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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C96·2130221·0946 |
作者:[东晋]干宝 著 | |
出版:中华书局 | |
版本:2012年01月 | |
定价:30.00元亚马逊20.50元 | |
ISBN:9787101083125 | |
页数:449页 |
“及其著述, 亦足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搜神记》,当然是为鬼神故事寻找合理的解释和文本的记录,有鬼有神,自然是不骗人的,那么何以证明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呢?“群言百家,不可胜览;耳目所受,不可胜载。亦粗取足以演八略之旨,成其微说而已。”这微说是不是也是古代社交网络的雏形?和现在的微信、微博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并非是合乎规矩的小说,只是记载而已,而这搜集而来的四百多篇神异故事,开创了古代神话小说的先河。“神道之不诬”其实是作者干宝的一种人生观,干宝年少时即博览群书,尤其对阴阳术数、易卜占筮等典籍感兴趣。《晋书·干宝传》说他有感于生死之事,“遂撰集古今神祇灵异人物变化,名为《搜神记》。”此为本书的由来,但其实除了干宝的著述之外,很多篇章并非是干宝的原文了,添加和删减之后的这二十卷,也已经不是那个“不诬”的世界了。
《搜神记》:无有定体的鬼神“微说”
“群言百家,不可胜览;耳目所受,不可胜载。亦粗取足以演八略之旨,成其微说而已。”二十卷,四百六十余则故事,对于干宝来说,这些数字组成的“微说”便是一个大突破,所谓“考先志于载籍,收遗逸于当时”,干宝将《汉书·艺文志》的观念抛在脑后,将各种关于神仙鬼怪故事的“微说”,作为“七略”之外的第八略。这种突破似乎是急切的,也是亲历的证明,因为在干宝看来,世界不仅有鬼神,还可以在鬼神中发现征象和规律,“更好地指导社会实践”。
《晋书·干宝传》说他有感于生死之事,“遂撰集古今神祇灵异人物变化,名为《搜神记》。”有感于生死之事,像是一种真实的注解,对于干宝“三观”的形成似乎是不可置换的,也就是说,干宝的辑录最终目的是要证明鬼神是存在的,也就是说,神道并不是骗人的游戏,它在现实生活中,在生死之事里。《晋书》卷八十二《干宝传》有两个故事,就足以证明对于干宝的影响。一是干宝的父亲生前宠幸的婢女,因为母亲的妒忌而成为死去父亲的殉葬品,但是十余年后,再次打开墓穴,发现那个婢女容颜未改,栩栩如生,待回家后竟然又活了过来,还述说着在墓穴里的人生故事,和世间并无差别,而且父亲还为她取来饮食,恩宠如昔。另一个故事是关于干宝哥哥的,因病没了气息,但是体温如常数日不僵,甚至几天之后又活了过来,像是一场梦,还声称看到了天地间的各种鬼神。身旁的故事足以有感染力,也让干宝深信不疑,所以他要在那些过往的传说中,从自己的耳闻目睹中发现存在着的那些鬼神。
“亦足以明神道之不诬也”,看起来也是一个伪命题,因为自始至终所有的记述都是通过言说的方式出现的,干宝对于神怪的传说一方面是“承于前载者”,另一方面是“采访近世之事”,但是很明显,“承于前载者”占了大多数,从上古神话开始,干宝就极力收集这些传说,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西汉传下来的历史神话传说和魏晋时期的民间故事和神话,如卷十四的“盘瓠神话”,是关于古时蛮族始祖起源的猜测;“蚕马神话”是有关蚕丝生产的神话;卷十一“干将莫邪”讲述复仇的历史传说;卷十六紫玉传说,讲吴王小女的生死爱情;卷十一“东海孝妇”,讲孝妇周青蒙冤的故事;韩凭夫妇的传说则歌颂了忠贞不渝的爱情;卷一仙女下嫁董永的故事也是如此。这些故事当然是文本间的转述,如书中著录的汉代故事中,有文献可查的不少于几十则。如《董永》引自刘向的《孝子传》,《东海孝妇》引自刘向的《说苑·贵德》,又如《阴子方》、《张助》、《张汉直》《到伯夷》等等,卿裤见东汉应确的《代俗通义》……虽然《搜神记》在对前代神怪传说的转录保存之外,还进行了更广泛的开拓,而在“承于前载者”之外,“采访近世之事”却并不多见,实际上亲眼所见的故事更是零星了,所以故事的言说和记述的本质没有变,而这些传说的文本,也消解了干宝所谓的亲身经历,因为也是记载,也是传说,在文本中听闻和转述,那个婢女,那个哥哥,复活的传奇仍然无法证明“神道之不诬”的命题,所以相信鬼神的出发点也可以看成是另一种“搜神记”。
