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9《当心圣妓》:你必须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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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Warnung vor einer heiligen Nutte,当心圣妓,就是“当心神圣的妓女”,当“神圣”和“妓女”组合在一起,当“神圣”修饰了“妓女”,在一种反讽的背谬中,需要提出警告的是妓女被神圣化的陷阱还是神圣被污名化的困境?

神圣为何?妓女是谁?这两个和关键词似乎都在最后出现了:那部电影的导演杰夫似乎喝多了,他躺在楼梯上,萨卡在他身边,其他几个演职人员也在那里,甚至还有一个手指受伤的新闻记者,他不停地对着杰夫拍照。杰夫慢慢起身,对着记者说:“给我一张慕尼黑的报纸……”记者递给他报纸,他打开,寻找的是关于色情罪犯的新闻,但是似乎没有找到,或者没有找到引起他兴趣的新闻,甚或没有一个新闻足以变成电影叙事。此时,在身边的人一个个走开,最后连摄影记者也走了,留下的杰夫反倒清醒起来。当一扇门打开,电影似乎正式进入拍摄阶段,演员康斯坦丁走上楼梯,然后对着站在楼梯拐角的女人开了一枪,女人倒在拐角处,当背景的歌剧声响起,女人起身,开始吻向康斯坦丁——不是作为在电影中谋杀女人的埃迪,而是作为来自法国的演员康斯坦丁,一种吻在电影之外发生;床上的杰夫和萨卡,以及一个女人,杰夫说:“他重新发现了被忘记的东西——时间”,然后杰夫对着镜头说:“我想我不会满意的,直到我知道,他完全被毁了……”

起先是喝醉的状态,之后找寻关于色情犯罪的新闻,在留下他一个人的场景中,色情即成为他关注的东西,也成为他忽视的东西,而色情真正意味着什么?一种“当心”的对象?康斯坦丁和女人的那场戏似乎就是关于对色情的谋杀,杰夫曾经给康斯坦丁说过这场戏,埃迪就是进入到谋杀的现场,他奔跑,他追击,他谋杀,在作为场景的公园和作为拍摄技法的长镜头里,他对着女人开枪,“这种谋杀很伤感,你必须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谋杀……”但是当这场戏最后变成在楼梯上拍摄的室内戏,似乎对于谋杀也变成了一个游戏,戏后的深吻和歌剧的背景,让一处有着色情意义的谋杀戏没有了伤感,很显然,伤感不是因为一场戏,而是因为杰夫和这里的人所面对的现实,就像杰夫在暧昧的床上说出的那句话,时间被忘记,又重新发现,而发现只不过是另一个时间,而这个时间指向的是一种毁灭,那就是一个导演的毁灭,一部电影的毁灭,以及一种现实的毁灭。

和色情有关的新闻和叙事,和毁灭有关的时间和电影,在杰夫的世界里,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伤感的悲剧性存在,和色情有关,和神圣有关,但是当两者对被毁灭,“当心”也成了一个空泛的警告,而真正揭示这种“圣妓”在背谬式中毁灭的是电影结束时的那句引语:“我和你说,我讨厌死亡,讨厌没有人类参与的对人性的描写。”这句托马斯·曼的语录就是揭示了一种背谬:让对人性的描写变成没有人类参与的空泛存在,即使死亡,又有什么意义?和毁灭一样,或许只是刊登在报纸上无数新闻中的某一条,或许只是当埃迪在电影里制造了谋杀后变成康迪坦丁的接吻游戏,它在建构,它也在解构,它是现实,它也是虚构,它不需要当心什么,因为它总是在不停地制造毁灭。

可是在这众多的人参与的拍摄片场,怎么会变成没有人类参与的死亡现场?或者说,这里怎么可能缺失对人性的描写?众多的人,似乎都来到了这个西班牙的“部长别墅”,他们都等待导演杰夫的到来,在大厅里,坐着闲聊和抽烟的,站着喝酒和打骂的,一个人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仿佛是跑马灯一般。两个女人坐着,抽着烟,看着另外坐着的两个男人,他们也抽着烟;萨卡站在吧台前不停地打电话,一会儿他叫“大卫”,一会儿叫“汉纳”,打好电话又没有目的地大喊;佛瑞德站在旁边,对肯迪说喜欢他,却又对萨卡说:“我不喜欢你这个色鬼。”两个女人悄悄说:“这地方到处是同性恋。”制片人查理来了,转了一圈,之后和红衣女子走了;女人走向里基:“你是德国人吗?”又问,那边的两个人是同性恋吗?

导演: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编剧: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主演: 洛乌·卡斯特尔 / 埃迪·康斯坦丁 / 马夸德·博姆 / 汉娜·许古拉 /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制片国家/地区: 西德
上映日期: 1971-08-28
片长: 103 分钟
又名: 当心神圣的妓女 / Beware of a Holy Whore

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暧昧的或不暧昧的,同性的或不同性的,愤怒的或不愤怒的,这些人组成了电影拍摄之前的群像,每个人都在说话,都在行动,都在迷失,在这个被称为“公社”的部长别墅里,他们就像是没有参与进来的人类,仅仅是物,甚至连名字都可能被忽视,但是物之存在,甚至比没有人类参与更有一种悲剧性,因为他们无名的状态更是对于人性的深刻描写。而到导演杰夫乘坐直升飞机到来,这种呈现死亡状态的物之聚合更是带入到不断被解构的场景中。杰夫一下飞机来到这所部长别墅,就是不停地咒骂,骂这个地方太小太乱,骂拍摄的资金迟迟不到位,骂所谓的演员都不合他的想法,他大声叫“萨卡”,大声叫“琳达”,大声叫空手道老师,然后喝酒,喝了一杯就把酒杯朝身后扔在了地上,空手道老师也喝酒,喝着喝着也把酒杯扔到了身后的地上,接着再喝酒再扔杯子……

