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S32·2141020·1115
作者:【 古罗马】维吉尔 著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版本:2009年05月第1版
定价:24.00元亚马逊19.70元
ISBN:9787208084629
页数:103页

《牧歌》是维吉尔第一部公开发表的诗集,被认为是拉丁语文学的典范,充溢着浓郁的古罗马田园风采。《牧歌》共收诗10首,这些诗具体写作年代在前70年-前19年之间。牧歌,也称田园诗,始于公元前3世纪时的亚历山大诗歌,代表诗人是特奥克里托斯,约在公元前1世纪传入罗马。维吉尔的牧歌主要是虚构一些牧人的生活和爱情,通过对话或对唱,抒发田园之乐,有时也涉及一些政治问题:“这碗奶和这些祭饼是你每年所应得,/普里阿勃神,穷人的菜园的保护者,/现在我们业已用云石把神像雕成,/如果羊群增加,你的新像将用黄金。”

 


《牧歌》:我们也只有向爱情投降

 

后来我歌颂王侯和战争,阿波罗拉我耳朵,
劝告我说,“一个牧人应该把羊喂得
胖胖的,但应该写细巧一些的诗歌。”
——《牧歌·其六》

一个牧人的世界里需要胖胖的羊,需要自然,需要爱,更需要细巧的诗歌,维吉尔给瓦鲁斯的献辞里歌颂的是诗人的成就,但是这包含着宇宙起源和歌唱神祇的歌唱却处处有着“残酷的战斗”,借着被缚的年老山神西阑奴斯之口,世界呈现的是一幅伊壁鸠鲁学派的场景,当冥冥洪荒聚合在一起而有了土、风、水和流动的火,万物出现便有了大地和海洋,便有了太阳和云雾,便有了森林和山间,但是这自然的一切并不是全部,在统治的世界里有高加索的鸷鸟,有盗火的普罗密修士,有爱上雪白的公牛的帕西淮,有喜欢黄金苹果而上当的少女,但是在这些争斗之外,也还有漫游到帕美苏河畔的伽鲁斯,当司歌女神带他游玩,当阿波罗向他致敬,当神圣的歌手和牧人用野花装饰他的双鬓,女神们的芦笛让他歌唱森林的起源,歌唱塞壬带来的惊恐,歌唱菲洛美娜的宴席,但最后的歌唱是阿波罗叫月桂树学会的歌,那歌声在山谷回响,那歌声直冲星霄,那歌声最后让他“叫他们把羊赶回家,把数目数好”,而天空上也亮起了黄昏星。

宇宙的起源,神祇的争斗,对于牧人来说,所有的歌唱都仿佛是为了那羊群最后的回归,在黄昏星的照耀下享受生活的乐趣,而这也是从神的世界到人的世界的皈依,而所有的歌唱仿佛都是那一个充满寓意的故事,年老山神西阑奴斯是神世界的一员,而他在山洞里却是醉酒而卧,“他的花圈也从头上滑下,丢在身旁”,他的酒杯“还挂在被手指磨光的杯耳上”,这是一个拿唱歌骗人的老头,似乎是荒废和享乐的象征,而两个牧童克洛密和莫那西则是人世间纯真的象征,他们要把山神西阑奴斯捆绑起来,而神女哀格丽也来帮助他们,“他们就拿花圈当作绳子把老头子绑捆,/哀格丽也来帮助那两个胆怯的小鬼,/就是那最美的山林神女,她就把他双眉/和两鬓用桑椹子涂红,他睁着眼看着她,/看着她的把戏”,这是一个玩笑,却透露着人对于神的戏谑,戏谑带着解构,所以即使老山神把歌教给牧童,“来听你们要学的歌吧,这些歌都给你们,此外还有别的给你”,但最后的歌声里依然是那赶回家的羊,依然是人间才有的温暖。

