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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41·2210319·1735 |
作者:【日】寺山修司 著 | |
出版:湖南文艺出版社 | |
版本:2018年06月第1版 | |
定价:56.00元当当27.70元 | |
ISBN:9787540486228 | |
页数:344页 |
“眼泪是人类做出来的最小的海……”被遗忘的少女,住在港湾红色的小屋里,她所做的事,只是每日夕阳西下之时前往海边,录下海水的声音。这是想象力的殿堂,这是语言的迷宫,这是穿着“爱”的外衣进行的一场实验,拍摄了《抛掉书本上街去》《死者田园祭》等电影的寺山修司,因颠覆而前卫的视觉风格被誉为“银幕诗人”,他将映入这名“少女”的眼眸与心底的景象,以爱之名撰写成诗。《寺山修司少女诗集》是寺山修司的经典诗作集,全书分为九个篇章,分别是《海》《我作的童谣》《猫》《我是男孩时》《恶魔的童谣》《人偶游戏》《爱》《花诗集》《时而如没有母亲的孩子》,每个篇章内含多首小诗及散文诗,延续了寺山修司一贯的独特想象力、无边知识量,集猎奇、幻想、实验、浪漫于一身。日本著名插画、漫画家林静一授权封面插图,用另一种方式还原寺山世界的经典少女形象。
《寺山修司少女诗集》:下一页是海
没有母亲的孩子 有书
没有书的孩子 有海
没有海的孩子 有旅行
没有旅行的孩子 有恋爱
没有恋爱的孩子 有什么?
——《某一天》
不是一个循环,是从终点回到起点的虚无:没有母亲,有书,没有书,有海,没有海,有旅行,没有旅行,有恋爱——没有恋爱,有什么?没有而有,在填补和取代中,最终还是回到“没有”的结局,当这一天“向日葵开了”,当这一天“日落了”,这一天也是“向日葵落了”,也是“日升了”,在时间的循环中,有终于会变成没有,而一切的书,一切的海,一切的旅行,一切的恋爱,最后成为虚无,都在于孩子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母亲在哪里?
这是寺山修司对于女性的一次诘问,《时而如没有母亲的孩子》这一部诗集却指向了孩子最初的疑问,时而如没有母亲的孩子,只能默默看着大海,时而如没有母亲的孩子,只能一个人出去旅行,“可是心里立刻明白/假如成为没有母亲的孩子/对谁也不会说爱”,其实,对于母亲之缺无,是因为爱之缺席,“爱我一半/剩下的一半/想默默看海”,或者,爱我一半,剩下的一半,想思考人生,而现在爱没有了,母亲没有了,书、海、旅行和思考都没有了,就像“我有两只眼睛”,只剩下一只眼睛“看什么好?”《少女写给上帝的有问号的信》里说:“我只有两只眼睛天空却有无数的星星/谁能帮我数数漏掉的星星?”
恋爱之爱,是可以望见无数的星星,当少女写给上帝的是充满问号的信,爱之缺失已经成为寺山修司的一个母题。那么,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没有恋爱的孩子?爱是一根黑发,“你的/一根黑发/成了地平线(《爱》)”快做母亲的女人,会给毛线球“卷起地球”,“一如人类的历史/从早到晚/在椅子上丝毫不动(《世界》)”爱成了地平线,母亲卷起了历史,这是对于母亲的歌颂,这是对于爱的赞扬,但是头发作为一条地平线,却隔开了“冥想与睡眠”;头发作为历史的结局,存放在抽屉里,成为死去母亲的遗发;头发最后变成了被禁情欲的印记,“喜欢被水清洗”——头发之死亡,头发之惩罚,头发之悲哀,世界在缺少了一根头发的地平线里,只有悲伤的列车,只有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只有黑暗而冰冷的床,“火焰的时候和 灰烬的时候/火焰的时候和 灰烬的时候/背对喝彩/回休息室一个人睡/床黑暗而冰冷/(嗡嗡哼唱)(《剧本》)”
