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2《过春天》:白雪何处在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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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才会有雪,雪下在树上积在山上落在地上,最富有浪漫诗意的是住在那个有着榻榻米的旅馆,喝着清酒,然后推开窗,看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整个大地都变成被覆盖的白色。但,雪只落在怀想里,而且,过冬天之后才是春天——“过春天”之后怎么可能迎来有圣诞节的冬天?怎么可能在香港看见白雪飘飘?季节是不会逆反的,时间是不会倒转的,当然,青春也不会恣意地成长。而且“过春天”永远不指向季节,它只是一句行话,“过春天就告诉我。”里面没有对于时间的约定,只有跨过那条分界线带来的无罪感:穿着学生装,戴着耳机,表情自然地越过了海关查验箱包的那条线,于是,“过春天”了,于是安全了,于是长舒了一口气,于是那个不下雪的香港在对面了。

水客们用这一句话来定义带货的成功,当行话消解了对于春天的某种臆想,其实也解构了冬天那场雪的约定:撕碎了机票,被人骂是“婊子”,再也没有下雪的圣诞节,再也没有清酒和温泉,再也没有逃离到异乡的那种放纵——怀想只是怀想,现实多少是无奈和无力。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在“过春天”之后,真的看见那一场覆盖世界的雪?在天台上,佩佩是看见了雪的影子,和好友Jo拿着卖手机贴膜的150元,开始畅想圣诞的日本之行,一点影子,会慢慢扩散开来,变成一种向往,甚至会和冬天铺天盖地的雪一样,覆盖全部青春的故事。

在课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卖给同学,连手机贴膜都能赚150元,还有什么可以阻止圣诞节去日本看雪的计划?然后是在餐饮店打工5个小时赚的更多的钱,那片影子果然又大了,离目标又近了——在不断走向冬天走向圣诞的过程中,在不断累积的兼职收入中,两个女孩的确看见了那场已经开始飘飞的雪,慢慢地落下来,然后满世界都是纯洁的白色,像成长的青春一样。但是只是为了计划,为了钱,或者为了离开没有雪的香港,这是青春应有的期盼?钱已经已经显得有些世俗的,它不只是通向理想之路的工具,它和生活密切相关:父亲拿出了给她说,别让你妈看见;回到家,打麻将的母亲总不想停下手来;Jo的姑妈家那间宽敞却空洞的房子,据说是买薯条赚钱买起来的……

钱渗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钱的背面总写着不能说的秘密:父亲为什么和母亲分居两地?为什么他们永远不同框?甚至也讲着不同的语言?Jo的姑妈为什么会赚到那么多钱却又不住这房子?为什么浴缸里不养金鱼养了一条小鲨鱼?“为什么”是16岁的佩佩心中的为什么,而这些“为什么”的答案还没有说出之前,佩佩反而被推向了和自己有关的那些“为什么”:为什么会“带货”?为什么成为了“水客”?为什么能够成功“过春天”?因为连自己也回答不了,所以当那个黑色的东西被塞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没有选择报警;所以当阿豪带她到花姐那里,她也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面带微笑成了里面的客人;当她开始带货,开始跨越那条线,开始成功“过春天”,她也没有拒绝——甚至,当花姐让她带真枪实弹,她也没有质疑,似乎,16岁的佩佩就会成为“佩佩姐”,似乎,阿豪说“这会坐牢的”仅仅是威吓。

第一次是偶然,从此是必然,因为可以轻易拿到钱,因为可以用这些钱买机票,因为可以坐飞机到日本看那里的雪。无数个为什么在佩佩那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她把所有的过程都当成和奔向目标的唯一途径,所以不会逃离不会拒绝不会质疑,但是日本在哪里飘雪的旅馆在哪里,或许和整天打麻将的妈妈一样,当她说要带佩佩去西班牙的时候,佩佩轻蔑地在心里说:“连西班牙在哪都不知道。”而对于佩佩来说,日本在哪也是一个被地理概念模糊的问题,其实在解决了“为什么”的回到中,“不知道”其实已经无关紧要,而正是在这样一种恣意地跨越界限的道路上,那场雪终究不会在无雪的香港下起来。

导演: 白雪
编剧: 白雪 / 林美如
主演: 黄尧 / 孙阳 / 汤加文 / 倪虹洁 / 江美仪 / 更多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19-03-15
片长: 99分钟
又名: 分隔线 / 佩佩 / The Crossing

香港和深圳,住宿和学习,父亲和母亲,带货和送货,它们其实被永远隔开在两个世界里,隔阂地存在,就像远在圣诞的日本和近在眼前的生活,无法在“过春天”的故事里捂手言和。飞机票被Jo撕掉了,关于男人在她的世界里只是单面的爱;父亲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然后起身到店门外抽着烟,和她隔着一扇玻璃的距离;母亲被另一个男人骗了,在深夜的大街上哀求着……世界太过脆弱太过苍白,那些信任,那些亲情,那些所谓的爱,又在哪里?而在这些被隔阂的生活里,佩佩不是旁观者,甚至她成为了其中的导火索,慢慢地卷进去,然后再也挣脱不了,就像身上带着的那些水货手机,如何能摆脱变异成行话的“过春天”这样的情境?

