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

编号:Z53·2170219·1369
作者:
出版:中华书局
版本:2013年04月第1版
定价:53.00元亚马逊25.10元
ISBN:9787101092080
页数:736页

《国语》,又名《春秋外传》或《左氏外传》,是中国最早的一部国别体史书,凡二十一卷(篇),分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八国记事。记事时间,起自西周中期,下迄春秋战国之交,前后约五百年。相较《左传》,《国语》所记事件大都不相连属,且偏重记言,往往通过言论反映事实,以人物之间的对话刻画人物形象,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全书记载了西周穆王、厉王直至东周襄王、景王、敬王时有关“邦国成败”的部分重大政治事件,反映了从西周到东周的社会政治变化的过程。各国史料在全书中所占的比重悬殊甚大,其中《晋语》所占篇幅最多,而《郑语》只有两条材料。


《国语》:君子能劳,后世有继

“劳”是什么?为什么“能劳”就能使“后世有继”,语出自公父文伯之母,这一句对季康子的话其实建立了一种关于君子德行的逻辑链条,在《公父文伯之母论劳逸》中,公父文伯之母进一步阐述说:“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劳则思,思则善心生,也就是说,劳的间接意义是能够思考,而思考则带向了善的一面,这是一种积极的思维,而在相反的方向来说,不劳而逸,逸则淫,淫则忘善,没有善,当然会产生恶。

劳和逸是君子的两种生活方式,两种生活方式产生思和淫这两种态度,而两种态度相异,越走越远,并最终走向了善与恶的对立。一个普通妇女的善恶观虽然逻辑性并不严密,但是却指明了作为君子的取舍之道,所以孔子闻之而叹曰:“季氏之妇可谓知礼矣。爱而无私,上下有章。”公父文伯之母能爱而无私,能上下有章,孔子把这种品德称作是“知礼”,而其实季氏之妇并不只是简单的之礼,而是在某种程度上用这种两分法道出春秋时期如何巩固政权的宏大叙事。

劳和逸,思和淫,善与恶,其结果是兴与不兴,仿佛每一个君子都应该站在这个两分法的分叉道路上审视自己,从而对于“邦国成败”有一个判断,《国语》记录了上起周穆王十二年西征犬戎,下至智伯被灭的五百年间的重大政治事件,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兴亡胜败似乎都取决于君子做出的判断,而判断之肯定与否定,就需要审时度势,就需要做出选择。在周王朝风雨飘摇的时候,当时身为司徒的郑桓公向史伯咨询逃死方略,史伯从天道赏善罚恶角度,对未来周王室不可避免的衰落和齐、晋、秦、楚的崛起大势做出预测,建议郑桓公将妻子儿女和财产寄托在济、洛、河、颍之间。《史伯为桓公论兴废》中记载了史伯的分析,如果撇开对郑桓公私人性逃亡的建议,在剖析周王朝衰微的原因时,虽然充满了天人合一的宿命论,但是他提出的“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虞、夏、商、周是也的观点”,也很好地诠释了“君子能劳,后世有继”的思想,“天之所启,十世不替”,但是为什么周朝会走向衰亡?史伯认为,“今王弃高明昭显,而好谗慝暗昧;恶角犀丰盈,而近顽童穷固。”而这或者也是一种表象,实质上,他认为最重要的错误是“去和而取同”:“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

和,就是取长补短,就是和而不同,“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如果世界只有一种音符就不能谱成乐曲,只有一种颜色就不能构成绚丽的文采,只有一种味就不能形成美味,只有—种事物就不能集合众事。所以,同其实是不变,不思,当然最后“好谗慝暗昧;恶角犀丰盈,而近顽童穷固”的时候,君子也被淹没在这种恶之中,故而越来越衰弱,故而无法听进去别人的劝谏,当然最后也在“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中坠入失败。“去和而取同”的错误观,其实有着深刻的哲学意境,当春秋时代诸侯纷争的时候,就是把历史推向了一个和而不同的阶段,如果还是不求改变,一意孤行,就只能走向毁灭之路。

而在三卷的《周语》中,这种“去和而取同”的错误随处可见,“祭公谏穆王征犬戎”中,当周穆王准备征讨犬戎的时候,祭公认为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他认为,“先王之于民也,懋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修之,使务利而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这种“耀明文德而不显示兵威”却并没有让周穆王停止征讨的脚步,而结果是“王不听”,征讨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却失去了邦国的朝见,“自是荒服者不至。”同样,《密康公母论小丑备物终必亡》中,密康公母认为,“小丑备物,终必亡”,而同样是不听,“康公不献。一年,王灭密。”邵公谏周厉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结果,“王不听,于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虢文公谏周宣王:“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敦庞纯固于是乎成,是故稷为大官。”结果也是“王不听”:“三十九年,战于干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