这样关于牧人世界的景致,在“其七”首牧歌里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两个牧人柯瑞东和塞尔西唱歌比赛,而另外两个牧人达芙尼和梅利伯作评判,还有神女们也在一旁听着他们一人接一人的吟唱,在对唱中,他们描绘的是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图景,这里有灶和干柴,“永远生着很大的火”,有火就是温暖,“这里我们不怕北风的寒冷就像/狼不管羊数目多少,急流不管河岸一样。”这里有着各种结果实的植物,“落下的果实都在各个树下散布,/万物都在欢笑”:“赫库雷最爱白杨,巴库斯以葡萄为贵,/美貌的维娜丝爱番石榴,阿波罗爱他月桂,/菲利丝爱榛子;而只要菲利丝爱它,/番石榴和月桂就都比不上榛子的身价。”青松、黄槐、白杨、苍柏,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姿态,不同的美,世界就是最美的一切组合,但是在这些植物之外,却还有最美的人,“但是凛亮的呂吉达呀,你若多来看我,/林中的黄槐和园里的青松就都比你不过。”

在自然之美之外,牧人们所渴求的是一种美丽的爱恋,所以在《牧歌》里,对于爱情的守望变成了另一个重要的主题,但是对于牧人来说,渴慕的爱并不顺利,它总是伴随着某种痛苦,牧人柯瑞东热恋着漂亮的阿荔吉,但是阿荔吉却是伊奥拉斯的宠奴,“那是主人的宠幸,所以他是白费心力。”所以对于柯瑞东来说,只有在浓荫的榉树林里,一个人空怀着单相思,“向山林抛出零乱无章的诗辞”,那歌唱着一个人的孤独,也唱着对于爱的渴求,“啊,你跟我到卑陋的乡村去吧,/住在平凡的茅舍里以猎鹿为生涯,/你可以挥动木槿的绿叶来赶着群羊,/并且跟我在树林里学着山神歌唱”,但是这猎鹿和赶羊的美好图景只是一种虚幻,“柯瑞东,你真笨,阿荔吉并不要人恩赐,/而且比赛礼物你也比不过伊奧拉斯。”仿佛是等级造成的隔阂,而实际上漂亮的阿荔吉是一个男性奴隶,在同性恋普遍的古代社会里,柯瑞东的渴慕即使遇到了冷遇,也依然不舍不弃,因为,“柯瑞东就追逐着阿荔吉,每个都有他的欲望。”欲望令人歌唱,欲望令人病态,“但爱恋还烧着我,又谁能使相思停止?/啊,柯瑞东,柯瑞东,什么病使你迷乱?”即使迷乱,即使单相思,对于柯瑞东来说,却也是一种大胆的表白,一种勇气的体现,一种对于爱恋的无怨无悔。

在“其十”中,维吉尔的好友伽鲁斯爱上了一个叫作吕柯梨丝的女人,“歌是一定要念的,谁能拒绝伽鲁斯一首歌?”伽鲁斯一首歌,其实是伽鲁斯一份爱,当阿波罗告诉伽鲁斯“吕柯梨丝你的爱人/跟别人走了,已经走过冰雪和肃杀的边营”的时候,伽鲁斯却是爆发出愤怒,这种愤怒不是因为吕柯梨丝的离开,而是对于爱神的忿恨:他说,“够了,够了,这些对爱神都是白讲,/残忍的神不管眼泪,就像草地喝不够水浆,/蜜蜂采不够丁香,山羊吃不够树叶一样。”对于伽鲁斯来说,那种爱情的理想世界是这样的:

我多么希望我是同你们一起自在逍遥,
看守着羊群或者培植着成熟的葡萄,
那样菲利丝或阿敏塔或者别的佳丽
将是我的爱人(阿敏塔黑些又有什么关系?
地丁花是黑的,覆盆子也是黑的),
她将随我在柳树间和软柔的葡萄下高卧,
菲利丝将为我编花圈,阿敏塔将为我唱歌,
这里有软软的草地,这里有泉水清凉,
这里有幽林,我和你在这里可以消磨时光。

