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05 现实里的伪肢
没有雪,只是冰冷。这侵袭而来的绝非是季节性的寒冷,走在早晨的路上,踩在那咯吱作响的残雪上,有一些些糟蹋的快感。其实大道上已没有了任何积雪,行车没有问题,而徒步行走在小弄小巷里,那些积雪还残留在路边,或者无人理睬,或者被残忍践踏,总之一切都脱离了天地精灵的顽劣品行,跌落到低级趣味中。
12小时,24小时,这雪持续的时间不断刷新纪录,而到昨晚一定是歇息了,看完电脑上的电影《教父》,一种冷调的凝重光阴一下子在雪夜里压抑起来,其实历史的影像最后只能在经典的意义上被瞻仰,而没有成为经典的,无人问津,和雪一样,被抛弃在那小巷的边缘。经典是活着最后的理由,是时间在形而上意义上的继续书写。可是,当关上电脑,影像终结的时候,是不是另外的时间也终止了——在一个雪夜,寒冷,压抑,徒步的谨慎。
终于停止了纷纷扬扬的雪,那镜头盖不在的相机也没有和雪的亲密接触,是的,不是因为器械的某一部分零件缺失,是因为雪的经典的缺失,只有白,盲目的白,残忍的白,以及陷入迷宫的白。这景致肯定是不一般的,肯定是不可复制的,所以留下记忆留下记录留下经典或者不经典的镜头,是对时间的交代而已。
除了时间,还会留下什么?“这是一个迷宫——特别是从时间上看。”所以在翻阅两年前的那场大雪的时候,仿佛过滤一般,那场雪的存在持久地在那里,不会被篡改不会被涂抹,就在那里,即使时间老去了,迷宫还在,那些记忆还在,不属于别人,不属于“他者”的虚构,只是深藏在自己的迷宫里,甚至也在拒绝别人的经过和指点。
是的,在这条纵轴线上,变异已经不可避免。夏天的蝴蝶已经飞出去了,口袋里也没有了昔日的礼物,后来的一切都在不存在的轴线上变幻,雪之后的雨,或者分不清是雪还是雨的存在,降落,消逝,都构成了一个冬季的所有迷宫,在那边,我自己是唯一的见证者。见证雪,见证自己,以及见证黑夜。
我翻开的书依然是《别册》,在新年之前就翻开,现在还是那个样子,这开头的日子因为这迷乱的雪而改变了行程,改变了时间的流向,所以一直没能再次打开“别册”,再次用文字去包裹一个夜。而现在,雪一定是停了,一定的一定,消融得没有悬念了,我才大胆地进入了那个不被收录的世界,很不安详,处处充满危险,我即使站在满是灯光的房间里,依然感觉到冷气逼人。
一场雪,描写得富有诗意,“那风景彷彿是可以用眼睛看的德布西作品”,可是在黑夜里哪里可以看到白,盲目的白,耀眼的白,以及虚构的白?晶莹剔透的想象被结成一个时间的晶体,在文字里成为最后的风景。而那房子空空荡荡,只有娃娃,以及手电筒后面的人,那些小继承人“是有瑕疵的宝石,是碎裂的复制品,是被胡乱涂写过的图画,而这一夜以来第一次,我感到纯粹的恐惧。”我读着,只是冷,读着,便也没有了外面现实的雪的浪漫了。
小说醒来了,在这个冷寂的夜里。“所有想用文字把世界围住的企图,都是徒劳的,并将继续是徒劳的。”其实这样的意义仅在于:语言和现实之间有一种基本的不可兼容性,或者是我们自己,或者是世界本身,有很多东西只有写在打开的那本书里,才会是晶莹的,浪漫的,以及诗意的,而如果只是把它藏在迷宫里,那也是逼仄的,自我的,以及虚拟的,时间已死,一切的存在都会成为“别册”,空空荡荡却回味无穷。
关闭门,关闭书,然后关闭文字,黑夜笼罩着时间,我像一只没有目标的爬虫,从迷宫里出来,就像那只“阿米巴虫”,装着伪肢在世界的角落跳起舞来。而面对的黑夜,则是“一个酸牛和白葡萄酒同肉类和蔬菜混在一起在其中发酵的黑夜”,是一个无限丰富而秘密、遥远而贴近的化学中心。
雪终将化作一缕青烟,在那个极遥远的中心变成“阿米巴虫”,满屋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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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教父》:手握十字架的男人
顾后: 红线外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