这样一种“王不听”,就是在变化的时局面前一意孤行,就是不善于“劳则思”,当然不善于生出善心。在《周语》中,“祭公谏穆王征犬戎章”、“邵公谏厉王弭谤章”、“芮良夫论荣夷公专利章”、“虢文公谏宣王不籍千亩章”、“仲山父谏宣王立戏章”都是记载西周卿士大夫讽谏周王弊政,但最后这些周王都在“不听”中走上了另一条路。而其实,在周王的“不听”中,有着一种对于自下而上劝谏不理睬的君王作风,这种作风看上去是对于“夫政自上下者也”的实践,但是在统治的内在逻辑上,却犯了另一种错误。

“敬王命,顺之道也;成礼义,德之则也。”这是内史兴论晋文公必霸章的观点,敬王命是一种顺道,但是后半句则指出了这种顺道的道德要求,那就是“成礼义”,什么是德?“则德以导诸侯,诸侯必归之。且礼所以观忠、信、仁、义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义所以节也。忠分则均,仁行则报,信守则固,义节则度。”提出了德的四种标准,那就是忠、信、仁、义,忠是用来分配资源的,仁是用来施行的,信是用来保证操守的,义是用来节制行为的,而这些德并不是所谓的一成不变,而是在世事变化面前做出判断。《单襄公论陈必亡》中,单襄公为什么会认为陈必王,是因为她贾道于陈的时候,看到陈国的道路上杂草丛生,不可通行,候人不在边境岗位,司空不视察道路,川泽未筑堤岸,河川上没有桥梁,野地里堆积着谷物,场上谷物尚未入仓,道路两旁没有排列的树木,农田杂草丛生,膳宰不赠送牲畜,司里不安排客馆,国家没有寄居的旅社,郊县没有客舍,民众准备在夏徵舒宅第周围筑台观。陈国的种种现象是一种变,但是变却是走向了相反,也就是犯了先王之令,“昔先王之教,懋帅其德也,犹恐殒越。若废其教而弃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将何以守国?居大国之间,而无此四者,其能久乎?”先王之令却正是一种和而不同的体现,也就是在具体现象中把握根本,“懋帅其德也”,这种德在《单襄公论晋周将得晋国中有了更具体的体现:“夫敬,文之恭也;忠,文之实也;信,文之孚也;仁,文之爱也;义,文之制也;智,文之舆也;勇,文之帅也;教,文之施也;孝,文之本也;惠,文之慈也;让,文之材也。”十一种德行就是一种“不同”之令。

虽然周襄王拒绝曾经让他避难的晋文公提出死后赐予隧礼的请求,认为不能因私人恩怨而改变政令,“余何敢以私劳变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与百姓何?何政令之为也?”虽然武公伐翼,杀哀侯的时候,止栾共子拒绝“以私利废人之道”最后“遂斗而死”,虽然楚国屈到的儿子屈建在祭祀的时候去掉了父亲喜欢的菱角,违背了父亲死前的叮嘱,“夫子不以其私欲干国之典”,只是为了“违而道”,这种种看上去都是对于先王之令机械地照搬和遵守,“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唯道是从。”但实际上在那个时代,所谓的道,所谓的德,也在历史的转变中发生了改变。

“民,天之生也。知天,必知民矣。”这是非常明显的亲民思想,《内史过论晋惠公必无后》中说:“民之所急在大事,先王知大事之必以众济也,是故祓除其心以和惠民。”内史过认为,治民所急的是两件大事,就是祭祀和战争,而要做成大事则要依靠众民,因此要纯洁自己的心灵,用和谐政治施惠爱于民众。内史过还从反面来论述,“若将广其心而远其邻,陵其民而卑其上,将何以固守?”《曹刿问战》中曹刿对鲁庄公也有相同的论述,“夫惠本而后民归之志,民和而后神降之福。若布德于民而平均其政事,君子务治而小人务力,动不违时,财不过用,财用不匮,莫不能使共祀。”他肯定“中心图民”的作用,在“臧文仲如齐告籴章”中也主张“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

