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08 谁陷在文本的迷宫里

书写一本小说或者一个故事,就如在寓言家博尔赫斯、品钦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等人那里,是讲述一个故事的欲望,而不是讲述一个故事的欲望了。
        ——爱德华·w.萨义德

不是同义反复,是相斥相离,甚至是对立,“是讲述一个故事的欲望”重点在“讲述”,“不是讲述一个故事的欲望”重点在“故事”,当一个句子被我说出的时候,它已经省略了那种紧张的矛盾关系,甚至成为一个病句——“被说出”的被动语态里,似乎已经容不下那个名叫“萨义德”的作者,取消了语境,取消了着重号,也取消了单一的书写。

可是,他却必须在一个句子的背后,在一本书的题目下,所以当书写和阅读构筑的这种悖离出现的时候,作者反而成为迷宫外的一个符号,他只是在自己的书写的世界里,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而那个故事是否精彩,是否动人,是否具有寓言意义,完全和作者无关,完全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当世界只剩下我的时候,他只是一堆材料的组织者,只是诸多元素的堆砌者,只是讲述故事的引用者。

材料、故事、引用,却以一种命题的方式出现在诸多阅读者面前,这是2015年浙江高考作文题:

古人说“言为心声”、“文如其人”。性情褊急则为文局促,品性澄淡则下笔悠远。这意味着作品的格调趣味与作者人品应该是一致的。
金代元好问《论诗绝句》却认为“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艺术家笔下的高雅不能证明其为人的脱俗。这意味着作品的格调趣味与作者人品有可能是背离的。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写一篇文章阐明你的观点。

其实,出题者自然成了那个书写文本的作者,但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作者,是真正隐藏在身后的作者,而当那些考生面对这个题目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讲述”故事的人呢,还是讲述“故事”的人?《文章和人品》的意图或者是在文和人的关系中找到一个“应当”的答案,无论是“言为心声,文如其人”,还是“心画心声总失真”,不管是相谐一致,还是对立矛盾,其实出题者想要证明的是作者和文本之间的对应关系,人品决定诗品,诗品出于人品,是一种“文如其人”的完美构筑,是“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才有第一等真诗”价值观,而“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的背离,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对应,但是无论是人品,还是文章,都是建立在作者基础之上的,也就是,一切的文本都是作者书写的文本,都是作者讲述的故事。

但是把文章仅仅当成是作者的文章,文章只有作者是唯一的书写者,那么只能陷入到“文本性”的迷宫里,或者跌入到不可知论的陷阱里。“—个作者的文本,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尼采写的明信片和细目清单,是否就是他完整文本里的一个片段?从书写的立场看,斯威夫特,或者莎士比亚,或者马克思又是谁?人们怎样理解据认为是由字素含纳在某一文本书页里的人格?”其实一旦文本被书写完成,它就已经脱离了作者,脱离了现场,它就制造了一个供阅读的文本,而这个文本看起来是书写文本的副文本,但其实是在另一种现场里,在另一个故事中,也就是说,阅读者取代了作者,而成为文本的主人,或者说,阅读者已经变成了作者,对文本进行解读,进行阐释,进行创作——文本完全超出了作者控制的范围,只对任何阅读它的人进行言说。

作者不是缺席,而是在阅读中自动“去作者化”,这是一个认识论的范畴,也是一个解释学的定义,在这个阶段,其实人品已经不重要了,也没有任何必要去了解——你读一本精彩的小说,是你和文本对话,是你进入了眼前的故事,不管作者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犯了何种错误,都是属于他生命中的故事,都和一个被重新书写的文本无关。所以在阅读世界里,解释学完全建立在阅读者的视野里,“书写和文本在由读者-批评家‘实现’并使之在场以前,则存在于一种悬置状态”,也就是说,文本只存在于一种合理性的境况中。

如果必须要在文本的世界里寻找一种创作的道德意义,寻找“文如其人”的作者人品,那就必须从文本的独立状态中返回,在一种本体论上构建一种具有指导性的史学观,也就是说,一个经历了何种人生故事的人会写出这样一部小说,返回作者其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人生的诸多可能,人生的多元选择,人生的曲折经历,如何才是一种高尚的人品,如何才是一种低劣的人格,谁来做出判断,谁来公正命名?在这个意义上,本体论的作者其实是被道德绑架的,而历时性的道德对于文本来说,也只是一个不被固化的标签,一个众说纷纭的符号。

从文本的内部寻找作者人品的蛛丝马迹,也许只在一个层面上具有现实意义,为什么白天写着在大众面前夸夸其谈的文稿,晚上却以笔名的形式发表官场谴责小说?为什么人生理想是逍遥和自由,却在公开陈述的文本里是自我压制和顺从主义,在矛盾的文本里,哪个人格是他真实的自己,哪个文本是他失真的表达?所以在人品意义上,唯一的启示意义是:你为谁而活,你为谁而写?或者用另一种表达是:你是否具有独立的人格,是否应该书写真实的文本?

无论是读者意义上的认识论,还是作者角度的本体论,文章和人品应该一致还是背离,其实都是一个伪命题,重要的是,无论你是生产一部小说的小说家,还是生产一部评论那部小说的批评家,在文本的意义上,都应该具有独立性,都应该抵达现场,都应该贴近内心——“简言之,它们是在世的,因而是现世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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