而这种头发之罪变成少年时代的一个变异之梦的开始,《对于少年时代的我来说,睡美人为什么那么美丽是个谜》里的那份美丽已经闪现出诡异的色彩,少年时代的我在度假时玩起了捉迷藏,于是发现了睡在草丛中的女子,女子戴着西洋帽,是一个“美丽的人妻”,而实际上,这是一个自杀的女子,我看见的只是一具尸体,“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自杀的尸体,也是对‘美丽女人’的回忆。”睡着的女人很美,但是当她变成一具死去的尸体,或者当被发现她“已死”,美便消逝不见了。但是睡着和死去,构成了关于记忆中美的两种维度,睡着是一种入梦的状态,是活着的美,她指向的是“成了地平线”的黑发世界;而死去是一种黑暗而冰冷的状态,是火焰燃烧之后的灰烬。所以寺山修司以少年的视角定义了真正的“美”:美是矫揉造作,没是懂得诗歌,没是做爱,“美丽的女人,就是想成为美丽女人的女人。”而“已死”的美,“那份爱和性全部都是别人的”,他给了这种所谓美一种定义:“所以,充其量能称之为带血的人偶。”
美需要矫揉造作,需要诗歌和性爱,当女人的黑发变成禁欲的印记,变成被水洗过而长存于抽屉里,她便成为了人偶。《花诗集》传递出这种被异化的美,“花里混集了少女的纯情与上年纪女人的情欲,让我觉得难以应对。”所以我讨厌花,所以“杀死玫瑰/郁金香狂/兰花的诱惑/百合之恶/给波斯菊的歧视(《花诗集》)”女人之花,也是在这样一种变异的情欲中变成了讨厌的对象,而这种变异让“母亲”从此具有了恶魔的气息,“狼的真身,就是小红帽的母亲。”母亲给了小红帽忠告,就是想要监测十岁的小红帽能否做到,但是当母亲披上狼的布偶玩具,这种对真身的代替也使得她变成了人偶,只是《狼不可怕》,因为她只是孤独,只是可怜,但不可恶,“在山里被家人拋弃,孤零零一个人瘫在病床上的外婆,之所以袭击可爱的孙女,是因为那份孤独的狂乱。”
《我作的鹅妈妈童谣》可以看做是寺山修司对孤独母亲变异的一种书写,童谣应该是纯真的,应该是美好的,应该如美丽的女人,但是在这些童谣里,有“遮住眼睛的孩子”,有医院里“打开的注射器”,有生了六胞胎的苍蝇,有可以买糖果的地狱,“在这个世上 最小的棺材 是笔盒/然后 尸体是一支红铅笔/里面通着一条血管”,所以,“用红铅笔写的诗 是用血写的诗/橡皮擦 是消失而去的灵魂们的坟墓”,诗是为了让人死去。而这些鹅妈妈的童谣来自于孩子的写作,所以这个孩子是遮住眼睛的孩子,是死去的孩子,“那个人的名字是?/是我”。
而“鹅妈妈的童谣”之外,还有“恶魔的童谣”,那里有吐血的姐姐,有吐火的妹妹,有“瓶子里的居委会”,有“户口本被盗的你”,有丢失了影子的天文学,有黑夜无家可归的孩子,对人的怨恨变成了永远的记号,“带着金羊和夜莺/直到我死去 不停尾随”——这是寺山修司的《惜春鸟》,在电影《死者田园祭》中成为了插曲,一个少年在黑暗的地狱中独自旅行,他面对的是无法返回的死亡,他或者已经成为恶魔本身:在黎明前的夜晚,魔女来卖面具,每一张脸都是恶魔的脸;舞动红旗的那个人滑亮了九根火柴,但是最后照出的是地狱的面孔;地狱里都是迷路的孩子,“死去的孩子的马戏团/姐姐嫁去地狱”……
“恶魔”和“童谣”构成了一种悖反,就像黑发和抽屉,就像入睡和已死,就像狼和母亲,就像诗歌和血色。母亲作为女人,或者女人作为母亲,变成了带血的人偶——从生下孩子的母亲到异化的女人,寺山修司的女性视角完成了一次蜕变:从神化到人化,再从人化到魔化,而一切的书,一切的海,一切的旅行和恋爱都变成了“人偶游戏”。《人偶游戏的序文》中说:“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想要与人偶一起生活。”这是苍老而通向地狱的象征,“和很多的自动人偶一起唱唱歌,泡泡澡,读读霍夫曼的童话,醉心于莱斯博斯岛的果实,或是给我捏捏肩膀等。”而真正的人偶游戏中的人偶不仅是血色人偶,更有着“人偶的病理学”,它们有体温恐惧症,有螺旋式舞蹈症,有半面聋哑症,有自然性毛发生长症,有爱丽丝恋父症。但是,人偶游戏真正诡异之处在于它复原的是人的生活方式:少女埋头沉浸在“人偶的病理分类学”学术论文中;“少女在半夜的庭院中,活埋了一个人偶。/紧接着,/第二天,学校就来了一名转校的少女。”人偶少女看见匹诺曹的鼻子一长就开始兴奋——人偶的本质就是万物的来源,“各种各样事物的学问与认知,潜藏于自然以及世界和人偶的大宇宙和小宇宙的真正搭配与和合的学习之中。万物来源于作为唯一者存在的人偶制造,且万物将再次归流于作为唯一者存在的人偶制造。”