把民放在重要的位置上,要施惠爱于民众,要“必先诸民”,要“布德于民”,而且这种民本思想也是国家战略的考虑,《单穆公谏景王铸大钱》提出了滥用民资的后果,“且绝民用以实王府,犹塞川原而为潢污也,其竭也无日矣。若民离而财匮,灾至而备亡,王其若之何?”在《单穆公谏景王铸大钟》中也有相似论述:“今王作钟也,听之弗及,比之不度,钟声不可以知和,制度不可以出节,无益于乐,而鲜民财,将焉用之!”这种观点接近墨子的“节用”观,《楚语·伍举论台美而楚殆》中,当楚灵王建造了章华之台,问伍举美不美的时候,伍举认为,“夫美也者,上下、内外、小大、远近皆无害焉,故曰美。于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则匮,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劳民伤财,破坏的不仅是物质意义上的财富,更是违背了美学原则,也种下了亡国的恶果,“若君谓此台美而为之正,楚其殆矣。”

可以看出,在《周语》中,周朝天子似乎对于劝谏普遍采取的态度是“王不听”,而在诸侯崛起的过程中,各国都将君子之德和亲民思想摆在重要位置上,也正是这种“君子能劳”,才使得“后世有继”,齐桓公为什么能成为春秋五霸?其重要的原因就是重用管仲,桓公问管仲:“安国若何?”管子的回答是:“修旧法,择其善者而业用之;遂滋民,与无财,而敬百姓,则国安矣。”在齐桓公支持之下,对齐政治、经济、军事厉行改革,使齐国一跃成为春秋前期最为强盛的诸侯国,齐人高举“尊王攘夷”的旗帜,成为华夏诸侯国的实际政治领袖,由此开创了春秋两百多年霸主政治的格局。在《齐语》中“管仲对桓公以霸术章”载管仲论强国之道在于“参其国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为之终,而慎用其六柄焉”;“管仲佐桓公为政章”载管仲教齐桓公选拔人才整饬内政;“桓公为政既成章”载齐桓公奖善罚恶整顿吏治;“管仲教桓公亲邻国章”载管仲施行睦邻政策;“管仲教桓公足甲兵章”载管仲论“轻过而移诸甲兵”,最后齐桓公率领诸侯征讨四夷,在葵丘之会上,齐桓公霸主地位得到周天子的承认。

而在《晋语》中,劳和逸,思和淫,善与恶的二分法得到了更充分的论述,并且在实践中也成为兴亡胜败的分界。《晋语》从历史上的骊姬之乱开始,晋献公因宠爱骊姬而欲废太子申生,终于导致了晋国五世的动荡,晋献公宠爱骊姬当然是一种淫欲,而政治动乱之中,晋国内外各派势力围绕着晋侯继承人问题展开生死大角逐,是一种贪欲,尤其是晋惠公夷吾通过内外贿赂而归国即位,得志后又恩将仇报,由此激化了内外矛盾,而在这种骨肉相残的惨剧中,晋文公重耳却在流亡十九年后,历经种种艰难最后归国继位,在这个过程中,“君子能劳”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自狄适齐遇到一农夫,农夫竟然以土块为食,当时的重耳“怒以鞭之”,是子犯劝他:“天赐也。民以土服,又何求焉!天事必象,十有二年,必获此土。”重耳是一个能够思考的人,所以“重耳拜稽首,受而载之”。到齐国后,齐国的国王将齐姜嫁给他做妻子,当他在安逸的生活中忘记了自己身上的重任时,齐姜对他说“不可处,时不可失,忠不可弃,怀不可从,子必速行。”重耳从言而开始了漫漫回国之路。

从齐到卫,卫文公不礼重耳;从卫到曹,曹工公不礼重耳;从曹到宋,宋襄公赠重耳二十乘车马,后来重耳回到晋国成为晋文公之后也对宋国进行了帮助;从宋到郑,郑文公不礼重耳;从郑到楚,楚成王以周礼享重耳,作为回报,重耳答应晋、楚治兵时会“避君三舍”,之后,晋文公即位四年后,楚成王讨伐宋国,晋文公率领齐、秦之兵讨伐曹、卫两国,以此解救宋围,他践行避退三舍,之后的城濮之战楚众大败;重耳到秦国,秦穆公将怀赢在内的五个女子嫁给重耳,并以国君之礼享重耳,并在晋惠公去世之后派兵护送重耳回国,晋国史官在黄河边迎接重耳:“济且秉成,必霸诸侯。子孙赖之,君无惧矣。”