坐着的还是坐着,站着的还是站着,坐着的会起身站着,站着的会找位置坐下,男人和男人坐着,男人和女人跳舞,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跳舞……来了从法国来的康斯坦丁,他戴着礼帽看着这里的人,之后和女人暧昧地跳舞,又离开了;来了一个女人,想要成为电影里的临时演员,甚至丈夫也一起跟了过来,她坐在吧台边喝着酒抽着烟;来了从罗马来的男人,他说这里的人都自鸣得意,只给自己冷眼……迈克和马克起来做拍手游戏,接着萨卡和马克拍手,接着杰夫也要和马克拍手,但是手拿出来却又放弃了……所有人都在一种不知道干什么的迷糊状态中,每个人都在电影没有开始之前寻找着可能的同伴,随机,偶然,以及没有缘由地搭配,喝酒或者跳舞,到来或者离开,自言自语或者流言蜚语,他们似乎都被困在这里,又不想离开,在没有目的的世界里,只有迷失,和物之存在一样,所谓的电影也只是一个根本没人参与进来的幻象。

杰夫说到了“西班牙联合制片人”的骗局,最后资金只能自己解决,查理说波恩的款项马上到了,萨卡说演员可以到位了,但是杰夫又大喊:“我想离开了,不想拍电影了……你们都回去吧,到辈出去碰运气……”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人走,似乎只有里基说“我想回家”,但是坐在车上的他,还是发出了感叹:“没人注意我,我喜欢男人。”一个和杰夫在床上的男人,正像这部电影一样,所谓的喜欢男人根本没有最后的归宿,他们只是以裸体的方式躺在床上,一半的光挡住一半的身体,喜欢或者不喜欢,男人或者女人,都不是应该留下或者离开的理由;萨卡的女友是芭比斯,却也是不停地咒骂,芭比斯或者也坐在杰夫的车里,在外面疾驰着,而回到萨卡的旁边,在众人面前咒骂她的萨卡却在床上不停地啜泣;女人厄玛找到杰夫,说爱他,要和他在一起,杰夫打了她,厄玛哭泣着说:“四年了,我出卖身体为他工作,他答应跟我结婚和我生孩子的,我真蠢……”还没说完,杰夫又走过去狠狠扇了她嘴巴,厄玛被打倒在地上……

《当心圣妓》电影海报

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依偎着,赤裸地依偎着,爱情也好,欲望也罢,都像是某种色情故事一般,在没有中心的叙事中展开合拢,当电影变成一个空泛的符号,或者这些准备拍电影的人才是这部电影真正的主角,他们像是永远无法进入真正的主题,在四周游荡着,随机发生故事,但都可以转瞬即逝,唯一一个表达了爱意,唯一一个提及了婚姻,唯一一个沉浸在痛苦中的人是厄玛,而她也是唯一勇敢地在被抛弃之后离开的女人,当她坐着快艇离开时,背景音乐响起的是一出歌剧,似乎她才是这个悲剧故事里的受害者,似乎她才诠释了人性之恶,但是这个渴望爱情渴望家庭渴望孩子的女人,却是用出卖身体的方式来维持感情,而这是不是就是“圣妓”?当圣妓离开,这里没有了拍电影的神圣性,也没有了肉体存在的交易意义,一些物在移动,在碰撞,在组合,但是都和人性无关。

但都是一种谋杀,因为死亡在不停地发生,承诺之死,约定之死,契约之死,以及电影之死:埃迪制造的伤感谋杀,只不过是楼梯上最后的吻戏;查理对杰夫说:“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马克拿着刀对准了萨卡,杰夫拦了下来;杰夫被人打倒在地,里基看了他一下,然后起身和女人跳舞,他们跳舞的跳舞,化妆的化妆,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仿佛痛苦和死亡都不会真实发生,仿佛一切都是一场不触及人性的表演,而福瑞德靠着杰夫唱着歌:“我应该求助于谁?当我受到伤害的时候——我满是痛苦和悲伤,神父……”哪里有神父?哪里有解救的人?痛苦着痛苦,悲伤着悲伤,甚至连痛苦和悲伤都成为一种无意义的词语。

谋杀的电影没有开拍,却在不停上演,所以真正的谋杀其实就在现实里,“如果我不砸东西,不如死了算了。”杰夫曾经这样说,一种破坏的欲望和行动取代了死亡本身,当谋杀不再伤感,当死亡不再悲伤,不断在现实中上演的毁灭本身就是悲剧,而在所有人变成物而迷失在电影之外的时候,只有开篇被说出了一个完整的电影故事:古菲想当孩子的保姆,她从安娜婶婶那里借来了衣服,穿着格子印花裙子和一顶大帽子,她想成为幼儿园老师,但是不大成功;后来歹徒威利经过,她发现了古菲的衣服,古菲带她回家,找到了照顾孩子的乐趣,但这时候警察来了,包围了房子,他们说,威利是通缉犯,最后警察打死了威利——这个歹徒威利的故事是最完整的文本,但是就像她成全了古菲的梦想,最后却死在警察的枪下,一部电影也可以成全很多人的梦想,但是最后在迷失中,在困局里,在没有真正开始之前就扼杀了——连死亡也变成了丑闻,“如果你没有丑闻,他们会制造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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