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12数字神话背后的象征主义

做点什么和不做点什么，都不是必然陈述的句子开头，它们都以自然而然的方式打开一天，又关闭一天，所以在这个意义上，特殊的一天，也可以是无聊的一天，象征性的一天，也可以是无所指的一天。

星期日而已，从早上寻寻觅觅一家早摊点，到中午瞥见街头被撞死的一只猫，再到黄昏时分淅沥而成瓢泼的雨，心情的变化，天气的变化，以及行为的变化，都构不成大事。以致于从晚间入睡到凌晨如梦，再到天亮起床，也都缺少必然提及的意义。但是昨天是双十一掀起的狂欢，今天则让数字变成最后神话，一切都难以逃离全民的G点——在个体和集体的某种错位中，做点什么和不做点什么，却构成了仪式和形式的纷纷背离生活。

我在这一天做了点什么？这个问题似乎可以让一个人从某种状态中绕回去，以旁观者的方式注视这一个全民的节日。那里有一个大屏幕，大屏幕上有滚动的数字，数字下面是蔓延着的物的海洋，2分05秒破百亿，比去年用时短了近1分钟；1小时47分26秒破千亿，比去年快了7个多小时；今晨8时8分52秒，成交总额突破1207亿，一举超越2016年双11全天的成交总额，用时比去年再快5小时；而到了最终结时刻，这个数字是2135亿元。

去除数字后面的单位，或者仅仅是数字而已，但是痴迷于数字一定是一种情结，而在大屏幕、物流、数字之外，则是一个连回忆都乏善可陈的人：零点2分05秒，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两个小时；1小时47分的时候，大约是梦见了被射穿的一轮月亮，接着是洪水上涨，接着如末日般的逃离；8时8分的时候，我正坐在靠窗的办公室里喝下第一口暖暖的茶水……睡梦入水，灾难是水，入口的也是水，水与水之间本没有缝隙，但是却被时间和数字插入了，那是高亢的一声尖叫，那是兴奋的一种高潮，那是在这个萧杀的冷秋点燃的浴火。

听到而已，2135亿元的数字最后也变成耳闻的一个符号，他们叫它“成交额”，他们说是一个记录——加上京东、苏宁等平台，总销售额预计大约是四五千亿元。如果把数字具体化，甚至就是货币化的书写，那么和它对比的是另一个数字，今年前10个月，北京市的财政总收入为5165亿元，也就是说，在短短几天里，中国的电商销量，与中国一线城市大半年的财政收入相当。从十年前0.5亿元销售额、27个品牌参与，到十年后的历史新高，十年似乎不再是一个圆，而是通向无限可能、让人翘首以待的一条直线。

那时还叫光棍节，那时网购刚起步，但是在2009年的秋天，有人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圈，从此，中国人迷恋“渔村变都市”式的传奇，在鼠标的点击中制造了人造的奇迹。“世上本没有网购节，一时卖的人不多没关系，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节。”当十年后用阵容堪比春晚的晚会铺底，当十年后全民都沉浸在狂欢里，当十年后的数字相当于一线城市的大半年财政，谁不能说，这令人屏息的数字后面不是亿万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是投资者对未来消费的期许？

这是浩荡潮流下的顺势而为，这是后发状态下的过度刺激，这是管制环境下的开放形态，这是特许洼地下的权利常态，这是举国体制下的人造奇迹，落后的消费、特许的权利、人造的洼地、从众的心理，当这些因素共同作用在这个无节造节的新时代，还有什么不能激发“羊群效应”？“十三行”时代的广州”、“十里洋场”时代的上海、“大逃港“时代的香港”、“一天一层楼”时代的深圳，无一不是这样的人工奇迹，在整个中国都赢得没有对手。如此，当十周年到来的时候，当2135成为巅峰的时候，它不是一个终极，“只剩羊群效应还在，而且还加强了。”

也许是得宠的太子，万般都是优点，只是当王国变成帝国，当太子登临王位，或许会暴露那没有力挽狂澜的缺陷，或许会陷入粉饰的虚妄，或许会抽离出必要的水分，而最后数字也仅仅是数字，神话也只是神话，如梦入幻，非梦非幻——还原为一个普通的日子，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一个普通的夜晚。

是的，在神话背后总是有一个个具体的存在，他可以做点什么，也可以不做点什么，他可以成为2135亿元背后的一份子，也可以在无聊而无所指的生活里独自经过：只是在当当网上选购了四册图书，一百元不到的消费，也把自己拉进了这特殊的一天，支付、关闭、合眼、做梦，隔离了现实和梦境，区别了今天和昨天，背离了仪式和形式，最后在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唱着歌曲对数字已过万重山的每一个人说：嗨，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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