这一路下来,也是重耳从政之前的历练,而正是他善于分析,善于纳言,善于思考,终于回到了晋国,开创了晋国统治的新时代,“公属百官,赋职任功,弃责薄敛,施舍分寡。救乏振滞,匡困资无。轻关易道,通商宽农。懋穡劝分,省用足财,利器明德,以厚民性。举善援能,官方定物,正名育类。昭旧族,爱亲戚,明贤良,尊贵宠,赏功劳,事萄老,礼宾旅,友故旧。”最后在城濮之战中战胜楚国,“于是乎遂伯。”而在晋文公开创霸业之后,晋襄公、晋灵公、晋成公都缺乏晋文公那种雄才大略,而在晋厉公时期,晋国获得鄢陵之战的胜利,范文子告诫晋厉公,“夫德,福之基也,无德向福隆,犹无基而厚墉也,其坏也无日矣。”但是晋厉公显然不听,最后诛三郃,而厉公本人也被栾书、中行偃所杀。而晋国到了晋悼公时期,随即大刀阔斧地修治晋国内政,重用一批政治贤才,对外实施和戎的策略,遏制了楚国的争霸势头,使晋文公创立的霸业得到重振,“定百事,立百官,育门子,选贤良,兴旧族,出滞赏,毕故刑,赦囚系,宥闲罪,荐积德,逮鳏寡,振废淹,养老幼,恤孤疾,年过七十,公亲见之,称曰‘王父’,敢不承。”这一系列措施最后的结果是,“于是乎遂伯。”晋悼公也和晋文公一样,善于在变化中求不同,善于劳,善于思,善于明德,所以“善心生”。

作为最早的一部国别体著作,《国语》标志着“语”这一记言文体的建立,而其所记之言不同而各异,《鲁语》记孔子语含有儒家思想,《齐语》记管仲语则谈霸术,《越语》写范蠡尚阴柔﹑持盈定倾﹑功成身退,带有道家色彩。而且“语”的意义在于陈述,在于预测,在于劝谏,在于反驳,而且在《国语》中还详细记载骊姬、优施陷害太子申生的谗言恶语,但不管如何,把一国的兴亡成败寄托在语言的功用上,似乎有些夸大,但是“语”的体系所需要的是说者和听者,他们构成了一种对应关系,而这种对应关系的取舍和判断就是一种选择,是“去和取同”还是“和而不同”,选择是一种态度,选择是一种变化,选择当然是一种必然的二分法。

商务国语教科书

编号:W56·2151117·1246
作者:庄俞 张元济 编
出版: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
版本:2011年03月第1版
定价:25.00元 现8.00元
ISBN:9787561354612
页数:345页

《商务国语教科书》是庄俞、张元济等教育家编写校订的优秀作品集,是中国现代语文教育开创者的绝佳之作,更是二十世纪最富生命力的语文读物经典。本书自1917年初版问世,十年中共发行七八千万册,是民国时期影响最大的语文教科书。本书最大的特点是从居家、处世方面取材,以儿童周围事物和见闻立义,注意农业、工业商业等实用知识和上学应用知识,穿插了不少聪明孩子的故事。虽然文白交加的语言会让今天的学生感到陌生,但精美的图画和精炼的语句还是让人爱不释手。考虑到今天学生的阅读习惯,在保留原书风貌的风同时,同删去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内容。原课文下附有简体字说明。


《商务国语教科书》:轴承纸轮,置火其下

鸠曰:汝能改其声,西方仍可居也。若不改,东方之人,亦将恶汝矣。
——《下册·枭逢鸠》

“百年老课本”印在封面上,作为一种时间概念,在没有前言后记,没有序跋的图书世界里,时间是模糊的,甚至像是悬置在那里的一个空泛符号,只是从“庄俞编写 张元济校订”的文字里能读到一点历史的气息。但是这种空泛更多是人为的一种编订疏忽,而在这疏忽的背后,却并非是冷寂,而是“百年老课本”这个符号后面的喧闹和热炒,《商务国语教科书》作为“老课本”的一个系列,在几年前的出版前界刮起过一阵狂风,这是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版本,而除此之外,还有武汉出版社、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的版本,而从其他出版社版本获取的信息是:“本书自1917年初版问世,十年中共发行七八千万册,是民国时期影响最大的语文教科书。”

1917年初版,距今也差不多是一百年,所以当“百年老课本”最终在时间上有一个清晰的对应,其历史的可能风貌也便凸显出来。1917年,距离清王朝覆灭6年,而新文化运动也正在酝酿之中,所以在这变革的时代,对于一本针对孩子的语文教科书,其实也担负这某种知识体系的建设和传播作用。在一个西学东渐、除旧革新的时代,什么是孩子需要的知识,什么是适合时代的文化,几乎都是在一种建构状态中。借用来的介绍上写着:“《商务国语教科书》是庄俞、张元济等教育家编写校订的优秀作品集,是中国现代语文教育开创者的绝佳之作,更是二十世纪最富生命力的语文读物经典。”

