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符经集释

编号:W89·2201019·1684
作者:黄帝 著
出版:中国书店出版社
版本:2013年07月第1版
定价:42.00元当当18.90元
ISBN:9787514908190
页数:415页

《阴符经》,全称《黄帝阴符经》,旧题为轩辕黄帝撰,全书仅300多字,但言简而意远,文约而理奥,被历代学者所重视。《黄帝阴符经》与《混元阳符经》相配,论涉养生要旨、气功、八卦、天文历法等方面。关于成书有人说黄帝,有人说是战国时的苏秦,近代学者多认为其成书于南北朝。作为一部高度精炼的道教经书,《黄帝阴符经》正如其他许多具有理性精神之道教学者所撰之作品一样,不是简单因袭易学义理派的言辞,而是运用其义理思维,以《易》通《老》,演述“神仙抱一之道”、“富国安人之法”、“强兵战胜之术”,全书以隐喻论述养生,愚者不查谓兵法权谋等说或谓苏秦之“太公阴符之谋”皆离旨甚远。《阴符经》自成书以来,为之做注的名家众多,仅明代的《正统道藏》就收录注本近二十种。本次出版的《阴符经集释》,除将《正统道藏》中的注本全部收录外,还补以《正统道藏》未收的名家注本,如宋朱熹的《阴符经考异》等。


《阴符经集释》: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也

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
——《阴符经》

如何能使“百骸”之身体达到调理健康的境界?如何使得万物达到安顺和谐的状态?那就是要“食其时”“动其机”,何为其时?其机?时便是机,机便是时,时机不是瞬息之态,不是一时之状,而是一种客观规律,只有遵循“以时取用”的原则,要尊重客观规律,尊重一切生物的自然本性,才能百骸理,才能万化安——当《阴符经》提出“时机”的概念,达到一种安康和顺的境界就必须合于天之道、人之道,天之机,人之机。

这一句话以“鬼谷子”的名义注解为:“时之至间,不容瞬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是以贤者守时,不肖者守命也。”提出“时机”的说法,是要将万物调整到理想状态,而在这理想的阐述中,首先质疑的是:《阴符经》是什么?鬼谷子之说是不是托词?这篇《阴符经》原题为《黄帝阴符经集注》,标注为“黄帝阴符经注序”“蜀相诸葛亮撰”,序言之外,则是为文字做的注解:“伊尹 太公 范蠢 鬼谷子 张良 诸葛亮 李筌 注”《阴符经》为黄帝所撰,诸葛亮撰写序言,伊尹、太公、范蠡、鬼谷子、张良、诸葛亮和李荃作注,可谓阵容强大,而其中很多所谓的注着为传说中的人物,而他们的语言、行文风格却出奇地一致,全无时代隔阂之感,将不同时代的人物集合在一起为这一本《阴符经》作注解,这当然会引起质疑——不仅注解者,而且撰写者,都可能是后人依托的古人。

黄庭坚就提出了否定的说法:“《阴符经》出于唐李筌。熟读其文,知非黄帝书也……又妄托子房、孔明诸贤训注,尤可笑。惜不经柳子厚一掊击也。”黄庭坚当然认为这只是后世好事者假托之作,是为纬书。不仅这本《黄帝阴符经集注》因是黄帝所作,伊尹、太公、范蠡、鬼谷子、张良、诸葛亮和李荃注解而被诟病,而且很多关于《阴符经》的注解本都有这样的问题,有的甚至将其神秘化和神奇化,最著名的是唐李荃所撰的《黄帝阴符经疏》和名为“轩辕黄帝制”的《阴符经三皇玉诀》。李荃在序中介绍了得到这本《阴符经》的经过,他说自己“好神仙之道”,经常访遍名山博采方术一次在嵩山虎口岩的石岩中得到绢素的《阴符》,“封云:魏真君二年七月七日,上清道土寇谦之藏诸名山,用传同好。”李荃得到这本书时已经“糜烂”,他抄记下来,虽然口能诵读,但不晓其理。后来遇到了骊山老母,骊山老母告诉李荃,自己的弟子“性贤而好法,神勇而乐智”,因年五十六而有大厄,于是写下了这本书,骊山老母又将《阴符》的玄义告诉了李荃,并对李荃说:

