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26 《独行杀手》:为什么还要有爱?

他看见她走到了钢琴边,坐下,然后面带微笑弹奏乐曲;她看到他从吧台转向了自己,起身,然后注视着她,“快离开这儿!”她对他说。“别人付钱让我做的。”说这句话之前,他已经拿出了那把黑色的枪,“为什么,杰夫?”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没有回答,枪口已经朝向了她,一阵连续的枪声在马提俱乐部响起。

枪声是覆盖了音乐声,最后的惊愕也覆盖了恐惧,死去的不是钢琴师马蕾莉,是杰夫——身后埋伏在俱乐部暗处的警察扣响了扳机,“你逃过了一劫,如果没有我们你就死去了。”探长带着警察来到马蕾莉面前说。他打开了那把枪,里面空空如也,这是一把没有装子弹的枪,这不是买凶杀人的现场,当杰夫用枪指向马蕾莉的时候,他只是完成一个仪式:因为他是一个杀手,一个独行杀手,一个最后让自己死去的独行杀手。

可是,在进入马提俱乐部的时候,杰夫的枪里明明装满了子弹,子弹射向马蕾莉,然后完成任务,然后得到酬金,这是一个关于杀手的完整结局,但是他卸掉了子弹,无疑是让自己成为那个需要杀死的人,柜台服务员给他寄存礼帽的卡片,他故意留在了柜台上;在酒保面前他故意戴上了白色手套,甚至他进入俱乐部的时候,也不像第一次杀马提的时候,偷偷从人群中走过,而是光明正大地让所有人看见他,让别人看见,让别人警惕,以及最后拒绝马蕾莉让他离开的劝告,杰夫选择的是自杀——也许在美妙的钢琴声里,在马蕾莉的目光中,他在死亡之前会感到一丝温暖和安详。

: 让-皮埃尔·梅尔维尔
编剧: 让-皮埃尔·梅尔维尔 / Georges Pellegrin
主演: 阿兰·德龙 / 弗朗索瓦·佩里埃 / 娜塔丽·德隆 / 凯茜·罗齐尔 / Jacques Leroy
类型: 剧情 / 悬疑 / 惊悚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意大利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67-10-25(法国)
片长: 105 分钟 / USA: 101 分钟
又名: 武士 / 午后七点零七分 / The Godson

不杀应该杀的人,是因为杰夫站在杀人的背面,是从杀手的身份中回归,那是不是一种爱?第一次他们相遇,是在杰夫潜入俱乐部之后,他走进了马提的办公室,“杀你。”他只是简单说了两个字,然后比马提更快地扣动了扳机,在走出杀人现场的时候,他在走廊上和马蕾莉擦肩而过。第二次他们相遇,是在警察局里,他作为谋杀案嫌疑人被警方带来,她和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一起指证在他们面前的杰夫,被抓来的嫌疑人一个一个在他们面前站立,坐在底下的人一次又一次识别,最后当和杀人时一样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杰夫站在他们面前,马蕾莉摇摇头,“不是他。”

她没有指证杰夫那个晚上走进了马提俱乐部,当然更没有证明他就是走出杀人现场的杀手,于是在第三次相遇的时候,他坐上了马蕾莉的汽车,一起来到了她住的地方,“为什么杀马提?”她问他。“有人付钱要杀人,我必须先下手为强,但是我要找出他背后的主使。”那个房间里也有钢琴,她坐在钢琴前也弹奏了乐曲,在他离去的时候,她说:“过两个小时再打电话给我。”从第一次的相遇,到第二次的面对,再到第三次的对话,那一种隐隐的感觉已经出现,对一个杀手来说,杀死必须杀死的人,以及找出背后的主使,都是他的职业所要求的,但是在杀手这个身份属性之外,当他有了那一种感觉,有了疑惑和留恋,有了懵懂和暧昧,便是将自己推向了最后的死亡。

因为他必须是独行杀手。“武士能够忍受世间最不堪忍受的孤寂,也许只有森林中的猛虎能够与之相比。”引用自《武士之道》的这句话,就是对于一个杀手最高的要求,忍受孤寂而成为孤独,拥有孤独而变得冷漠,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他才能比对手更快地掏出枪,他才能干净地杀死马提,杀死雷,杀死那个在火车站站台上的雇主。他的世界从来只有一个人存在,也必须一个人存在:在长镜头里,封闭的房间没有开灯,封闭的窗只溜进来一缕光线,他躺在沙发上,吸着烟,足够漫长的时间是一支香烟的长度,从始到终,一切都不曾发生改变,而杰夫就像那支烟,在自己的世界里燃烧。

《独行杀手》电影海报

一个人出门,一个人用那串钥匙打开停在路边的车,一个人开着车到指定的地方上了牌,一个人拿着那把枪返回,一个人按照雇主的要求杀死人,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回家,这是永远一个人的世界,即使手臂被火车站台上的人打中,也是一个人包扎一个人清洗一个人养伤。所谓独行杀手,就是冷漠,就是孤独,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做自己必须做的事,就像警长所说:“他是一匹孤独的狼。”但是那孤独的房间里不是一个人,偌大的笼子里养着一只小鸟,它也是孤独的,在封闭的世界里,它从来不需要飞走,不需要自由。