“本书特点是从居家、处世方面取材,以儿童周围事物和见闻立义,注意农业、工业商业等实用知识和上学应用知识,穿插了不少聪明孩子的故事。”应用知识的传授是教育的一个主要内容,《商务国语教科书》通过图文并茂的形式传播知识,“鸟兽共逐之”的蝙蝠、“学舌自救”的鹦鹉、“振翅发声”的蟋蟀、“割其房取蜜”的蜜蜂,以及松树、采桑、樱桃、荷、藕粉,各种动物和植物的介绍言简意赅,而生活用品大多以绘图的方式进行介绍,比如衣帽的介绍中,就配有裤、常礼服、大礼服、女子礼服、褂、裙、袍等各式衣服,能够让学习的人容易记住。

而要使教科书变成作品集,除了文白交加的语言,除了精美的插图和精炼的语句之外,其实更重要的是以成文的故事形式构建一个传统文化的体系,三册图书一共222篇课文,很多是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朱儿事亲孝。每得食物,必以奉母。一日,至姑家。姑给以果饵,儿不食,姑问故,对曰:将携归奉母也。”是一种孝亲行为,“韩康入山采药,卖之于市,三十余年,口不二价。”是一种正直,“门外客来,迎入室中,正立客前,对客行礼。”是一种礼貌,“母在厨房,制糕已成,命儿捧糕,送往邻家。”进的是睦邻文化,“与人共饭,不可争食,与人同行,不可争先。”是去争的态度,“女出门,见贫妇,衣服不完,入门告母,母取旧衣赠之。”是济贫的故事,“李生有地图,张生借阅之,约日曜,送还,及期,张生如约送还李生。”是一种守信。不管是年十四而拒盗贼的勇敢,还是七岁王戎不惧虎吼的镇定,不管是徐湛先让路人救弟的友爱,还是童子拾柑不受的诚实,不管是司马光砸缸的机智,还是孔融让你的谦让,其实都是以故事的形式传递中华文化的传统美德。

用故事的方式深入浅出地讲述道理,是教科书的一大特色,“杜儿持纸,向火为戏。母见之,曰:火能燃物。偶不慎,小则灼肌肤,大则焚房屋,不可戏也。儿自是不复戏火。”《勿戏火》是一种安全教育;“瓶中有果。儿伸手入瓶,取之满握。拳不能出。手痛心急,大哭。母曰:汝勿贪多,则拳可出矣。”《勿贪多》是一种警示教育;“魏文侯与虞人约期而猎。及期,天雨饮酒乐,命驾将出。左右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君将安之。文侯曰:吾与虞人期猎,岂可失约哉。乃自往罢之。”《魏文侯》是一种信用教育;“人初生时,饥不能自食,寒不能自衣。父母乳哺之,怀抱之,子有疾,则父母忧之,加意调护,居不安,食不饱。诸生思之,父母育子,劳苦如此,岂可忘其恩乎。”《父母之恩》是一种恩情教育。而在故事之外,很多道理的阐述浅显易懂,“烹茶煮饭,宜用清水。”“渴则饮,饥则食,多饮多食,皆能伤身。”“用物宜爱惜,不可妄费。”而在很多道理的阐述中,也通过一种形象的比喻,《口》中说:“耳能闻,目能见,手足能劳动,口能言语,又能饮食。人之耳目手足,各有其二,惟口则一,故见闻宜多于言语,劳动宜多于饮食也。”《读书》一篇则说:“飞禽走兽,饥知食,渴知饮,又能营巢穴为休息之所。其奇异者,能为人言。惟不知书,故终不如人。人不读书,则与禽兽何异?”

读书是人区别于禽兽的一个标记,这其实是一种人文主义的观点,所以在1917年这个变革的时代,教材更突出其人文性和科学性,“李儿夜读,书灯结花,告其父曰,今夜灯结花,我家当有大喜。父曰,此妄语也。火烧灯心,偶未尽,故结为花,与人何涉,儿毋信之。”李儿看见书灯结花,是以传统文化的方式来解读,是一种吉兆,但是身为父亲,却对他讲述了科学的观点,“火烧灯心,偶未尽,故结为花”,吉兆只不过是一种妄欲,故不可信。“有鸦集庭树,引颈而鸣。儿叱之。父曰:是何害?儿曰:常闻人言,鹊鸣吉,鸦鸣凶。今鸣者,鸦也,故叱之。父曰:人之智识,远胜于鸟。尚不能预知吉凶,而况鸟乎?”这也是同样一个道理,所谓“鹊鸣吉,鸦鸣凶”都只是一种不科学的观点,而人“尚不能预知凶吉”并非是一种保守,而是一种谨慎,甚至是对于传统的凶吉观的弃绝。

