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Z42·2151022·1224
作者:【奥地利】茨威格 著
出版:译林出版社
版本:2011年07月第1版
定价:16.80元
ISBN:9787544717885
页数:196页

《人类群星闪耀时》是人类“历史上最好的传记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传记名作之一,共收入他的历史特写10篇,《人类群星闪耀时》分别展现了10个决定世界历史的瞬间:千年帝国拜占庭的陷落、巴尔沃亚眺望水天一色的太平洋、亨德尔奇迹的精神复活、老年歌德热恋的悲歌、滑铁卢的一分钟以及马赛曲神佑般的创作。而这10个历史瞬间神奇地降临到10位传主的身上,他们或是被命运高高举起,送入英雄们的殿堂;或是被狠狠嘲弄,抛入千秋遗恨的行列。当强烈的个人意志与历史宿命碰撞之际,火花闪烁,那样的时刻从此照耀着人类文明的天空。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情绪,以历史与英雄的形式展现人类文明世界里的另一种真实!


《人类群星闪耀时》:这一秒他成了另一个人

平素缓慢地先后或平行发生的事件,凝聚到决定一切的唯一的瞬间:唯一的一声“行”,唯一的一声“不”,太早或者太迟,使这一时刻长留史册,它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于全人类的命运。

唯一的瞬间是1837年“电报机第一次使迄今相互隔绝的人们的经历成为同时性的”那一年?是1910年10月列夫·托尔斯泰“从那些与他最亲近的人那里逃得远远的”那一月?是1513年9月25日“人类知道地球上迄今不为人知的最后一个海洋”的这一天?是1848年1月约·奥·祖特尔·加利福尼亚将旧金山这一个贫穷的渔村变成黄金国度的那一夜?是1815年6月18日格鲁希“胆怯地死死抓住皇帝命他追击败退的普军的书面手令不放”的那一秒?或者是1513年巴尔博亚冒险站在那里看见太平洋的地峡?是1453年拜占庭最终陷落的那扇被遗忘的小门?是1917年列宁向人民作第一次讲演的那架坦克?没有太早或者太迟,没有别人,甚至没有按照计划行进的必然,就在那唯一的一声“行”和唯一的一声“不”里,把时间固定在那里,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而这一个时刻,这一个他人,便叫做历史。

此时此刻的是现实,它只有发生,只有进行,甚至当它回望过去的时候,它也无法准确地预言未来必然发生的大事,所以在现实的时间里做出的决定,在进行的时间里被凝聚的瞬间,它是唯一的,不可更改的。1917年4月,当列宁乘坐的那列火车从瑞士边境呼啸着穿越德国前往彼得堡的时候,或者是一种必然的革命行动,“他必须回俄国去,他必须取代其他人进行他的革命,在政治上进行真正的、诚实的革命。他必须回去,不久就回到俄国去;回去,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回国,在列宁眼前呈现的是一个固定的方向,可是在这之前,他是迷惘的,从这个国家开始逃亡,没有巨大的钱财,没有经营的贸易,他的方向逆着自己的革命报复,如果仅仅为了理想,他回去,只能和那在战争中牺牲的上百万人一样白白死去,即使如殉道者,即使为自由、正义和永久的和平而死,具有革命的意义,也无法打破最终的黑暗,所以逃亡之后的遭遇,迷惘之后的找寻,是为了将唯一的计划变成现实,将可能的行动变成必然。那一天三点十分的火车,“从这个时刻起世界的时钟有了另一样的走法。”也是因为他最终看见了火车驶向的终点,看见了旧时代秩序的破灭近在眼前,所以他要在坦克上做一次演讲,从此,属于他的是“震撼世界的十天”,从此,一枚炮弹发射出去,从此,一个帝国、一个世界被摧毁。

从此,这一个瞬间便成为唯一的时刻,唯一的历史。这种在偶然中坚持必然的追求也同样在居鲁士·弗·菲尔德身上,从1837年的第一次试验电报成功,到1858年跨越大洋的电缆完成信号传输,看起来都是对于世界的巨大意义,但是,对于菲尔德来说,两者之间其实有着根本不同的界定,电报使相隔绝的空间产生同时性,但是在隔离的大海中,最后的联合还是遇到了障碍,甚至在7月28日实施的计划中,“伟大的工作”最后却变成了一次失败,“唯一的一天创造了一切,唯一的一天毁灭了一切。”对于菲尔德来说,资金完蛋,信用丧失,“那根无用的电缆躺在大洋深不可测的海底,像传说中缠绕地球的巨蛇。”但是如果菲尔德就这样退出,那一唯一的瞬间就可能向后迟到数年甚至数十年。但是必然的追求就在于和列宁的那个决心一样,“突然,这个人出现了。看啊,还是原来那个人,依然怀着同样的信念、同样的信心,还是那个居鲁士·弗·菲尔德,他从沉默的流放中、从恶意的蔑视中复活了。”第三四次横渡大西洋,再次出现在伦敦,再次筹集的60万英镑,终于使得1853年7月28日定格为人类跨越海洋的一次胜利。