甚至还有自己懵懂而青涩的那道目光,阿豪,这个在辉哥生日游戏中奋力跳下水救起自己的男人,无疑是一道在自己灰暗世界里划过的光,从水里抱起,让不会游泳的佩佩上岸,从此远离了水,是不是就是一种信任?辉哥的生日也是佩佩的生日,像是隔阂青春的一次重生,从此她的目光中总有他的影子:他带她到花姐那里开始“带货”,他告诉她“过春天”的规则,他帮她修好了掉落地上的手机。而除此之外,他甚至在夜晚带她去飞蛾上,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带别人上来,只是在大排档做工的阿豪对着底下的城市大喊:“我是香港之子。”呐喊只有自己和佩佩听见,一个男人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在罕有人迹的地方,说出内心的理想,是不是一种逼仄?而这种逼仄何尝不属于佩佩?于是几乎所有关于雪的畅想,回归了钱又越过了钱,变成了关于青春的另一个定义:突围。

《过春天》电影海报

从香港到深圳,又从深圳到香港,每一天都是割裂的,除了Jo,她没有朋友,戴着耳机隔绝了世间的一切,是她孤绝的证明,而那个下雪的圣诞节,只不过是一种臆想,它是对于现实的逃离,但是当这个臆想要现实支撑的时候,其实早已经支离破碎,就像Jo发现她和阿豪上了飞蛾山之后撕碎了机票,哪里还有温泉、清酒和雪?而懵懂的目光呢?夜色中那艘船抛锚在山洞边,再也无法前行,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拨打求救电话,想要成为“香港之子”却总是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而最后,当身上绑着的手机的佩佩终于被花姐发现,并最终被公安抓获,这场关于青春有意无意的冒险游戏以最落魄的方式收场,被一场宛如青春的暴雨淋湿的佩佩,躲在门缝处,连最后的庇护都不存在了。

当然懵懂的目光没有变成一种激烈的火,只是看见,只是瞥过,只是留意,甚至注目之后也是不自觉地避开,飞蛾山上,阿豪已经靠近了,佩佩转过脸去说:“我要回去了。”昏暗的灯光下,阿豪将手机绑在了她的腰上,他们身体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他们的目光和气息都无限接近,但是手摸着的只是冰冷的手机,张开的毛孔又迅速闭合,她只是说了句:“你很喜欢鲨鱼啊?”他只是回了一句:“你很喜欢看雪啊?”笑笑,回答了像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回答,而最后,他们一个喜欢鲨鱼总归是被束缚在街角的那爿大排档,她喜欢看雪终究在“过春天”之后再无冬天。

青春没有散场,青春也没有突围,但是在“过春天”的故事里,那条鲨鱼终于还是被放回了大海,在飞蛾上上,伸出手也可以抓住那一点的飘雪,臆想也好,虚构也罢,在连母亲都说“这就是香港”的高处,青春的目光其实可以掠过那个底下的城市,可以俯瞰城市里的芸芸众生,一次超越是为了让自己从此不再割裂的世界里成为他者。但是青春真的可以在“过春天”中这样定义?这又是谁的青春?那个叫白雪的导演说:“双城生活,让她注定会成为一个没有身份认同感的人,在走水这件事情上,她充分找到了认同感。”所以在这样的青春里,必然要寻找一个跨越的理由,但是无论是在家庭意义上,还是在同学情谊,甚至在懵懂的目光中,佩佩其实根本没有找到认同感——并非是非法交易、取保候审让她失去了合法身份,而是自我设定从来都是扁平的:从她开始计划去看雪,就是从逃避开始的,所以会带水货,会越陷越深,会“过春天”,会孤注一掷,最后其实什么也没找到,甚至放掉的鲨鱼也无法回到大海。

青春的雪下在从未抵达的日本,香港是不会有雪的,即使登上可以俯瞰香港的飞蛾山,被风吹来,偶尔抓在手上的或者也只是一粒灰白的尘土,像极了雪的微小,却不融化,在手掌里变成硌手的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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