从母亲到美人到人偶,从神化到人化再到魔化,这是关于女性变异的三部曲,当万物归流,人偶游戏就是一种湮没诗歌和性爱的水,而人偶变成了“水妖”——寺山修司有关于《水妖记》的三首诗歌,《水妖记》是一次练习,“泳衣穿好了吗?/下一页/是海”。下一页是海,是必须翻过“人偶游戏”的文本,是必须浸入恶魔的世界,是必须成为被人清洗的死人的头发,《水妖记Ⅱ》是猎奇,是幻想,是实验,是邪恶:少女躲在瓶中“蹲着把眼睛遮住就能听见全世界的声音”,四个戴着中世纪假发的法官聚在一起“判决桌上的蜗牛;母亲是色情狂,那只猫“在浴缸里舔剃刀”;财产目录 、死去的庭木、浮在河上的床、被无花果汁液弄脏的失踪父亲的一叠信、旧铲草机、一盒没写过诗的铅笔、一个老女人、弥漫着雾气的镜子、一台反吊的自行车等意象组合在一起,最后是装满了第一趟列车的尸体。而在《水妖记Ⅲ》,一切都变成了缺失的存在,母亲发疯,理发师掩着鼻子,桌子的旧疤发痛,书写的一叠信没有了,旅行的自行车没有了,可以读的书被猫抢去了——没有母亲,没有孩子,没有爱,甚至连说话也不存在了,“我将永远裸足行走/语言与沉默之间是浅滩的河岸(《水妖记Ⅲ》”
水妖在玩“人偶的游戏”,人偶就是死去的女人,没有书,没有海,没有旅行和恋爱,没有母亲和美女,寺山修司的少女诗集已经支离破碎。作为“少女”的一种对等物,少年男孩也已经变成了某种变异物,“这是男孩们的诗集/变装混进女孩的诗集中”,男/女,孩子/母亲,欲望/性爱,人偶/万物也开始了变装,它是一种减法,“三个人减去一个人留下后悔/少女减去我/什么也没留下(《数字少年团的林间学习I》)”它是一种加法,“就算再加上两串葡萄和波利尼西亚战史和醋腌的猪肉一樽以及圣歌队全员/得出的答案 仅仅一名少女/也就是说 不及你一个(《数字少年团的林间学习Ⅱ》)”它是一种乘法,“我照此行事 将少女从书中取出 但取出来的 不过是/印在上面的文字罢了/少女消失而去 我不知道该如何发寻人公告(《数字少年团的林间学习Ⅲ》)”加减乘法,运算已经不再是人偶游戏,而是在完成“少女”的重塑,所以在《黑板》一首诗中,当“瑞秋”这个少女的名字写下了九列二十七个,一个声音是:“假如用橡皮擦擦去一个/请务必补上两个”——瑞秋是一个名字,是一种符号,当被赋予了具体之存在,它是少女的一次复活。
而在《猫》一辑诗里,猫开始翻开书,猫用语言做出来,猫被收进《猫的字典》里:猫是“有胡子的女孩”,猫是“黑夜的宝石诈骗师”,猫是“不解谜的名侦探”,猫“拥有世上最小的两个月亮”,猫是“蓝胡子公的第八个老婆”,猫是“没有财产的快乐主义者”,猫是“多毛的懒惰妓女”;而且,猫在少年时代让我第一次懂得恋爱,穿长靴的猫教会了我抽烟;“穿长靴的猫”成为生活中重要的存在,“穿长靴的猫喝咖啡时/会脱靴子吗?/穿长靴的猫做爱时/把长靴放在哪里呢?/穿长靴的猫当长靴弄脏时/会有另一双吗?/穿长靴的猫在洗澡时/会把长靴戴在头上吗?”猫甚至成为带来变革的存在,“猫一拉弓,食指发痛。猫一走入镜子,从里面走出侏儒。猫一抽鸦片,北京就卖红花。猫一读书,革命军变成烟雾。猫一爬上卧铺,杰克船长就遇难。猫一卷表针,拄着拐杖的男人就消失。猫一藏起骨头,没有亲人的三个孩子集合起来。猫一拗起尾巴,青龙刀就被盗。猫一撞翻锅,捉迷藏的鬼就会出现。”
猫有关于猫的字典,猫带来了巨大的变革,穿长靴的猫影响了生活,而猫作为一种意象的复活,重新被赋予了人的存在意义:“我的猫的真实身份/是名为埃尔莎的//一位裸体的少女(《少女埃尔莎》)”少女回归,恋爱回归,孩子回归,旅行回归,书回归,于是海回归,“下一页/是海”回到了少女诗集最纯粹、最美好、最柔情的一章:海狮“巨大的遗失物”,但海可以带你去寻找;海是女人的一滴眼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大海;海是少年触摸的东西,它变成了伤心的眼泪……海是死的,而眼泪是活的:音乐家闭着眼睛在那里记下了第一个音符,“为了不溺死于自己的梦境/就已竭尽全力”;海是叙事诗,眼泪是抒情诗,诗人在自己缩写的海里游泳;失去信心的画家跳进真正的海里自杀,但是没有发出水的声音,发出“扑通”水声的是他的画,而年轻水手去寻访女人,打开门也听到了“扑通”的声音,“这是一个跳人自己录下的浪声里的寂寞女人的自杀故事。”
海在音乐家那里,在诗人那里,在画家那里,即使寂寞的女人以自杀的方式进入海的文本,它所唤醒的是声音的诗意——从死去母亲的头发被清洗的水,到恶魔歌谣里姐姐吐出来的血,从水妖生活的河,水的不同形态,组成了关于女人的不同存在,而只有进入大海的世界,一切才变成一种旅行,一次恋爱,一本书,以及一个孩子最初对美的向往,它是动人的,它是流动的,它是抒情的,它在最短的抒情诗里演绎出最长的爱:“眼泪/是人类自己做出来的/最小的/海(《最短的抒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