《黄帝阴符》三百言,百言演道,百言演法,百言演术。参演其三,混而为一,圣贤智愚各量其分,得而学之矣。上有神仙抱一之道,中有富国安人之法,下有强兵战胜之术。圣人学之得其道,贤人学之得其法。智人学之得其术,小人学之受其殃。识分不同也。皆内出于天机,外合于人事,若巨海之朝百谷,止水之含万象。其机张,包宇宙,括九夷,不足以为大;其机弥,隐微尘,纳芥子,不足以为小。

骊山老母道出了《阴符经》的奥义,三百多字分成“演道”“演法”和“演术”三个部分,分别是神仙抱一之道,富国安人之法和强兵战胜之术,大可包纳宇宙,小能体察万物。骊山老母告诉李荃经书奥义之后,还有一段神奇故事,老母拿出一瓠让李荃去取水,这时李荃才发现瓠越来越中,甚至到到了百余斤,后来沉到了泉水中,当李荃返回,老母已经不在,但留下了一升麦饭,李荃吃下这麦饭境数日可以不食而不饥,甚至力气是以前的几倍,李荃这才发现得了神助,于是开始注解《阴符经》并流传下来,“后来同好,敬尔天机,无妄传也。”少室山李荃在注解这本有着神奇故事的《阴符经》时,对书名进行了特别标注:“阴,暗也。符,合也。天机暗合于行事之机,故曰阴符。”

“阴,暗也。符,合也。”这是《阴符经》得名之处,阴符,即“天机暗合于行事之机”也,《阴符经三皇玉诀》最后也得出了相同的说法,那时黄帝再和广成子问答中提出了“阴符者,何也”的问题,广成子解释说,“此阴符二字,上可通天,下可察地,中可化生万物,为人最尊。”阴者,暗也,符者,合也,“古之圣人,内动之机,可以明天地造化之根、至道长生之体。故曰阴符也。”而《阴符经三皇玉诀》比李荃的说法更为神奇,该书直接标明作者为“轩辕黄帝”,并叙述了得书和问道经过:黄帝看到百姓生活的痛苦之后,去寻找蚩尤,蚩尤有怪鸟护身,那以制胜。有一次黄帝来到虚天坛第一洞天,发现有石洞,命壮士进入洞内,三日三夜之后发现里面有大大石匣,有八个金甲神人把守,黄帝发心烧香,上奏三清,于是开取石匣,打开了“天地秘密天机之事”——里面就是一卷号为《元始天尊混元三皇玉诀阴符经》。于是焚香礼拜,看见上面刻写着天文篆书,分成三卷,上卷天皇中卷地皇下卷人皇,这三卷的分类和李荃的说法几乎一致,上卷为神仙抱一之道,中卷为富国安民之法,下卷为强兵战胜之术,“与天地阴阳万物为祖宗,治国齐家持身不死之道皆从。”得到《三皇玉诀阴符经》之后,黄帝问道广成子及天真皇人,在问答之中阐述《阴符经》的真义,“通此经之妙道。”而广成子告诉黄帝这本经书的神奇之处:“此经者,是上天所秘,在世洞天隐此经一卷,镇天下妖魔龙神精怪,当与世上有德行之人。遇此经者,修长生之路,复升天道,永世流传天下信道有缘之人。”

轩辕黄帝已经是神奇之人,又在第一洞天得到神奇之术,又加上广成子、天真皇人等神人,他们又将该书说成是“上天所秘”——无疑,种种的传说都为了增加经书的神秘度和神奇性,由此将其称为一种“天道”。而对于“黄帝”和李荃得到经书的这两种叙述,后人也都做了评价,有人给这个传说、这本经书又增添了神奇色彩。《黄帝阴符经集解》是一本由“赤松子、子房真人张良、太极左仙翁葛玄、西山真人许逊、正阳真人钟离权、纯阳真人吕岩、华阳真人施肩吾、至一真人崔明公、海蟾真人刘玄英、清虚真人曹道冲”共同注解的书,这些作者亦真亦幻,而钟离真人说:“阴者性之宗,符者命之本,此阴符之旨。内以修身,外治家国,包罗天地,总御群方,古今得道仙真,皆因此义以至于无为矣。”曹真人做《青霄乐》说:“阴是性宗铅可贵,录名天宝命符阳。”宋蹇昌辰在《黄帝阴符经解》中说:“夫人生天地之间,禀形者父母,受炁者阴阳,载万物者身也。然身与道应于物,幽契乎人心者,唯《阴符》而已。”他也相信黄帝得书的传说,“总万化之机权,统群灵之妙用,藏微隐妙,该天括地,其经简,其义深,理归于自得者也。”而沈亚夫和蔡氏注的《二经同卷·黄帝阴符经注》也认为演道、演法、演术是“古圣贤秘而存焉,乃天机密也,不可轻泄”,对天机之书作解,只是“用导精微”。清刘一明认为《阴符经》三百余字“其言深奥,其理精微,凿开混沌,剖析鸿蒙,演造化之秘,阐性命之幽”,他将其说成是“古今来修道第一部真经”,给了他在道教典籍中至高的地位。

