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06 规训:仅限本人拆阅
仿佛是一个解压的过程,小心地拿在手里,是四角方方的本子,是如生命一般绿色的封面,是被贴上“仅限本人拆阅”的粘口。如果它仅仅是被呈现,它是平静的,是沉默的,甚至是死去的,只有那一个上方的小口子,标注着姓名、性别、卡号、单位、部门、日期和手机号码等信息。这个望得见的口子就如那被封闭世界中的窗口,微微打开,其实就是关于隐秘人体的个人化指针,它可能导向一个具体的人,一个真实的人,一个被规训的人。
必须拆阅,个人对应着个人,身体对应着身体,而其实当我成为“拆阅”的主体,是我打开了自己的身体,是我看见了自己的肉体,我是主体,它是客体,当它在一种清脆的声音里被依次翻阅的时候,我以个案的方式注视着“他者”,如此熟悉,如此陌生,是一个时间点汇聚成数字的文本,是关于一生的某个被探究的片段。而在这些数字、指标、结果、评分形成之前,我必须将自己分解开来,让自己进入不同的场所,或者是密室,或者有座次,或者是空间,不同功能的器械,不同检测的项目,以及不同手段的人员,它们提取着结构和组织,它们检测状态和结果,它们标注异象和问题,当然,他们也注解原因个建议。
它们就分列在2-3楼的空间里,那本来是一个整体,高楼,统一,静止,但是当我以身体的方式进入其中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对象,肉眼看不见,大脑思考不到,或者说所有的意识都变的徒劳无益。这是一种纪律,当个体成为纪律的实施对象,我就已经被解构了,就已经被一种知识导入了机制里,当个体引入文件领域,当技术把人体变成个案,当可见状态纳入检查的范围,已经悄然走向了规训之中,“把大量混杂、无用、盲目流动的肉体和力量变成多样性的个别因素——小的独立细胞、有机的自治体、原生的连续统一体、结合性片断。”
然后变成了一本四角方方、被贴上“仅限本人拆阅”的文件。将身体的部分组合起来,封装在不同的项目和领域中,然后等待我解压,等待我打开,等待我看见,甚至等待我使用。打开隐秘的文件就是打开隐秘的身体,那些数字是可以言说的,那些指标是可以探究的,那些建议是可以采纳的,甚至那些片段是可以被改造的——因为在所有的数字和指标面前,都有一个参考值,它才是真正的规训机制,才是真正的权力力学,才是真正的他者文本。
对照标准,所以要把属于个体的所有东西都打碎和重新组合,甚至应该按照预定的速度和效果,按照提供的方法和建议,进行操作,进行改变,进行优化——“不仅在‘做什么’方面,而且在‘怎么做’方面都符合前者的愿望”。可是在进入密室进入座次进入空间之前,我也在“做什么”,也在“怎么做”上寻找一种操作、改善和优化的方法,那在城市里的行走,那在夜晚汇聚的数字,那在汗水里记录的数字,那在禁忌面前的游戏,都是把自己当成了他者,在操纵,在探究,在驾驭,甚至就是变成了一架被设计好的机器,比如已经完成的100次健走,比如已经达到700公里的记录,比如不断在排列的榜单,看起来就是要造就一个全新的自己,要达到向善的目的。
其实,这也是在自我面前一步步走向规训,那操场是规训的场所,那跑道是规训的密室,那记录是规训的文件,我就是把自己推向“他者”的位置,然后从旁边看见自己,抽离出来,是为了把人体当成操作的对象,是为了把身体对象化,是为了把肉体导入到机制里形成“个案”。规训早就存在,那每天的行动早就变成了一本“仅限本人拆阅”的规训文本,而四角方方的真实文本只不过把规训机制引向深入,引向看似完整的终点。当机制建立起来之后,被驯服的肉体其实已经逃出了自身控制的范围,“在一个规训制度中,儿童比成年人更个人化,病人比健康人更个人化,疯人和罪犯比正常人和守法者更个人化。”个人化只是个案,它不再是多元的,丰富的,不再是变化的,熟悉的,它依旧在创建的密室、场所和座次中成为纪律的一部分。
终于合上,封存,一年又一年,最终会变成和身体无关的标本,我站在旁边,“尽管疼痛无比,他仍不时地昂起头,勇敢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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