像是注定要有的胜利,无论是列宁逃亡中寻找机会,还是菲尔德不屈的精神,都为这个世界打开了另一扇大门。而在坚持的世界里,“亨德尔的复活”,“一夜天才”鲁日·德·利勒上尉都成为历史意义上的唯一,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人”,在脑中风之后却依然在坚硬的躯壳中爆发出难以捉摸的活力,这是一种不被毁灭的意志,这是被唤醒的生命力,这是对“不朽的追求”,“雄健的词句传达的呼唤”是对自己的勉励,从此他变成了与上帝一起创作的人,那一部《弥赛亚》使他又成为宇宙的创造者,正如剧作名字一样,是一种真正的拯救:“他满怀感激之情爱这部作品,因为它把他从自身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因为他在这部作品中得到了解脱。”而在德法战争期间,在新自由和旧秩序之间,1792年的《马赛曲》也成为一种拯救,它是不朽,它是创造,它是伟大,“鲁日的这首圣歌很快被称为《马赛曲》,它的第一个伟大的胜利是在巴黎。”——从此成为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象征。

茨威格:历史永远是一个唯一

“它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于全人类的命运。”历史意义的一瞬有时候本来就站在人类的舞台上,列宁的政治革命、菲德尔的技术革命,亨德尔的意志胜利和《马赛曲》的精神激励,是一种宏大的叙事,但是在决定一个民族的存亡,决定全人类的命运的唯一瞬间,并不都是一种激励,一种胜利,一种不朽,在民族、国家以及人类之外,最直接的体验者是一个人,一个具体的人,一个真实的人,以及一个唯一的人。这个人是1910年10月末“逃向上帝”的列夫·托尔斯泰,他《在黑暗中发光》里没有预设一个结尾,而这个悬置的结局无非是他再也无法成为那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人,25年之后的犹豫最后变成行动,这不过是另一部戏剧的开始,出逃是不再回来,出逃是死亡。那两个学生问他:“您为什么不同我们站在一起?”那两个学生替他回答:“终归您必须从您的书桌旁挺身而起,公开地、明确地和不顾一切地站在革命的一边。”在他眼前的是黑暗还是光明?是逃亡还是革命?是和平还是暴力?“没有一个道德的秩序能通过暴力而强行建立起来,因为每一种暴力不可避免地又制造出暴力。一旦你们拿起武器,你们就制造出新的专制。你们不是去摧毁它,而是要使它永远存在下去。”这或者是托尔斯泰对于他们最可能的回答,所以不知道仇恨不制造仇恨的他,只能最后选择逃亡——在长久的等待中逃亡,在长久的犹豫之后逃亡,不是为了杀人的革命,是为了杀死自己,“这种死亡才充实了他的生命,才使他的生命变得神圣。”

一种灵魂的拷问,让托尔斯泰变成了另一个人,而这另一个人就是真实的自己,一个未完成的戏剧悲剧,一个家庭的隐秘故事,最后在“逃向上帝”中成为一个牺牲者,而正是这种牺牲成为他自己:“托尔斯泰经过一些充满戏剧性的冲突之后,出逃了,而且为了去寻找那种壮丽的、典范的死亡,他出逃得正是时候,这种死亡赋予他的生命以完美的形式和威严。”没有行李,没有告别,穿上靴子和皮衣,悄无声息地消失,所以有时候自己是一个消失的符号,他只留下他的名字,他的故事,他的剧本,以及他的历史,而对于他本人来说,那可能就不是真正的自己。所以,当1912年的斯科特在北极的冰冻中写下最后一篇日记的时候,他把“我的妻子”改成了“我的遗孀”,这是一个可怕的字眼,妻子是生前的称呼,而遗孀只能代表着另一个人的死亡,在生前看见自己的死亡,和北极一样的冷酷现实面前,这唯一的瞬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是把自己变成了“他者”:“在壮烈的搏击中,英勇的死,死犹胜生,奋发向上直抵无穷的意志将会从失败中复活。”