而在弃绝的反面,一定是一种建设,《走马灯》里,讲述的是元宵佳节父子同游灯市的情形,“儿曰:灯中人影,何以能行动乎?”父亲的回答是:“剪纸为人物,黏于竹环,环中竖小轴,以铁丝系之。轴承纸轮,置火其下。则灯中空气,受热而为风,上激纸轮,故能旋转不息。”也就是因为燃烧加热空气,故而能产生动力,形成旋转的人物,这是科学的解释,所以弃绝一种观念的同时,必定是要建构一种知识,而在革故鼎新的时代,这种科学精神其实是非常必要和可贵的。“辫发为满洲制度。我国古时无有也,世界万国亦无有也。民国成立之初,即下令剪发。既便于作事,又合于卫生,有百利,无一弊。凡我国民,勿固守陋习也。”在《剪发》一篇中,就对准了满清遗留的辫子文化,而新时代剪发行为并不只是生活习惯的一种改变,而是为了去除陋习,甚至是一种革命,而这种革命精神是国民的一种精神体现。所以实际上,百年之前的教科书,是一种与时俱进的产物,当时代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对待传统文化的正确态度就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对传统文化有科学的态度,而在西学东渐的时代,如何对待西方文化也成为一种教育上的课题,《枭逢鸠》像是一个中西文化碰撞的寓言,鸠问枭:“汝将安适?”枭的回答是:“我将徙于东方。”枭的理由是:“西方之人,皆恶我鸣,故东徙。”西方因为厌恶枭的叫声,所以要到东方来,而鸠的观点是:“汝能改其声,西方仍可居也。若不改,东方之人,亦将恶汝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重要的不是地理的不同,不是听的习惯区别,而是自己能否适应环境,是否改变自身。东和西其实也代表着相异的文化,《衣服》中说:“人之衣服,所以护身。我国衣服,长而大,故舒泰。外国衣服,短而小,故轻便。今学堂体操,衣服短小亦取其轻便也。”就直接指出了我国衣服和西方衣服的区别,在这一点上,体现的也是适应性,也就是在学堂做操的时候,西方衣服因其轻便短小更容易穿着运动。

《车》中说:“古时行车,或用人力,或用兽力。近百年中,新制叠出。有用汽力者,曰汽车。有用电力者,曰电车。亦有仍用力。而行驶最轻便者,则为脚踏车。”这是对西方文化的介绍,汽车、电车,甚至脚踏车,都是对于人力、兽力车的一种改进,这种改进体现的是对与时代的适应,《兵器》中说:“强国之道,以兵为本。用兵之道,以器为先。今日制造精巧,战斗用枪炮,猛烈无比。陆有炮台,海有战舰。攻守之具,日益坚利。古之城郭弓矢,至今日皆无用矣。”则将器物的实用主义提升到“强国之道”,也就是说,要强国,必定要强兵,要强兵,则要强器,古代的弓矢已经落后于时代,所以必须有更坚利的攻守之具。

这是一种实用主义的观点,却也渗透着西方文化和科学的影响,而对于时代变革态度最生动的例子则是《时辰钟》:“时辰钟之制,创自英国。我国人亦用之,然徒以为饰观之具,初未知时之可贵也。吾闻英人最重时刻,凡一举一动,莫不严守规定之时刻。故成功既多,而精力不疲。我国则不然,饮食卧起,率无定时,而家事乱矣。操业就职,作辍无常,而生计荒矣。他如游譙会集,以及亲朋之相过从,又不如期而至,使人因于久待。积习相沿,若几不知时刻为何用者?呜呼!时辰钟一小器耳,观于用器之人,可以觇文化之高下矣。”中国传统也有时间概念,但是这种时间概念却是模糊性的,积习相沿,倒是滋长了坏习惯,而创自英国的时钟,从一开始就发挥其实用性,在严守规定之时刻中取得成功。虽然将成功归之于守时的规划,失之偏颇,但是在课文里,提出“时钟”这个话题绝不仅仅在钟表的本来意义上,而是对于人们的习惯,做事的态度,以及文明的发展上:“于是乎,竖表以测日影,制漏以记时刻,而人乃得按时作事,规则亦稍稍具矣。自时辰钟出,其制益精,其时益准。分每日为二十四点钟,钟有六十分,分有六十秒。盖文明之世,人事愈繁,故分时亦愈细也。”