这是从文本材料的来源上看,《搜神记》,顾名思义便是关于神的记载,这神大约是干宝有着寄托的那种,所以相信是真实存在的,从神农、赤松子、宁封子到彭祖、师门、葛由,这些得道的神仙组成的序列,不仅能呼风唤雨,还能骑龙驾虎,亦能长生不老,而这些的功能对于现世的生活秩序来说,当然是可以寄托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干宝所要证明的也是这样的“神道”,这种探赜索隐、穷神知化的写作,实际上在干宝看来,却并不是为了证明其存在,而是为了凸显神道的不易,这种不易最直接的证明就是站在神对立面的那些鬼怪的破坏。“寿光侯劾鬼”的故事里,寿光侯的本领就是“能劾百鬼众魅,令自缚见形。”以致东汉章帝“以相试耳”,竟也找到了乐趣,而“管辂论怪”中说,“夫神明之正,非妖能害也。万物之变,非道所止也。”也就是说妖和神之间一直存在着非此即彼的紧张关系,只有神明正了,才不至于被妖所害,当然,那个东海人黄公就是因为自己“术既不行,遂为虎所杀”。神明和鬼怪之间的争斗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所以“淳于智杀鼠”、“淳璞撒豆成兵”都是对于妖道鬼怪的剿灭。
而下一个命题则是,在神明之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鬼怪,那些鬼怪到底是从何而来?“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在这论妖怪的叙述中,干宝认为就是因为人的精气发生了改变,正常的秩序发生了变化,从而有了妖,有了怪,有了精灵古怪之淫祀,有了妖怪变现之奇异,以及善恶因果之报应。正是这些鬼怪,使这个世间呈现很多诡异和恐怖之事,“臧仲英遇怪”里,女孙年三四岁就死了,却不知道死在哪里,“两三日,乃于圊中粪下啼。”“华佗治疮”里“须臾,有若蛇者,从疮中出。”不仅是人世的各种灾祸和怪异,其实更多体现在国家兴衰和王朝的覆灭中,“舜得玉历”中,“舜知天命在己,体道不倦。”也就是说,在天道的预言中,孜孜不倦地躬行正道就是最大的贡献。“汤祷桑林”故事里,“汤乃以身祷于桑林,剪其爪、发,自以为牺牲,祈福于上帝”。亦是成仁成道的故事,而更多的征象则是怪异之下的符命谶纬之事,“孔子夜梦”里,那只麒麟说:“周亡,赤气起,火耀兴,玄丘制命,帝卯金。”而在世间各种怪异之事,总能找到最后的注解。“地暴长”,京房《易妖》曰:“地四时暴长,占:春、夏多吉,秋、冬多凶。”如果是“蛇斗”,京房《易传》曰:“立嗣子疑,厥妖蛇居国门斗。”“龙斗”则是:“众心不安,厥妖龙斗其邑中也。”第六卷各种奇异现象,如雨肉、三足乌、人生两头、三足驹、僵树自立、儿啼腹中,都对应着那些道德和秩序之变,古志有曰:“赤厄三七。”三七者,经二百一十载,当有外戚之篡,丹日之妖。”赤厄三七所对应的“王莽之乱”正说明了鬼怪横行的缘由,而这,也正形成了“因果报应”的循环世间。“阴子方祀灶”里,因为“性至孝,积恩好施,喜祀灶”,所以有了好报:“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而在“丁姑祠”里,老人的善举和两个奸淫之人都得到了的善与恶的回报。包括那些东西之怪,也有报恩和报复之别,那只蚁王对救了他的人说:“仆是蚁中之王。不慎惧江,惭君济活。若有急难,当见告语。”而在”猿母哀子“里,小猴子被人截杀,“其母便搏颊向人,若乞哀状,直是口不能言耳。”而那人竟毫无恻隐之心,“竟击杀之”。最后的结果便是猿母悲欢而死,而那个人也是“疫死,灭门”
神和怪之斗,那么怪和人也必将是水火不容。在“阮瞻见鬼客”里,阮瞻一直是无神论者,也就是从来不相信有鬼神存在,而鬼客就对他说“鬼神,古今圣贤所共传,君何得独言无?即仆便是鬼。”而且现场表演,“于是变为异形,须臾消灭。”而这一幕也让阮瞻从无神论变为鬼神见证者,这似乎有干宝的影子,但是不管是“阮瞻见鬼客”,还是“黑衣白袷鬼”,都是因鬼而起的故事,这种以鬼现身与人辩论的方式,虽然表明了“有鬼”的立场,但是也必须面临这些鬼怪的最终去向问题,人既生而有死,死而成鬼,生死两途的阴阳界限就不能完全隔断人与鬼之间复杂的关系,而在现世,在活着的当下,人对于鬼怪的态度则有些残忍了。在第十八卷中,那些饭舌怪、细腰、树怪、青牛、老鼠、母猪、雄鸡、蝎子以及众多的狐狸,它们最终或被烧死,或被杀掉,或主动远离人类。在“谢非除庙妖”里,因为“此庙中无神”,所以龟鼍之辈都不应该被供奉,最后的结果是诸人“并会伐掘,皆杀之”。为什么这些鬼怪必须要被杀死呢,在“孔子论五酉”里,孔子说:“夫六畜之物,及龟、蛇、鱼、鳖、草、木之属,久者神皆凭依,能为妖怪,故谓之五酉。”而对待这些老家伙的办法便是将他们消灭掉:“酉者,老也,物老则为怪,杀之则已,夫何患焉?”
这是不是意味着每个人都有除之而后快的“驱怪”心理,而那些有道者,其实心里充满着对于鬼怪的鄙视,充满着对于自我的偏执和自负,在“张华擒狐魅”中,张华遇见的那个鬼怪“比复商略三史,探赜百家,谈老、庄之奥区,披《风》、《雅》之绝旨,包十圣,贯三才,箴八儒,摘五礼,华无不应声屈滞。”也就是说以张华为代表的人类已经抗不了鬼怪的学识了,“论及文章,辨校声实,华未尝闻。”而处于弱势的张华最后的判断是:“天下岂有此年少!若非鬼魅则是狐狸。”人类达不到这样的高度,那只能是狐狸鬼魅了,对人类自负的讽刺达到如此程度,实在精彩!
“夫万物之化,无有常形;人之变异,无有定体。或大为小,或小为大,固无优劣。万物之化,一例之道也。”其实不管是神明,还是鬼怪,或者是人类自己,都归结为一种”宇宙观“,那就是变异的产物,或为神,或为鬼,都是万物之化而已,所以你信不信那个神道的故事,言说的,还是亲见的,到最后也都是生死之事,有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