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

编号:C41·2150424·1166
作者:【日】吉本芭娜娜 著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版本:2012年01月第1版
定价:21.00元亚马逊3.50元
ISBN:9787533933128
页数:225页

真加和裕志从小青梅竹马,高中毕业后马上结了婚。相依为命的爷爷一去世,本就郁郁寡欢的裕志越发显得了无生气。为了帮助他重寻生命的意义,他们怀抱着唯有彼此才能慰藉的孤独,走到外面的世界里。在壮丽的大自然面前,两人之间无形的薄墙渐渐消除,最后,他们手牵手唱着歌,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和她,即使不在一处生活,两人所走的路就是回家的路,两人所在的地方无论哪里都是家……世界,充满了爱恋,表达了美好:“我说。生物死亡、腐烂、化作泥土;虫类你争我斗;蜻蜓歇在晾晒的衣物上;晴空突然见阴云翻滚;听到家里动静不对知道母亲情绪不好,就一溜烟跑去帮她买东西,所有这些,假如认真观察,你会发现,人心自是忙忙碌碌,无需向外部寻求原因。”


《蜜月旅行》:也许那个梦接近正梦 

众多一个个相似的生命散落各处,按照数量庞大的心思游来游去,进行着形形色色简直没有所谓秩序的活动,或爱,或恨,或杀,或被杀,或孕育,或终结,或生,或死。
      ——《岛、海豚、嬉戏》

游来游去的是海豚,形形色色的生命,在一个没有所谓的秩序的世界里,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其实那游历着海豚的海洋带来的是漫无边际的不安,是“大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甚至是一种残酷逼迫的生命游戏,但是正是这种广阔,却也带来了生命存在的意义,或爱,或恨,或杀,或被杀,或孕育,或终结,或生,或死,其实不在于一种无际中维持整体的秩序,而是属于各自的位置,海豚无法阻止大海的汹涌,但是它却必须在其中找到自己生活的方式,所以在嬉戏中,在游来游去中,它们即使消失,也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为一种存在。

而人呢?当我和裕志在大海的悬崖上望见那些海豚,望见生命的游动,望见大海的恐怖中,何尝不是体会到一种合理的存在,那种存在是忘记,是活着,是庇护,“而我们无论谁,从遥远的远方看的话,也一定如同置身严酷的大海。大海冷酷无情,波涛汹涌,灰色的波涛卷着我们浮浮沉沉,我们在里面游来游去,玩了又玩,不久消失,消融进这个巨大世界的某个角落。”但是如何在即使消失的世界里,融进这个巨大世界?蜜月旅行,第二次蜜月旅行,仿佛是告别了那个困扰的梦,告别了死亡的恐惧,告别了生命的无常,转而在爱的世界里相互温暖,相互保护,相互成为另一个走出不安的自己。

“总之我必须活下去,要不然我真会变得跟个幽灵似的。”裕志的身体里似乎总有一种忧伤,淡淡地袭来,却又会抓住你,投入到无法自拔的梦境中。像是身边人的死亡,像是爱的遗失,那个陪伴自己的爷爷去世了,那个自己喜欢的小狗奥利弗逝世了,一个是从小一起生活的亲人,一个是陪伴着给了照顾的小狗,对于裕志来说,他们代表着一种生命的温度,但是死亡却带走了这样的温度,宛如梦境的破碎,也宛如现实的打击,在这个世界上,对于裕志来说,仿佛自己就是一条被抛弃在茫茫大海中无力的海豚。

或者并不只是家人和小狗的死去,对于裕志来说,这其实是一种表象,裕志爷爷去世的时候,裕志的爸爸没有来参加葬礼,而裕志的妈妈好像在加利福尼亚和裕志爸爸分手后就去向不明了,而随着那只可爱的奥利弗埋葬在自己附近,对于裕志来说,最大的痛苦,是看见做爱的人死去,而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无力去改变这一状况。但是裕志和我的爱情和婚姻呢?他似乎也染上了这一焦虑症,”我只是想,只要能一块死去,我就不用看着你死了,那该多好。”所以裕志不希望看见身边最爱的人再次离自己而去,不希望自己在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到广阔的得令人恐怖的大海里。