但是它却和他在一起,他陪伴着它,他给它喂食,他和它组成的世界其实不再是孤独,而是感应——当警察开始怀疑杰夫,他们偷偷潜入了房间,然后安装了窃听设备,从陌生人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本来安静的小鸟就开始不停地鸣叫,不停地跳跃。一种稳定的关系被打破,孤独的秩序就走向了混乱,是的,这种混乱带给杰夫的是信号,当他回到房间,正准备给马蕾莉拨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小鸟的狂躁,于是他搁掉了电话,仔细检查房间里的一样,最终在窗户的侧边发现了黑色的窃听器;当他出门给马蕾莉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回来的杰夫再次发现小鸟的异样,不仅在鸣叫,而且身上的羽毛也掉落了,他察觉到更大的危险,果然在厨房的玻璃被打碎的那一刻,一把枪已经指向了他的头,“我们决定把你除掉。”那个人对杰夫说。

是因为被警察监视,一个杀手可能会暴露目标,但是那人却要让杰夫再干一票,额外还给他200万,当那把枪还指着杰夫的头时,杰夫说:“我不和用枪指着我的人说话。”于是枪放了下来,杰夫趁机打到了那个人,“谁指使你来的?”他是一个杀手,他不应该问幕后的指使,但是当他要寻找背后的那个人时,或许就已经背离了一个杀手的存在。是的,他按照那人提供的地址杀死了幕后的雷,而他最后一票杀人行动就是杀死马蕾莉。如果他还是一个杀手,他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用干净、快速的方式掏出枪射出子弹,然后消失在现场,但是正是这第一次相遇、第二次面对和第三次对话,才使得他终于不再像一个杀手,终于使得他杀死了自己。

杰夫和鸟提供了一种隐喻,因为彼此之间的相互依存,才使得他避免被监听,避免危险,但是这种关系又让他走进了新的危险,懵懂的爱也一样。正是在他杀死雷的时候,穿过那条长长的通道,打开那扇门,发现这就是马蕾莉在那个晚上带他来的地方,雷和马蕾莉也存在着暧昧的关系,所以在警察局马蕾莉说不认识杰夫,不指正杰夫的杀人事实,就是被雷所操控。他发现了雷,发现了雷和马蕾莉的关系,隐隐的忧伤让他不再痛苦地去杀最后一个人,那空空的枪是为了让她不死,却是为了让自己无可逃避地死。

而在马蕾莉之外,还有让娜,那个“我喜欢被需要的感觉”的女人,对于他也是一种牵挂,每次杀了人之前他都会去让娜的房间,两个人拥抱,两个人吻别。第一次他去杀马提之前,她告诉他:“韦拿会在1:45分来。”他对她说:“我在1:45分之前会离开。”当他杀死了马提,回到让娜的门口时,他看了看表,时间似乎接近了1:45,所以他只能离开,而正是因为他相见让娜,最后在门口和进来的韦拿擦肩而过。也正是这一次的擦肩而过,当韦拿被警方带去指认的时候,他很明确地告诉警长:“就是他。我认得他的礼帽和风衣。”

如果他是一个孤独的杀手,他不会去让娜的房间,不会站在门口,当然也不会遇到韦拿,当然韦拿也不会指认他,警察也不会跟踪、监听他,他也不会在天罗地网的城市里不断逃离,最后更不会死在警察的枪下。让娜说:“我喜欢被需要的感觉。”马蕾莉说:“两个小时后打我电话。”都变成了杰夫无法逃避的宿命,它或者叫做爱,或者是懵懂和暧昧的感觉,但是一旦在心里留有了一个位置,便不再是纯粹的孤独,不再是绝对的冷漠,不再可以干净地杀人。

独行杀手,是被情感所解构了的存在,但是这一种依存着的情感,却又像小鸟一样,成为一种人性的温暖。让娜需要他,马蕾莉让他离开,他体会到了杀手之外的爱意,而正是这种爱意,又解构了这个社会本身的冷漠和功利。警长无疑是功利主义的代表,当命案发生之后,他要求每个区必须抓获20个嫌疑人,因为这个城市有几百万人口,抓400个人又何妨?当他不惜一切代价跟踪杰夫,却在正常的破案手段之外采用威逼、恐吓和引诱的方式获取线索,“他们不会放过他,我们也不好意放过他。”而且获取线索仅仅为了自己的地位,他在搜查让娜的房间时告诉她:“只有破案才能升官发财。”他说不会严讯逼供,不想影响别人的生活,仅仅是一种对自己的美化,他拿出让娜的口供:“我可以控告你做假证,控告你妨碍司法公正,甚至可以使你成为同谋,至少会判五年。”然后他面带微笑:“重案组会让你身败名裂,但是我可以让你脱身,只要你改口供。”警长不是为了破案,是为了自己的功名,为了自己的利益,所有这一切都可以不择手段。

警察没有公正,雇主又出尔反尔,所以在这个没有信用没有原则世界里,杰夫所要的那一点点爱,即使暧昧,即使懵懂,即使是不同女人之间的温情,也是作为一个人的需要,杀手之宿命,却是人之真实的态度,只有剥除了一切的阴谋,取消了一切的功利,孤独地活着才是一种境界,就像最后那空空的枪,没有杀死人的子弹,在杰夫倒下的那一刻,他不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男人,音乐还在继续,美妙而动听,仿佛掩盖了一切的血腥和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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