文明之世,当然需要文明的器物,需要文明的观念,需要文明的行为,“环游地球者,如向东而行,方向不变,久之,必回原处。此皆地圆之证也。”是对于世界的新认识,“人之言语,轻者达数尺,重者达数丈。数丈以外,不复可闻。自有电话,则虽相去千里,而无语不可以达矣。电话之制,略如电报,而以受语送语二机传达声音,故所隔虽远,对语自若,便孰大焉。”是对于科技改变生活的态度,而在新时代,对于人自身的发展则有很多变革思想。《妆饰》中说:“周氏之女,好妆饰,不事女工。母诲之曰:人生于世,无论男女,皆贵自立。今裁缝纺织,汝皆不能,是无用之人也,虽衣服丽,都妆饰炫耀,有识者且轻汝矣。”母亲提出的一个观点是:“人生于世,无论男女,皆贵自立。”而提出自立观的背后却是男女平等的观点,《女子宜求学》一篇中说:“我国旧俗,重男轻女。凡为女子者,幽居深闺。不事学问,非特古今大事,未之闻知,即作书信,理帐目,亦多倚赖他人。今女学渐兴,旧俗渐改,少年女子,亟宜求学以图自立,庶不为人所轻视也。”直接针对旧俗重男轻女的错误观点,而提出女子“求学以图自立”,这样才能“不为人所轻视也”。而这种平等观念在《职业》也有充分的体现:“立身,须有职业。读书者为士,耕田者为农,造货物者为工,贩货物者为商,守护国家者为兵。土农工商,皆宜当兵。农工商兵,皆宜读书。”

男女平等需要女子自立,自立需有职业,而职业平等需要读书,也就是用知识武装自己,才能去除旧俗思想,才能与时俱进,才能适应发展,也才能不再出现枭的那种寓言结局,所以这种东西文化的共融和开放态度,在百年之前就编进教材,广而教育,的确是一种科学的态度,是一种智慧的启迪,是一种时代的进步。

开明国语课本(1-8册,附录)

编号:W56·2110406·0805
作者:叶圣陶/编 丰子恺/绘
出版:开明出版社
版本:2011年1月第一版
定价:118.00元 当当价:69.60元
页数:

《开明国语课本(典藏版)》是开明书店于上世纪30年代初出版的一套初级小学课本,由叶圣陶先生亲自编写,丰子恺先生书写并绘插图,课文中既有叶圣陶先生依据儿童生活特点亲自编写的文章,如识字、组词、查字典、写演讲稿等小学生应知应会的实用知识,也有经他改编的儿童喜闻乐见的童话、故事、寓言、谜语等儿童文学作品,文体多样,寓教于乐。这些课文内容前后照应,词句生动形象,语调切近儿童口吻,符合儿童的学习心理,适合儿童诵读吟咏。叶圣陶在编写此书时说:“给孩子们编写语文课本,当然要着眼于培养他们的阅读能力和写作能力,因而教材必须符合语文训练的规律和程序。但是这还不够。小学生既是儿童,他们的语文课本必得是儿童文学,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使他们乐于阅读,从而发展他们多方面的智慧。当时我编这一部国语课本,就是这样想的。”


《开明国语课本》:人文思想的启蒙读本

我几乎用两天的时间完成了30年代民国初级小学的课程,八册课本将我带向一个陌生的世界,起初是和小五一起读的,后来便是一个人翻阅那些属于孩童的内容,竟有一种回归到懵懂的感觉,“先生早,小朋友早。”“先生说:小朋友坐下来。”“先生说:我讲话,小朋友听。”繁体、手写,看起来很亲近,仿佛是耳语一般,那是80年前的孩童教育,那是一个我们只能通过影印来怀旧的时代。

《开明国语课本》,典藏版,封面的绘画温馨亲切,泛黄的色彩让人感觉历史的厚重。除去排版上繁体竖版,却是从左到右别扭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按照原来的风格呈现的,所以拿在手上也有一种窥探过往教育的意义–民国教育到底是如何一个氛围,如何一种认知。这也便是我对这八册课本中意的主要原因,因为小五就读小学一年级,在大段大段课文陪读的教育现状下,我似乎也想从两个时代的课本对比中寻求到一点启示,只要有点不同便罢,并不想先入为主拔高旧课本的启蒙意义。

