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08《马布斯博士的一千只眼》:戴上墨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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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的最后,是一个阴谋被“马布斯博士”自己揭开:约旦医生在那间从电梯进入的密室里对特沃斯和梅尼尔夫人说:“马布斯博士是个天才,我只是最后的管理者,我用25年前死去的马布斯博士的名字和计划来实施我的罪恶王国。”最后的最后,是这个阴谋被身为保险代理人实际上是国际刑警的米斯特尔茨威格识破,当约旦医生撕去胡子走出密室走出电梯,米斯特尔茨威格马上放出了戴墨镜的考奈留斯的那条狗,狗追上了主人,约旦医生的身份才得以曝光;最后,是这个阴谋整个的坍塌:即使犯罪集团在逃亡中更换了车牌,在被警方围追堵截中最后翻下了悬崖,于是,一个阴谋在“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的自我暴露,“最后的最后”的被揭露,以及最后的溃败中走向了终结。

但是,最后并不全是阴谋的溃败,当米斯特尔茨威格打开了密室的门,当特沃斯拿起了放在那里的枪,他们捣毁了密室里的一切控制系统,而在胜利面前,身负重伤的梅尼尔对着特沃斯说了一句话:“我爱你!”在吻向特沃斯之后死去,当这个被约旦医生利用催眠技术控制的女人,在最后时刻说出了“我爱你”,是对于自己犯罪身份的去除,是对于爱的真诚表达——和弗里茨·朗几乎所有黑色电影一样,爱站在罪恶的反面,它是一种唤醒,一种拯救,而这个最后表达的爱也成为弗里茨·朗告别马布斯博士,告别黑色电影,甚至告别自己电影事业的一种象征。

1960年,距离《玩家马布斯博士》38年,距离《马布斯博士的遗嘱》27年,已经足够漫长的岁月,似乎已经让弗里茨·朗遗忘了这个令人恐惧的意象,三部曲被拉长到38年,这是怎样一种时间的距离?当它们又被组合在一起,这又是怎样一种联系?当经历了纳粹的封锁和打击,当经历了流亡和新生,当经历了黑白和彩色、无声和有声,时间的内部甚至已经安放了几个时代,在这样一种境遇之下,弗里茨·朗为什么还有寻找马布斯博士?“马布斯博士的一千只眼”是不是弗里茨·朗为自己寻找到的一份“马布斯博士的遗产”?一种回归,是在最后的唤醒中寻找感觉,于是“最后”的弗里茨就像没有出走、没有迷失一样,重新出发,在中断的时间里继续行走,而且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勇气重新出发。

弗里茨·朗的确找到了重新认识的精神力量:依然是黑白影片,依然是表现主义,依然是恐怖与惊悚,依然是用影像构建一个罪恶王国:开始时的城市轮廓、暗处的阴影,以及充满了屏幕的无数双眼睛,都是弗里茨·朗回归的象征,也许只有在这样一个曾经自己营造的国度里,他才真正找到感觉,才真正能唤醒那个马布斯博士——甚至电影的第一个场景暗杀记者彼得·巴特,也完全是复活了第二部《马布斯博士的遗嘱》中的经典手法:汽车在行驶,然后停了下来,接着另一辆白色汽车停在了旁边,在等待红灯时,汽车上的记者倒在了方向盘里,接着旁边的汽车逐一离开,而这辆车依旧停在那里。被暗杀的司机,停下的汽车,复现了27年前的镜头,虽然27年前是用汽车鸣笛声覆盖了枪击声,27后则是用无声的方式让一枚钢针穿过身体。犯罪手段不一样,但是营造的黑色风格异曲同工。

相似的还有约旦医生最后以马布斯博士的身份现身,讲起自己的计划:“我们就是为了获得核能飞机的控制权,并使用火箭让世界陷入混乱。”这和第二部里马布斯博士所要建立的犯罪王国几乎一模一样,“当混乱成为至高的法律时,就是可以建立犯罪王国的时候。”只不过,约旦医生更为直接,而鲍姆医生则被马布斯博士的幻影所控制。一样的马布斯博士,一样的犯罪王国,一样的博士医生,一样的黑色的电影,当弗里茨·朗以一种回归的方式寻找感觉,唤醒意识,即是对美国经历的一次转身,也是为了寻找电影的意义。但是在肯定弗里茨·朗勇敢复活那些被时间埋葬的理念时,他到底能不能更进一步实现突破?会不会只是在利用旧有的资源挽回一点名声?

导演: 弗里茨·朗
编剧: 弗里茨·朗 / 海因茨·奥斯卡·武蒂希 / 扬·费特克 / 诺贝特·雅克
主演: 道恩·艾达丝 / 彼得·范·埃克 / 杰特·弗罗比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意大利 / 西德
上映日期: 1960-09-14
片长: 103 分钟
又名: The Thousand Eyes of Dr. Mabuse

也许,弗里茨·朗也是矛盾的,他既有着回归之后想超越的雄心,但是在现实的无奈中又不得不走回老路,最后他甚至只能通过马布斯博士这个意象潦草地为三部曲画上一个句号,在完成自我的“最后”定义之后,他也走向了事业的终点——即使如梅尔尼那样说出了“我爱你”,对于电影来说,他是在无法抗拒时间的步伐,一种爱只能埋在心里。而其实弗里茨·朗这种对于意象的过度使用像极了带着墨镜的考奈留斯,墨镜是一种装饰,也是一种遮掩,它让外部无法看清真实的存在,即使摘下墨镜,考奈留斯在众人面前也是一个盲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整个犯罪集团知道,在遮掩的背后是怎样一种雄心,弗里茨有着这样的雄心,但是墨镜在成为遮蔽的同时,也成为自身的一个弱点,因为他是看见的,假装看不见其实最容易暴露真相——米斯特尔茨威格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识破了这个伎俩,他突然之间扔出了一个烟盒,马布斯博士急忙用手抓住,一个看不见的盲人如何能在看见危险的时候做出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他能够看见,看见解构了看不见的表象,看见揭露了看得见的真相。