不管吕柯梨丝有没有在这歌声中被换回,不管他们曲折的爱情最后会不会“一起自在逍遥”,实际上对于《牧歌》里的牧人来说,那种自然、纯真的爱是一种永恒的动力,甚至在有着巫术的失恋牧女来说,也需要一种对爱的勇气,“其八”中的阿菲西伯唱的歌就是一个失恋的牧女的魔法歌,“让我试用巫术打动我爱人的心窍,/使他回心转意,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咒语了。/我的咒语呀,带达芙尼从城里回家来吧。/用咒语可以把月亮从天上带下人间,/用咒语巫女曾使奥德修斯的伙伴形象改变,/用咒语可以把草地上冰凉的蛇崩断。”用咒语可以改变一切,虽然邪恶,但是为了心中那份爱,牧女从口中高声唱出了爱之歌:“我的咒语呀,带达芙尼从城里回家来吧”。循环重复的呼唤是对于爱的不舍,与牧人达蒙对于已经嫁给另一个牧人莫勃苏的牧女妮沙的爱一样,绵长而永恒,“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与牧女的咒语组成了爱情世界最哀婉的歌声,歌声里是爱慕,是不弃,是浪漫,也是勇气,所以在“其三”中,两个牧人梅那伽和达摩埃塔的唱歌比赛,做评判的帕莱蒙最后说:“我无法决定你们是谁劣谁优,/你和他两人都应该得到一头牛;/所有畏惧爱情的甜蜜和尝过那痛苦的都该得奖。”不管歌唱得好或者唱得不好,对于牧人来说,勇敢表达自己的爱才是赢者,才可以拥有那一头牛,也可以拥有爱情的无限荣光——甜蜜和痛苦,都是一份收获,都是一种拥有。

我歌唱过牧场、田园和领袖

但是对于自然的享受,对于爱情的相思,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战争的阴云笼罩着牧人的世界。“其九”的诗中,牧人吕吉达和莫埃里的对话就揭示了战争带来的土地丧失,莫埃里唱到:“咳,吕吉达,我们活到这时,让外来的人/占我们田地,我们从来没想这事会有,/他还说,“这都是我的,你们老田户快搬走。”/我们倒霉了,打败了,一切弄得天翻地覆,/我这里是替他赶这些羊,但愿他受苦。”被打败的命运令一切天翻地覆,田地被占,祥和的世界被打破,而吕吉达唱到:“哎呀,梅那伽呀,谁能犯这么大罪?/他几乎夺去了厂你和你给我们的安慰,/有谁能歌颂神女们?让地上铺满繁英?/谁又在清泉之上引来绿绿的树荫?/谁又能作那我最近偷听到的妙奏,/当你去找阿玛瑞梨我们的爱宠的时候?”失去的不仅是依靠的土地,还有对神的信仰,所以爱上吕柯梨丝的伽鲁斯在对神的怨愤中,也表达了对于战争杀戮的痛恨:“但是现在艰苦战争的狂热阻拦了我,/在刀枪下和两军对垒之间过着生活。”在纷乱的世界里,伽鲁斯还充满着对于离开的吕柯梨丝关心:“啊,独自去看那阿尔卑斯山的雪,莱茵河的冰,/和我分开,啊,但望寒冷不要伤害你!/啊,但望坚冰不要割破你的柔趾!”

自然之美和爱情之美,在战争中丧失,“其五”中牧人达芙尼的惨死和升天像是罪恶的极端表现,“达芙尼死了,山林神女都为他惨死啼哭,/(你们丛榛和溪水也都曾经目睹),/当他母亲抱着她儿子可怜的尸首,/向天神和星辰诉说他们残忍的时候,/那些日子里,没有一个牧人赶着牛/走向清冷的溪水,也没有任何牲口/肯去喝水或者碰一碰一根草豆;/达芙尼,为你的死连非洲狮子也在呻吟,/连荒野的山峰和树林也在回声相应。”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这样的悲惨境遇让山神啼哭,让牧人哀伤,连动物和植物也“回声相应”,而达芙妮墓上的墓志铭分明写着他们的期望:“我是山林的达芙尼,我的名声远达星霄,/美好的羊群的看守人,我自己却更美好。”生命的根本是美好,活着的目的是美好,而死去也希望是一种更美好,因为“善良的达芙尼爱好和平”,所以在强烈的反战思想中,牧人们的希望是:“你将永享祭祀,每当我们以神圣誓言/向神女们祈祷,或当我们祓除土田。”“声名和颂扬将永世长在,/每年我们农人们像对酒神和谷种/都要向你祈求,你也要为我们作证。”