但是刘一明说《阴符经》是“古今来修道第一部真经”,仅仅是指黄帝的“古本”,他考察这本书之后也认为“系黄帝所作”,“考之文字,始于黄帝,兴于唐虞夏商,或者黄帝撰作,口口相传,不记文字,后世成真仙侣,笔之于书,流传世间,亦未可定。就其世传之说,丹经之载,谓黄帝著之,亦无不可。”但是对后代的注解却提出了批评,尤其针对李荃得骊山老姥之说,认为“紊乱圣道,以盲引盲”,而后世借伊吕张果子房孔明注语,更是“欺世惑人”,所以那些注解之书都是“鱼目混珠,指鹿为马”,其后果是“大失真经妙旨”。刘一明自己也注有《阴符经注》,似乎也是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当然和刘一明批评后世的集注本的,除了黄庭坚,还有朱熹,他认为,“以文字气象言之,必非古书,然非深于道者,不能作也。”根据李荃的说法,《阴符经》分为三个部分,而朱熹认为,三者是不相离的,“道者得其道,法者得其法,术者得其术,三之则悖矣!”所以他自己保持一种沉默,但是提醒警惕“见其支而不见其一”“见其晦而不见其明”的偏狭观点。《四库提要》则否定了《阴符经三皇玉诀》的传说,“其书述黄帝得《阴符经》,问於广成子及天真皇人。皆称黄帝问而二人答,词旨鄙浅,前有黄帝御制序一首,文尤谬陋。盖粗知字义道士所为也。”

对《阴符经》各种集注进行批评的还有张果,他在《黄帝阴符经注》中说:“后代李筌假托妖巫,妄为注述,徒参人事,殊紊至源。不惭窥管之微,耳辄呈酌海之见。使小人窃窥,自谓得天机也。悲哉!”但是化名为“张果”,本身也是一种“假托”,在否定李荃的同时是为自己所作注解开道:“偶于道经藏中得《阴符传》,不知何代人制,词理玄邈,如契自然。臣遂编之附而人注,冀将来之君子不失道旨矣。”同样还有宋任照一,他首先认为黄帝的《阴符经》“直指人心,使谛观天道与人道,有阴符契机之理。故言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同时认为后人注解“往往穿凿,不究经旨,首尾言意,但分门臆说汗漫,使学者无所适从”,所以要自己来注解,“臣愚不揆,谩有解释,非敢僭符圣教以光己说,盖得至人一言,方敢注释,以补万分之一,待将来者矣。”

不管是李荃得到骊山老母的指点,还是黄帝从石匣子得到天书,不管是“古今来修道第一部真经”,还是“修长生之路,复升天道”的功用,其实都已经神奇化了这个文本,而且这种神奇化越来越疯狂,黄庭坚说:“自唐李筌为《阴符经》作注,以后累朝均不乏好事者步其后尘,迨至晚清,《阴符经》注解本已不下百余种。”这一现象其实完全可以从《阴符经》本文中得到阐释,“人知其神之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也。”无论是古书还是作者,无论是所谓的奥义还是秘道,都是看得见的神奇,是“知其神之神”,但是真正的神奇,其表现的认识论是“不知其不神”,而这句话李荃就曾做过注解:“人皆有圣人之圣,不贵圣人之愚。既睹其圣,又察其愚,既睹其愚,复睹其圣。”圣人有圣也有愚,圣圣愚愚才是真正的圣,“一明一晦,众之所载”——他举例说起那些原先被人认为愚的人,后来都成了圣人,“伊尹酒保,太公屠牛,管仲作革,百里奚卖粥,当衰乱之时,人皆谓之不神。及乎逢成汤,遭文王,遇齐桓,值秦穆,道济生灵,功格宇宙,人皆谓之至神。”