弗里茨·朗也是这样戴着墨镜,在自我世界里找到了自我,却又用一种遮蔽的方式制造了外部的迷乱和悬念,但其实根本没有悬念——有一点是肯定的,和以往黑色电影把犯罪的真相正大光明放置在镜头下不同,在这部最后的作品中,弗里茨·朗有意设置了诸多的未知:梅尔尼到底是谁?考奈留斯是不是就是马布斯博士?米斯特尔茨威格具有什么样的意义?记者巴特的死到底意味着什么?已经的东西被省略了,所以在制造了悬念的故事里,弗里茨·朗第一次突破了原先的套路,让马布斯博士的最后一次表演带有了神秘主义的特点:他说我看见了乌云,他说乌云正笼罩在这里,他说这不是乌云这是一个人的脸,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窗户里射进,打中了警官克拉斯坐着的那张椅子——在这个精神气场会上,谁是背后的凶手?凶手想要谋杀的是谁?“可是当初是我坐在你的位置上的。”考奈留斯这样对克拉斯说,也就是在一种位置的调换中,子弹制造的恐怖成为了一个谜。

《马布斯博士的一千只眼》电影海报

而对于约旦医生的这个秘密犯罪王国的揭露,也是通过对悬疑的破解一步步得到的。米斯特尔茨威格无疑是个重要人物,他参加了精神气场会,他一直在卢克索酒店,他的职业敏感性让他开始怀疑,而那包突然扔出去的烟盒无疑是个突破口,戴着墨镜的考奈留斯不是盲人,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份也值得怀疑。所以当他看到那辆运载梅尔尼丈夫的救护车出现,当他发现考奈留斯的那条狗独自在街上,当他发现电梯里的楼层指示灯总是停留在那里里面却没人,一切都慢慢清晰起来:那里有一个密室。所以当于约旦医生从那个楼层亮起指示灯之后出来,虽然摘掉了胡子,但是那条狗却认出了主人,于是身份得到了曝光,于是大追捕开始了。而同样产生怀疑的还有特沃斯,他救下了试图自杀的梅尔尼,在酒店管理人员伯格的带领下通过双面镜可以监控梅尔尼房间的一切,当梅尔尼的丈夫到来,他打破玻璃去救梅尔尼,而梅尔尼在看到丈夫被枪打中之后打电话给约旦医生,约旦医生赶来说可以开他死于心脏衰竭的证明,以逃避谋杀的指控,那时的特沃斯就有了疑惑:医生的电话明明是六位数,为什么梅尔尼只拨打了三位?为什么仅仅五分钟医生就赶到了酒店?

因为有着疑点,因为可以推理,所以悬疑才成为悬疑,所以过程里能体会真相慢慢浮出水面的快感,弗里茨·朗或许真的开始重建他的黑色电影,他的镜头变化,画面运用,色彩强化,以及蒙太奇的变化,都在朝着这个方向迈进,从这一点来说,弗里茨·朗已经显示了他的进步性,但是就像墨镜的存在一样,它反而造成了一种被动,电影里的各条线索似乎也都是混乱的,梅尔尼的价值似乎并没有体现,反而在和特沃斯的接触中唤醒了她对于爱的渴望,而约旦医生所建立的犯罪王国除了那个神秘的抢手之外,真的没有什么人派的上用场,而他自己在作为考奈留斯的时候暴露了自己,作为约旦医生时又留下了太多的疑点:考奈留斯为什么一开始就打电话给克拉斯告诉他记者巴特将会有危险,而后谋杀真的就发生了?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克拉斯认为他真的具有超自然的能力,从而把他当成是考奈留斯?当考奈留斯把自己退出来,无疑进入了克拉斯的视野,进入了米斯特尔茨威格的视野,进入了特沃斯的视野,最后当然也增加了自我身份暴露的危险,这又何必?最后约旦将特沃斯和梅尔尼锁在密室里,讲出了自己的行动计划,为什么在他离开之后还把枪放在那里,以致于最后米斯特尔茨威格和罪犯对击时,特沃斯拿到了那把枪把密室的秘密彻底曝光。还有,既然整个计划的目的是针对特沃斯这个富翁,是为了掌握核能的飞机控制权,为什么还给他那么多机会接近梅尔尼,接近克拉斯,接近米斯特尔茨威格,甚至还培育了感情,甚至还识破了阴谋——为什么不趁机会直接干掉他,那真的是易如反掌的事。

也许一切的为什么都是为了让悬疑得到解答,让气氛变得恐怖,让结局呈现多元,但显然在混乱的线索中,弗里茨·朗对于整个局面的把控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像约旦医生变身为马布斯博士,用一千只眼来监控一切以获得都权力的掌控,但是眼睛前面是墨镜,无论如何在一种遮掩了外部的谎言面前也迷失了自己,甚至暴露了自己,最后的最后,便是真相被看见,便是计划落空,便是一切走向解体——弗里茨·朗也只是带着马布斯博士的遗嘱,用影像建立的犯罪王国,最后制造了混乱,本身也成了一种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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