复活是在历史意义上而言的,而对于一个人来说,他的妻子永远变成了遗孀,而这个“可怕”的字眼,在唯一的一声“行”和唯一的一声“不”中,总是会不断地闪现。1513年9月25日之前的努涅斯·德·巴尔博亚是一个冒险者,是一个阴谋家,甚至是一个屠杀者,他躲在大木箱里“大胆地绕过迭戈·哥伦布的封锁线而没有被人识破诡计”,他在驶过巴拿马地峡之后对土著人进行血腥屠杀,他建立起自己的殖民地并把总督赶出去,他为了占领为了博取不朽的荣名,开始了向着穿越地峡进军。而在9月25日,当他站在那望见太平洋的山上,那个时间便属于全人类,属于不朽:“他要自己一个人、永远就他自己一个人,成为横渡我们这个宇宙的浩瀚的大西洋之后又看见另一个未知的大洋——太平洋——的第一个西班牙人,第一个欧洲人,第一个基督徒。”当人类知道地球上迄今不为人知的最后一个海洋,这一天的意义在一个人完成之后,便成为了历史,而在历史之中,他作为一个个人,又从历史中退出:“刽子手刀光一闪,人头落地,一秒钟后,看见环绕着我们这个地球的两个大洋的第一双眼睛便永远地闭上了。”

即使他被称为“不朽的逃亡者”,也是对于那一个发现太平洋的历史而言的,成为“他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偶然,偶然的一天,偶然的行动,偶然的伟大,在历史上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在个人意义上,却注定是一种颠覆。而滑铁卢决定胜利的一瞬里,命运之神无非也是开了一个玩笑,那个叫格鲁希的元帅,只是拿破仑征服世界里极为平庸的一个人,一个从来只“死死抓住皇帝命他追击败退的普军的书面手令不放”的人,他不是英雄,不是战略家,在滑铁卢战役中,当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一个老实平庸的人,对于历史做出错误选择的时候,是一支军队的死亡,是一个皇帝的失败,是一个帝国的覆灭,而做出这个决定仅仅只有一秒:“格鲁希想了一秒钟,这一秒钟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决定了拿破仑的命运和世界的命运。它,在滑铁卢附近的一家农舍里的这一秒钟,决定了整个19世纪,而这一秒钟却取决于一个相当勇敢却又相当平庸的人的嘴巴,掌握在一个神经质地揉着皇帝的一纸命令的人手中。”

对于巴尔博亚来说,一天而成为历史,对于格鲁希来说,一秒而成为历史,而在一天和一秒里,他们从冒险者变成伟大的发现者,从忠心的元帅变成帝国的毁灭者,就像在《玛里恩浴场哀歌》里失去感情激情的歌德创作了伟大的《浮士德》,就像在旧金山这个荒凉的地方,他变成加利福尼亚皇帝,每一瞬间都是唯一的,而当唯一的时间变成历史的时候,他们早就是那个没有计划的“他者”,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回头,历史的巨轮总是碾压着这些个体的命运而前进的。

像是一个悲剧,个体的悲剧充满了偶然性,而历史的悲剧有时候也只是一个偶然。1453年5月29日这个在东西方文化和宗教上最具历史意义的日子,就是在一扇被遗忘的小门里,决定了世界历史的走向。东西方信仰之间的矛盾在拜占庭这个城市里书写着古老的神学鸿沟,即使1451年12月的那一次和解,也只是将多年罪恶的争吵暂时平息了而已,东方和西方,一种信仰和另一种信仰之间的矛盾只能通过某种战争才能平衡。马霍梅特的进攻计划开启的是东罗马帝国皇帝的千年古城墙和新苏丹的新大炮之间的决战,他的天才计划是将舰队从外海经山岬角运到金角湾内港,只能在水中航行的船只一夜之间翻山越岭,穿过葡萄园,穿过田野和森林,从一个海域运到另一个海域,向着拜占庭最后的城墙进攻,旷古奇闻变成了兵临城下的威胁,即使有十二名勇士如阿耳戈船式的远游,但是威尼斯和教皇全都冷落了拜占庭,忘却了拜占庭,对于他们来说,像是一个必然。只不过,那个夜晚,东罗马的末代皇帝同他的帝国一起在这个日子同归于尽,而这种覆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偶然事件”,凯卡波尔塔那个被遗忘的小门,打开了整个西方倒塌的出口,历史更增添了它的悲剧性。

革命和战争,科技和宗教,地理大发现,以及宗教斗争,它们都是一部厚厚的历史,而陷在这历史里面,是唯一发生的现实,是唯一经历的他们,是唯一不可改变的时间,偶然,必然,必然中的偶然,偶然中的必然,他们是更好的自己,还是从未预料的“他者”,唯一的瞬间里没有可能,没有虚构,没有下一次,“向来是:一个民族,千百万人里面才出一个天才;人世间数百万个闲暇的小时流逝过去,方始出现一个真正的历史性时刻,人类星光璀璨的时辰。”而当他们成为闪耀的群星,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其实是带着苦难和沉重,带着死亡和壮丽,成为另一个人:

在这一秒钟里
他成了另一个人,
一千多年前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
他同他一样,
自从死神灼热的一吻
便须为苦难而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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