄鳝,这些东西和公社、分田到户、生产队等闪现着时代特色的词组合在一起,让人看到了禾子心灵深处对记忆的坚持,虽然,这些记忆中还带着那些宿命式的恐怖元素,比如因谣言而带来的逃学行为、乡村少女之死,以及泗州殿的庙宇来历,都有着明显的农村思想落后的印记,但是对于童年来说,都是值得记忆的,尤其是石岭头的童年趣事,“我喜欢这里的人民,他们刁蛮又豪放,他们贫穷而乐观,他们团结而活泼,比起朱家那些谨慎而胆小的乡亲,他们更具有魅力。”

这些记忆带给禾子无法忘记的快意,“这些故事不能阻挡我们的成长,春天也依旧在油菜花开后到来。”漫长而寂寞的童年最后的消失,其实在禾子心里有着更深远的痛,这是一次身体上的成长,也是精神上的裂变,从此开始,乡土笔记变成了行走笔记,变成了身体迁徙的苦与悲,变成了“拐弯处的那一声喊”,而“这一声,让我突然间长大了”。长大的行走对于禾子来说更多是漂泊,从朱家到县城,从於潜到江山、衢州,从熟悉的家乡到陌生的城市,对于禾子来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无论是“国家的脸面和草民的卑微在京城同时呈现”的北京,还是“一些历史的残片孤独而清高地立在喧嚣之中”的西安,又或是“楼宇楼之间保持着矜持,灯光并不辉煌”的洛阳,还有“神话也只给了短暂的清明”的开封,这些历史光芒熠熠生辉的古都都在挣扎,何况在时间的流逝中更容易变老的於潜、玲珑山、河桥老街?禾子说我们永远的遗憾,便是“时代变迁中我们无法抗拒古老文化的流失”,而更多的城市在物质化的今天染上了更重的病:

当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发出建设生态城市的口号时,事实上大部分已丧失了建设的基础,河水浑浊,交通拥挤,高楼林立,鸟类都远遁他乡,公园里只有宠物狗在撒野。

城市的精神在不断物质化的建设中丧失,即使像廿八都的重生,更多也是一种尴尬,所谓解救,对于像禾子这样的文字写作者来说,或许是无能为力的,但人必须寻找新的精神指向,那就是包容与突围,寻找新的灵魂的归宿,就是在“欢乐或者悲伤的时候也希望敲响自己的铁皮鼓”,所以我们看到了禾子更高意义上的超越,他从麦可·杰克森的音乐中读出了自己青年时代的“满怀激越”;从海子诗歌中找到了精神家园的寄托:“你和我一样,15岁离开了家乡的山野。”而在1988年2月28日晚上,他更找到了两个世界的同一种呼吸:海子写下了“三句话构成一生”的《夜色》,“而我在哪里?我应该在天目山脚的稻田中央安睡,完成少年的一个梦境。”

梦境有过绚烂的色彩,但最后都沉淀在黑白的单一里,就如那双层的封面所传递的色彩隐喻,“当我们的身体有朝一日返回灵魂的故乡,是否有一群善良的朋友含泪送别?”其实,那灵魂的故乡不在别处,当禾子在不断迁徙之后回到故乡的时候,在他的心里,在他文字的坚持中,一定无数次敲响了自己的铁皮鼓,在欲望的城市里,像风一样掠过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