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09 被终结的影子
“每天都是星期天”,这句歌词让我想起自己当年也觉得时光停滞,总觉得真正的生活久久没有到来。
——朱利安·巴恩斯《终结的感觉》
每天都是星期天,但滑向时间的深渊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已经走过了那个地方,那个可以停留下来看看周围一切,并加以短暂评论的地方,时光没有停滞,是因为我们错将时间当成了可以一辈子观望和收藏的东西。
所以,星期天已是遥远的怀想,它距离我们一天,一周,一月,一年。最后是形式上扳着手指头,却要在数字的起始和结束时计算出的间隔——20年。青春是一把锋利的刀,而现在我们已经站到了它的边缘,很容易划伤,甚至很容易割破我们的脸,渗出血来。
QQ上谈到了同学会的事宜,说是这个暑假,说是大家先讨论,说是很久不见能来的尽量来,可是还如一片影子,在日光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是时间在移动,影子在移动,这里和那里,此时和彼时,到最后都变成幻影了。每天都是星期天,其实和“每天都不是星期天”都是同样的道理,我们残存着的时间已经慢慢移到了我们看不见影子的地方,可是潜移默化地消失,它不惊动人生,却不会再回来。
20年,相见或者从未相见,相遇或者无法相遇,在每个人的履历中都有着这一片影子,也有过后来的重逢,也有过QQ上的聊天,但是都在影子里看见彼此,那些故事都已经斑驳了,他们说忙,他们在别处在他乡,他们都成了一个符号,有关名字有关过去有关不真实的记忆,或许在属于我们自己的星期天,才能让时间从影子里移开,看见蓝天和白云,看见我们的脸庞,看见当年。
其实不光是这高中的同学会,在记忆之中,所有的学习阶段都没有开过同学会,都笼罩在一片可以移动的影子里。小学?还有记忆吗?连低矮破旧的学校都不存在了,他们又会去了哪里?初中,不认识的人名里,都是远去的背影,最后剩下的是在我抽屉里发现的一张皱褶的通讯录,他们又会去了哪里?20年前的高中,校舍也在改变,剩下的似乎只有高考的一段黑色记忆,而他们,有限的几次碰面也都是匆匆而过,在QQ之外,又会去了哪里?大学呢,东西南北,我说是遥远的青春,在空间意义上,在时间意义上,都没有了再聚的可能,他们,是更大的影子,是更虚幻的记忆。
他们,他们,他们,和他们。“不管怎样,人生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不只是加法或减法。是损失或失败的累计,相乘。”相乘的人生里,远去的速度是成倍的,早就看不见了,连影子也成了影子,时间里的加法和减法,都改变了规则,是我们自己看不见别人,也是因为自己看不见自己。或者,总觉得每天都是星期天,只要不被时间羁绊,我们随时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式,找到真正的生活,可是日历上找不到那一天,找不到星期天的象征意义,我们忙碌,没法转身,把自己关在时间的牢笼里——其实,那里根本没有锁,出入自由,我们却习惯地把自己禁锢起来,慢慢老去,如同消失不见的那最后的影子。
“我们的生活未必是我们自己的生活,而仅仅是我们讲述的关于生的故事。是讲给别人听的,但是——主要是——讲给自己听的。”而到最后,讲给别人太多了,自己就再也听不到故事了,所有的生活都是为了给别人证明,都是为了完成别人眼中的意义,都是无奈都是叹息,也都是远离自己的时间。那么深那么远,没有了影子,时间最后带走了每天——不是星期天,是第七天。
这里的春天不还是那时的春天吗?你在花名册上查到
自己的名字,这是三百年前就走失掉了的一个人
“因此,我的自传没有意义”
你的躯体中有一张弯曲的弓,从头到脚
这种断裂使你臆测某座山梁的形成
它使你倒回去过一生的时光,一切称心如意
没有波澜,也没有褶皱,所有的景色都可以关闭
也还可以再打开,它更像一面镜子中的自我
在临界状态,陷回去更深
——亚伯拉罕·蝼冢《户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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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大逃亡》:集体主义下的自由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