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20 不在场的端午
你可以“使用”一个文本做任何事情。
——安贝托·艾柯
今日端午,这是一个关于“当天”的叙事,而在这充满节日意义的指向里,时间却在自顾自的方向里分分秒秒地行走,它远离传说,远离传统,远离神话,以及远离诗歌——有时不是逆反和颠覆,而仅仅只是逃离和躲避。
像无数个此时此地的日子一样,按时起床,按时上班,按时坐在办公室里开始机械单一的动作,从早上的值班开始,到晚上的值班结束,我在被包裹的段落里,按照秩序和计划度过这一年一度的纪念日。这是一个假日的开始,而其实,连续三天的小长假丝毫不能感受到那种出去走走的诱惑,它其实是封闭的,甚至没有一个出口允许你以拂袖而去的姿态不理一切的规则。所以没有出门,没有度假,而小五也在用疏松的方式迎接小学阶段的倒数第三次大考。
没有吃粽子,只是在门前放了艾草,在屋内挂了香囊,浓郁的味道似乎时刻都在提醒这传统节日的到来,可是这被包裹的生活里处处是被动语态,甚至已经早就模糊了应该发生的种种仪式。是的,被包裹的姿势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无限能指的粽子,肉身也罢,种子也好,或者被戏谑成股市涨跌的某种写照,其实都在逃离一种被食用的本质。这是一种必须发生的命名,而对于节日的背离,并非都是在世俗意义上的,那些习俗,那些传统,似乎都是一个被写好的文本,甚至在没有被解读的背景下,连文本也算不上,它是一个静态的页面,一段平面的句子,一个闭合的符号,在千年以来为传说的爱国故事里,注定有一个牺牲者变为忠诚者,注定有一个诗人以肉身书写神话。
“在他的作文本上必须写下忧国忧民有关的故事,必须写下民族情结和爱国精神,必须用这样的方式把屈原放到一个神的位置,否则,端午对我们来说只是一次玩笑和欺骗,是多么的可悲。”在那时候的文本里,诗歌就已经死了,而现在却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所以死去和活着,都是某一个被动语态的寓言,在粽子、艾草、香囊之外,是关于屈原意义的放大,也似乎只有在“当天”,才会听到“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的绝唱,那水漫过了头顶,那鱼游动在周围,那诗支撑起民族的骨头,可是不在江边的现场,任何场景都可能是伪造,任何声音都可能是拟音。无法返回现场,却注定会给更多的后来者阐释的空间,而在被怀疑的伪造诗歌和历史中,也必然出现另一种的在场。
《屈原之死:踏勘在谋杀的现场》,这是朱大可对于屈原殉难的一次反思,《怀沙》破坏了“九章”的整体格局,《渔父》变成了典型的“他者叙事”,每一个被固化的文本都是屈原可疑的证据,而一整只放逐的名义使得他跳入汨罗江,也无非是“一场象征的戏剧”,所以在这个重返的现场里,屈原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不是死于政敌,而是死于情敌:“不妨让我们来约略设想一下谋杀屈原的激烈场景吧。刺客在汨罗江上乘舟追杀,而屈原则乘坐另一小舟夺路而逃,其场面惊心动魄,令人难忘。但这场水上生死角逐,最终以屈原的不幸落网而告终。御用冷血杀手把他装进麻袋,在捆紧了之后投入江心。随后,政客们伪造了屈原自杀的遗书《怀沙》,并且利用史官四处散布屈原与郑袖不和的谣言。一代文人英豪就此离奇地香销玉殒。”
真相的还原其实并不在现场,依然充满了某种证伪的快感,而这一切的“在场”也无非是文本的一次虚构,所以不管是对爱国主义诗人的符号放大,还是双性恋人为情而死的悲戚,都用某种“经验”来命名真相,“这意味着小说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寄生虫。”而在这寄生的文本里,谁都没能逃脱一种形而下的解构意义,文本被使用,也就意味着符号被使用,现场被虚构,意味着诗歌“绝不谈及不在场的事物”。双重的否定,双重的建构,只是为了建立属于各自的作品,当神圣者作为神圣者开启出来的时候,“奉献就是神圣者之献祭”,所以尊严和光辉,都是以一种献祭的神性而被赞美,而贬低和耗损,也必定以牺牲一种物的方式而被存在。
所以离场,不去读一篇《怀沙》,不再将那本压在最下面的《楚辞》放到最上面;不去煮一只粽子,不用剪刀剪开包裹着丰满肉身的绳子;不去写诗,不在知识的体系里告诉小五那一种伟大的爱国精神。而离场也是为了接近另一种现场,曲折转入乡村田野,在被道路挤压的村庄内部,摘取一枚成熟的李子,一个熟透的桃子,或者一颗颗细小含着酸味的杨梅。在现场,云在飘,水在流,鸟在叫;在现场,不遥望几千年来的戏剧;在现场,不去使用“文本”——我们只是在用在场的方式书写一个活着的文本,“一个世界的开端”大约就是这样的现实所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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