表面和内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特点,圣和愚,明和晦,或者也是一种辩证的存在,而关键就是“时机”——如果抛却这些传说和注解的纷争,回到文本本身,或者能窥见“不知其不神”背后真正的神奇。“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阴符经》开篇第一句就指出了真正的道,那就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什么是天道,就是宇宙法则,就是自然规律,就是人性之法,动静结合,便是“双修”,便是顺应规律,便是无为而为。如何顺应规律?“五贼在心,施行于天。”五贼有说成是五种破坏力量,也有说成是“五德”,或五行,或五味,关键在于“施行于天”,也就是和天道相契合,“此五事者,卷之藏于心,隐于神,施之弥于天,络于地。宇宙瞬息,可在人之手。万物荣枯,可生人之身。”李荃的说法,其背后就是一种“抱一观”,“神仙之术百数,其要在抱一守中。少女之术百数,其要在还精采炁。金丹之术百数,其要在神水华池。治国之术百数,其要在清净白化。用兵之术百数,其要在奇正权谋。”而违反了这一规律,便是这样的后果:“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从天道到人道,中间其实有一个桥梁,那就是达到“天人合一”的状态,“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而到了人道,一样要懂得自然规律,一样要知道修身养性,“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所以只有懂得“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的道理,才能“知之修炼”,才可以谓之圣人,才是真正的神明,“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人生焉,神明出焉。”从天道之遵守,到天人合一,再到圣人生焉神明出焉,这是一个过程,而李荃的注解,这其实是一个唤醒返回的结果,“圣功神明,亦禀精气自有,不为日月而生。”不为“日月而生”的神明,如何被唤醒如何返回自身的规律,或者说如何契合天之道,这里其实就出现了对“时机”的把握。

一方面,“天生天杀,道之理也”,万物之生,万物之死,都是事物的自然规律,但是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这就是所谓“天机”,假托张良的注解是:“机出乎心,如天之生,如天之杀,则生者自谓得其生,死者自谓得其死。”那么这个“心”就回到了人的层面,《阴符经》上说:“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盗”在这里是摄取,残害,破坏的意思,关键是不要过多地摄取和利用,否则就是残害和破坏,所以这里需要的是“宜”,这样才能“安”,就像人食其时,动其机,合乎规律才是合乎天道,而合乎规律就是天机。之后《阴符经》说到了盗机:“其盗机也,天下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轻命。”就是破坏天机的后果,而这种破坏似乎经常会发生,原因就在于:“机者,易见而难知,见近知远。”还有就是“目机”,“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于目。生死之心在于物,成败之机见于目。”心有物造,目观心动,只有寡欲,才能心目机合,达到处理事物完善,而这个目并不是表象的看见,《阴符经》最辩证也最形象的一句话是:“瞽者善听,聋者善视。”为什么瞽者更容易听见,聋者更容易看见?因为耳目“竞于神”,神竟则机不微,所以这里的一个辩证哲学是:“思之精,所以尽其微。”而这种“思之精”就是一种目机,李荃注解说:“为天下机者,莫近乎心目,心能发目,目能见机。……则知生死之心在乎物,成败之机见于目焉。”

宋夏元鼎在《黄帝阴符经讲义》中就比较系统地从人之身出发注解“目机”的精微之处,“宇宙在乎手”,在他看来,手为三观之要,于是手成为了微观的宇宙,“宇宙六合,广大无际,苟得玄妙,其犹示诸掌乎?”“万化生乎身”,人之身边是天地,“然有道者万化生,无道者万化息,生者与天为徒,而息者与鬼为邻也。可不自爱乎?”手为宇宙,身为天地,所以他对于“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的解读是:“盖人道即天道,天道即天机,天机即天性,所谓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所以在对“人知其神而神,不知而所以神”的注解时,夏元鼎认为,恍恍惚惚像“无知”,杳杳冥冥像“不神”,“此不神其神,乃所以为至神。”关键就在于“其中有精焉”,因为有精,“惟瞽者目所不睹,则心专于听,而粉白黛绿者不能杂也”,因为有精,“聋者耳所不闻,则心专于视,而淫娃鼓吹者不能夺也。”用至不分,所以凝于神之妙,凝神而知宇宙,知天地,“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一切又回到了自我这个原点,所以夏元鼎在“序”中说:“不知我之为天,而天为之我也。”

所以从神奇之书、神奇作者、神奇经文,到神奇之手、神奇之身、神奇之耳目,“知其神之神”是表象,是传说,甚至有可能是假托,而真正“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也”是阴阳,是天道,更是时机,是日常,最后是回到“我命在我不在天”的人之道,“所谓我命在我不在天,其以是乎?谓之尽矣,不可以有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