爱好和平的达芙妮却是死亡的命运,实际上这样的一种牧歌也是维吉尔生活时代的写照,生于公元前70年、死于公元前19年的维吉尔也经历了古罗马的一次次战争,他的时代正是建立在奴隶制基础上的罗马共和国开始变为专制帝国的时代。在他生前的那一年,爆发了古代西方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奴隶暴动——斯巴达克斯起义,但是起义的失败换来的是6000被俘奴隶沿着加普亚到罗马的公路上被钉在十字架上。在维吉尔见证的时代中,罗马的“三雄政治”和“后三雄政治”带来了政权的巩固,但是这暂时解决的危机在维吉尔看来,却变成了一种理想化的社会,在他看来,屋大维的元首统治是新的希望,所以对于屋大维,维吉尔充满了崇拜之情,他认为正是屋大维将罗马带向一个黄金时代,“从高高的天上新的一代已经降临,/在他生时,黑铁时代就已经终停,/在整个世界又出现了黄金的新人。”在“其四”中,维吉尔表达了对于新的时代的向往,那一个刚刚诞生的小孩尊如神明,因为他就是未来的统治者,而这未来就是屋大维开窗的黄金时代,“当你长大能读英雄颂歌和祖先事迹,/当你开始能够了解道德的意义,/那田野将要逐渐为柔穗所染黄,/紫熟的葡萄将悬挂在野生的荆棘上,/坚实的栎树也将流出甘露琼浆。”他是天神的骄子,他是上帝的苗裔,他是英雄,他是万物的解救者,“看呀,那摇摆的世界负着苍穹,/看那大地和海洋和深远的天空,/着万物怎样为未来的岁月欢唱,/我希望我生命的终尾可以延长,/有足够的精力来传述你的功绩”。所以,实际上,维吉尔对英雄的歌颂、对神明的歌颂,正是希望他们能够带给世人一个美好的未来,而这个未来世界里,像当初牧人们拥有的那样,是享受着纯净的自然,追逐着美丽的爱情。

神灵和英雄是解救者,是庇护者,伽鲁斯的爱情最终要实现也需要神的力量,“女神们呀,我们要尽力来帮伽鲁斯的忙,/我对他的爱情是这样每个时辰都在增长,/就像那青藿在初春天气那样生长一样。/让我们起来走吧,暮气对唱歌的嗓子不利,/杜松的阴影是很坏的,连对庄稼都无益,/山羊们吃够了,回家去吧,黄昏星已经升起。”这是“爱情征服万物”实现的保证,而在达芙妮之死之后,也需要这样的神祇的护佑:“看呀,神裔恺撒的星升起,放出光芒,/就是那星使得五谷丰收,喜气洋洋,/使葡萄在日晒的山谷间变成深紫金黄,/接你的梨树吧,你的后代将把果实来尝。”而这样的渴求在维吉尔《牧歌》第一首中就充分进行了表达,牧人梅利伯和提屠鲁的对话中,有战争造成的创伤,但是要把这一切的不幸恢复过来,需要的就是神的力量,提屠鲁说:“梅利伯啊,一位神衹给了我这个方便,/我将永远以他为神来供奉,他的祭坛/我将经常用自家的羊羔的血来沾染。”没有租后沉重的钱,敬神的牺牲也不管多少,但是有对于神的虔诚,以及被解救之后的那种报恩之情:“即使野鹿在天上游牧,在空中飞翔;/即使海水干枯,把鱼儿留在光光岸上,/即使那东方的安息和西方的日耳曼,/都到相反的河上饮水,把地域更换,/我的心里也不能够忘记那人的容颜。”那人是希望,那人是爱,那人给了他生活的安定和自由:“你可以跟从前一样喂你的羊,养你的牛。”

喂你的羊和养你的牛,是自然和谐生活的写照,对于牧人来说,他们歌唱爱情,他们表达爱意,他们爱好和平,“每个人都有他的欲望”,而当战争破坏了这一切,他们希望那天上的神,那世间的英雄来拯救他们,庇护他们,而牧人也用他们的牺牲供奉他们,这样的人和神、人和英雄的共处是不是一种黄金时代的理想?而实际上维吉尔所期盼的世界里或许有着阿波罗拉我耳朵时的劝告,“一个牧人应该把羊喂得/胖胖的,但应该写细巧一些的诗歌。”但是这神的荣光和英雄的力量终究也只是一种虚幻的寄托,当欲望变成一种权力,世界依然是不停的争斗,依然是难以实现的乌托邦:“还要有提菲斯,还要有隋阿戈的巨舟/载去英雄的精锐,还要有新的战争。/还要有英雄阿喀琉作特洛亚的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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