一种爱情,似乎是那样直接地抵达,两家住在附近,“从户籍本上看,我和裕志是五年前结的婚,在我们十八的时候。”只是隔着一个院子和一道矮矮的竹篱笆墙,两个年轻人在没有举行仪式之后,只是把户籍转过来,便在“想姑且先结个婚”的想法是,便走进了两个人的世界。一场十八岁燃起的爱恋,一个高中就定下的婚姻,如何都是有些幼稚的,但是对于我和裕志来说,却像是一定要走到的这一步,而带着我们进入婚姻世界的却是一场恐怖的梦。在离家出走旅行的两个人世界里,其实并不是浪漫,“月光下,我的裸体很白,胃部因晚饭和拉面而突起。在裕志面前裸露身体一直是我人生中很自然的一个部分。和他做爱竟也是自然而然开始于小学时期。”但是在这这个月光下承诺开始的生活,我却遭遇到了裕志离家出走的可怕噩梦,“裕志在某个很远的地方,满身血污、支离破碎地死,因此,这个家里充满了血腥味。裕志的茄克将这一切告诉了我。”血腥会带走心地善良的裕志,带走和奥利弗的关爱,所以在我看来,即使裕志蔑视我,骂我,喜欢别人而离开我,也敌不住一个关于死亡的梦境带走裕志来得可怕,所以当裕志说,“听我说,我们结婚吧?”我便接纳了裕志,为的是不被带走,不成为梦里的现实。

爱情或者是最好的归宿,对于裕志来说,是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看见另一个的死,是重新开始一个明确的人生:“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立足点,否则无法开始人生新的一页。我不想永远做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孩,永远只是进进出出打扰你们家。”而对于我来说,则是对于那个梦的抵抗,是不想让一种血腥变成现实,甚至在爱中感觉到一种拥有,“在小小的床上,我蜷缩着身子偎着裕志入眠,甚至蜷得周身生疼。”即使生疼,也还是要保持着依偎的姿态,不是浓烈的爱,是简单而直接的爱,是抵达内心深处的爱,“他的爱,宛如开放在空壳里的一株小小的雏菊。”

为什么两个人会找到同一种方法进入另一个人的世界,为什么会用同样的眷恋来抵抗侵袭而来的梦境?裕志和我,都在一种破碎的家庭里成长,我的父亲和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离婚,从我记事开始,身边就是父亲和继母,甚至在我长大之后,也一直以为继母就是我的亲生父母,虽然遭遇到了亲人的别离,但是对我来说,继母对我的关爱似乎让我不在那种感伤了。尽管我的生活总是那一个安静的院子,但是对于生活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奢求,只是在我“永远不变的基准空间”里生活。而裕志的经历似乎有些别样,父亲一直住在美国,他从来没有见过面,而且听说父亲是加入到一个宗教组织,后来服毒,父亲就死在那里了。“听说是集体自杀,就是供奉那种祭坛的宗教组织弄的,先服毒,然后烧毁建筑物,弄得尸体都无法辨认。确切情况虽然还不太清楚,但他多半也在里面。”
 
所以这竟变成了裕志的梦魇,也进入我的梦中,变成一种支离破碎的死。所以在安静的院子一侧,在和爷爷相依为命的生活里,裕志的生活里始终有着一种阴暗的角落,那就是家里那个阴森的祭坛。这是忘掉记忆的方法,而其实是揭开了某种伤痛,在祭坛里我和裕志拆除的过程中,却发现了被粉红色布包着的小罐子,散发着恶臭,“这个说不定是我兄弟的骨头,所以,不要扔掉,把它埋起来吧。”这是被揭开的历史,也仿佛是一个可怕的梦境,让裕志再次回到了伤痛的地方,甚至难以自拔。“我想,正是在那个时候,我和裕志,和奥利弗,还有那院子,向世界展示了我们像焰火一般美丽的风景,世界则对我们表示了它的爱恋。”而现在,爱情、结婚、关心和平静的生活,无疑遭遇了巨大的解构,裕志面对的是一个摆脱不了的死亡记忆,那里连着自己的父母,连着自己的梦境,连着自己的未来。
 
所以他不想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不想活在一种无法摆脱梦魇的地方,内心变成了敏感,孤独变成了封闭,“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处,裕志只管为了哭泣而哭泣。”而我,渴望一种爱情的少女,希望的是从恐怖、痛苦中走出来,“此刻开始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就有可能展开,你却为什么还要说那些伤感的话呢?”但是我的劝解又有什么用?裕志似乎只喜欢一个人呆着,喜欢沉湎在巨大的不安中。而我终于找到了一种解脱的办法,离开家乡,离开日本,去往生母居住的澳大利亚布里斯班,在旅行中开始另一种生活。