《开明国语课本》是开明书店于上世纪30年代初出版的一套初级小学课本,由叶圣陶先生亲自编写,丰子恺先生书写并绘插图,图文并茂,这一点倒是如今的印刷体课本无法比拟的,特别是丰子恺的绘图很有童趣,线条简单但意蕴深刻,而作为文字编写者,叶圣陶几乎用一个人的力量担当了重任。他后来有回忆文章提到:“在一九三二年,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编写了一部《开明小学国语课本》,初小八册,高小四册,一共十二册,四百来篇课文。”一年时间编写了12册课本四百篇课文,所以开明国语课本深深打上了叶圣陶的印记,作为现代文化名家,叶圣陶、丰子恺版的课本出版后很受欢迎,当时有评论说:“材料活泼隽趣,字里行间,流露天真气氛,颇合儿童脾胃。”这套教材从1932年6月开始由开明书店陆续出版,解放前共印40余版次,影响了一代人。

叶圣陶在编写这套课文时说:“给孩子们编写语文课本,当然要着眼于培养他们的阅读能力和写作能力,因而教材必须符合语文训练的规律和程序。小学生既是儿童,他们的语文课本必得是儿童文学,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使他们乐于阅读,从而发展他们多方面的智慧。”他在“编辑要旨”中也说:“本书内容以儿童生活为中心。取材从儿童周围开始,随着儿童生活的进展,逐渐拓张到广大的社会。与社会、自然、艺术等科企图作充分的联络,但本身仍然是文学的。”“本书尽量容纳儿童文学及日常生活上需要的各种文体;词、句、语调力求与儿童切近,同时又和标准语相吻合,适于儿童诵读或吟咏。”“本书图画与文字为有机的配合;图画不单是文字的说明,且可拓展儿童的想象,涵养儿童的美感。” 看得出,他是在培养孩子的修养和兴趣上下功夫,力求在培养儿童的阅读能力和表达能力的同时,帮助其树立正确的品德和人格。所以整套课文,既有叶圣陶先生依据儿童生活特点亲自编写的文章,如识字、组词、查字典、写演讲稿等小学生应知应会的实用知识,也有经他改编的儿童喜闻乐见的童话、故事、寓言、谜语等儿童文学作品,文体多样,寓教于乐。这些课文内容前后照应,词句生动形象,语调切近儿童口吻,符合儿童的学习心理,适合儿童诵读吟咏。

从“先生早”、“欢迎新朋友”等礼仪的温馨传授,到“种菜”、“裁衣”、“种痘”、“望远镜和显微镜”等生产劳动和自然常识的普及;从“秦始皇”、“孙中山”、“达尔文”、“爱迪生”等中外史实和时事的传授,到“黄河”、“长江”、“中华”、“林则徐”等爱国情思的启蒙;课本的内容从儿童身边的点滴小事着眼,随着儿童生活的进展,逐步扩展到社会,帮助学生循序渐进的了解身边的小世界和广袤的大社会,并养成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邓康延说:“老课本的编著是民间的,无关君王军阀权贵,透着民众皮肤上的冷暖,不呼口号,不居高临下,不繁文缛节。仁、义、礼、智、信,情趣,家国之源、江山之远、永恒之义,多在平白明净的故事之中。”《开明国语课本》只是民国教育的一种版本,其“编辑要旨”第一条说:“本书依据教育部最近颁布的小学国语课程标准编辑。”当时小学国语课程也有国家标准,但只是指导性意见。具体教材编写由民营出版机构自己组织,教材编得好不好,社会自有公论,各小学是否采用也有自主权,因此教材的编写有充分的市场竞争,不够优秀的会被淘汰。而这一版本的课文图文结合,在当时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不仅一改语文课本枯燥呆板的弊病,还可以拓展儿童的想象,培养儿童的美感。该课本经当时的教育部审定,确定为“第一部经部审定的小学教科书”,其批语:“插图以墨色深浅分别绘出,在我国小学教科书中创一新例,是为特色。”

在课本中,也有对政治的宣传,比如孙中山、比如革命、帝国主义,比如中华、黄河等篇中,还是有浓厚的说教味道,而且编写者的单一,也使这套课文深深打上了个人印记,过分强调人文而忽视了科学。但是,从整体上来说,《开明国语课本》浸润着中国传统的真、善、美,与现在的小学课本相比,的确体现着深厚的人文关怀,也体现教育理念在大众传播上的努力。上海交通大学教授、高等教育问题研究学者熊丙奇认为:“假如我们的语文教育,能出现《开明国语课本》这样的教材,这无疑意味着教育观念的转变,这种教育观,会影响教育教学方法和考试评价体系的调整,这样整体的教育转变,才能恢复语文教材作为公民读本和人文读本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