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0《其他》：人类文明史“大抵如此”

“Et Cetera”，拉丁文的片名，是“其他”，是“等等”，却并不是充满希望的等待，不是趋向于未知的可能，而是“诸如此类”，是“以此类推”，一种悲观的情绪弥漫其间，杨·史云梅耶大约说出的是没有期待、没有可能的“大抵如此”。

人类文明就是从低等到高等，一种工具的变化是最直接的成果运用，在7分钟的逐格动画中，史云梅耶提供了关于三种工具的文明进化过程，一个是翅膀，一个是鞭子，另一个则是房子。翅膀的意义何在，那就是人类实现关于飞翔的梦想：这个梦想的实现在文本中分为四个步骤：第一步是小型的翅膀，第二部有了改进，第三步更为进步，到了第四步则基本上实现了飞翔的渴望。当然，在这四部曲中，重要的实现者便是人类，他带着飞翔的渴望，完全按照四个步骤开始了飞翔，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从低级到高级，从近距离到远距离，从低空到高空，人类对于翅膀的驾驭完全依赖于地面之上的另一种工具，那就是凳子：起初，人类将两张椅子分开，在有限的距离中开始学会跳跃，在跳跃中初次尝试飞翔；在第二个步骤中，椅子的距离被拉大，人类使用翅膀获得了突破；第三个步骤，椅子间的间距再次被拉大，同样翅膀的飞翔功能得到了更多的体现，人类的飞翔能力也得到了提升；最重要的是第四个阶段，人类将椅子不断拉向远方，远方更远，却又回到了起点——椅子重新来到了另一张椅子的旁边，在最远也是最近中，人类开始了最远距离的飞翔，在体验了高空飞翔的感觉之后，人类又回到了起点：再次从第一步开始，第二步、第三部、第四步，在椅子间的距离不断拉大而缩小中，在最远又变成最近的返回中，在升高又降落的过程中，飞翔的人类又回到了大地。

从最远到最近，从最高级到最低级，从高空到大地，这便是“Et Cetera”的循环论，那么翅膀的意义在何处？它是不是反而成为了对文明的一种解构？第二个故事是关于“鞭子”的：人类手执鞭子向着蹲着的一条狗打下去，狗开始了一系列动作：先是站立起来，后肢着地；在第二鞭子的抽打下，狗开始后肢着地，以一种准倒立的方式站立；第三记鞭子打下来，狗又站立起来；第四次，狗完成了规范的倒立动作；第五次，是腾空的动作；第六次是跳跃，第七次是翻滚……在七次鞭子的抽打中，狗完成了从动物到人的驯化过程，但是这不是文明的终结，当狗在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慢慢变成了人，相反的是，曾经手执鞭子的人却变成了狗。于是逆反的过程开始了，起初的狗变成了人，用鞭子开始抽打起初是人的狗。这是过程的逆反，这是身份的互换，在逆反和互换中，人类的文明进入到了一种异化的过程中。但这依然不是最后的终点，因为Et Cetera，因为诸如此类，因为以此类推：那个变成狗的人在不断被抽打中又变成了人，那个便成人的狗又在不断被抽打中变成了狗，人便是狗，狗便是人，鞭子是两者身份不断互换、过程不断重复的工具。

导演: 杨·史云梅耶 编剧: 杨·史云梅耶 类型: 动画 /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捷克斯洛伐克 语言: 捷克语 上映日期: 1967年 片长: 7分25秒

在重复中，其实已经分不清是人是狗，或者说，重复的意义就是要消除人与狗、人类与动物之间的区别，在模糊化中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在第三个故事“房子”中，这种转变也变成了无间隙的过程：一个人，身上衣服的纹路是骑士，他拿出一支笔，然后画出了线，然后将线连接在一起，于是一间房子完成了，在房子被完成的过程中，人身上的纹路便是发生变化，那些骑士变成了鸟类，仿佛是进入到一个自然世界；但是当人试图进入这所房子，他用力撞击中房子无法打开，于是身上衣服的纹路再次变成了骑士；人开始了变化，他先是站在里面，然后拿出笔画出了线条，线条又连接成房子，当房子完成，在里面的男人身上衣服的纹路又变成了自然；但是他被关在了房子里面，于是再次试图从里面出来，在这个用力的过程中，衣服的纹路再次变成了骑士……不断地画出自己在外面的房子，不断地擦去房子的线条，不断地画出人在里面的房子，也不断擦去房子的线条，在进去而无法出去，在外面而无法进去的困境中，骑士和自然交替出现。

翅膀让人类不断重复飞翔和回归，鞭子在人和狗之间不断重复，房子不断被制造不断被擦去……这就是三种工具的Et Cetera，这就是人类文明的Et Cetera，其实这一切都不是“其他”，而是“诸如此类”，也就是变化存在于不变化之中，进化寓于退化之中，或者正向的发展其实是逆向的归一：在第一个故事中，翅膀是飞翔的工具，也是最后回归大地的标志；鞭子是驯化的工具，也是反驯化甚至异化的工具；房子是保护之场所，也是囚禁之地——当人类想要飞翔而超越自我，当人类对动物进行驯化，当人类制造房子为了自我保护，趋向于人类进步的一切其实度只不过是“Et Cetera”，飞翔而无法飞翔，驯化而被反驯化，保护自己而囚禁自己——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类最初始的文明进步其实也是一种倒退：从飞鸟那里学会飞翔，驯化狗而成为被自己奴役的对象，建造房子抵达自然，只不过是在征服中像鸟一样被囚禁在自我征服的世界里，那么，人类也是鸟，也是狗，也是最原始最初级的自然之物。

《其他》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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