第二次蜜月旅行,如果第一次是从逃离一个梦开始的,那么第二次蜜月旅行则是为了创造一个梦。我带着裕志去布里斯班,其实也是为了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从和父亲离婚之后,她总是在纪念日给我寄来礼物,或者写信,或者打电话,很坦诚地与我交流,而我似乎也消除了分离的隔阂,“母亲说,来,真加,我们牵着手走好吗?我说,我和家里的妈妈还有裕志都没有那样走过呢。但是母亲硬是拉住了我的手。没办法,我只好收拾心情,快快乐乐和母亲同行。”甚至我见到了怀孕的母亲,想象着肚子了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混血婴儿,“一定会很可爱吧”。

所以布里斯班的第二次蜜月旅行因为生母的到来,而呈现出另一种风景,对于我来说,也是失去那一份亲情的弥补,而对于裕志来说,仿佛看见了那遭受伤害而走出来的希望。母亲告诉我的是,当时和父亲感情破裂的时候,是乘上了夜行的火车,吞下了安眠药,走下那恐怖的大海,但是到最后,那种死亡却并没有降临,母亲仿佛在这自杀未遂的现实里看见了另一种被忽视的生活,“我也曾经祈求上天让奇迹发生,可他们两个的结合是命中注定的。他们现在不是依然很恩爱么。假如我一味固执,恐怕要两败俱伤,此时此刻、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大约都不会存在了。”她说他相信上帝,其实是相信自己能走出来,相信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我想,虽然世界一向不管我死活,但界是有趣的、美好的,还充满了仿佛爱情的东西,我不过因为前途渺茫就跳到海里游来游去,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我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夜晚的海面上的天使了,万家灯火、水、星星全都清清楚楚、晶晶亮……我觉得它们好像成了极其天真无邪、纯洁、得上天庇佑的、瑟瑟发抖的小小的存在。”

伤害之后的醒悟,黑暗之中的光明,婚姻破裂之后新的爱情,似乎都是另一种开始,所以死亡不是降临到你身上,而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不是现实对你的残酷,是你自己的放弃。我的醒悟是因为从生母身上感受到了对于生命的热爱,“与其想象未来那些从未亲眼目睹的状画面,不如欣赏眼前的光线,它来得更美、更强烈。世事总是如此。”而裕志呢,似乎也从这启示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父亲有关的宗教组织,祭坛有关的生命,对于裕志来说,并不是跨不去的恐惧,而是一种人生重新开始的机会,尽管我做着那个有关死亡的梦,尽管裕志也认为这个梦接近正梦,和现实一样是无法摆脱的死亡和失去,但是毕竟裕志没有和爸爸一起,一起加入宗教组织,一起服毒纵火,一起吃晚餐里的人肉,一起死在那里,那只是另一个想象的可能的自己,而裕志却活在这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简直就像有两个自己,一个生长在日本,过着平静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另一个却和父母生死与共,总也感到要为那些人不负责任所造成的可恶空间负责。”两个世界,两种状态,生或者死看起来是一线之差,其实并非是偶然,是必然要经历最后离开的现实,“那个时候,也是奥利弗的爱让我意识到,爱我的、我爱的,是真加和爷爷所在的世界,只有这个世界才是我的现实世界。”所以裕志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是看见那种恐怖,那种命运无常的不安,而是现实世界里存在的美好,那个祭坛里的骨头或者是裕志对于另一个自己的埋葬,“所以我那时要把它当成死去的兄弟安葬。我和他们虽然是同根生,虽然没被神圣化,却也没被吃掉,还在日本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

梦境侵袭现实,死亡逼近现实,但最后终归没有被恐怖的大海所吞没,我在生母的世界里看见了另一种爱,裕志则在旅行的世界里看见了活着的意义,那些海豚一样,即使在充满危险的大海里,他们还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游来游去,生命是散落在各处的,但是并不是容易被打倒,被恐吓,被改变,而当自己变成神灵,护佑自己的时候,世界其实远离了噩梦,远离了想象,远离了恐怖,“同样道理,我们生存的这个宽广得恐怖的世界,里面所有的事情也都波涛暗涌,假如神灵见了,也许就像那样看成微不足道又野蛮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