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海的三种叙事_『记·者』＠备忘录

2018-11-13关于海的三种叙事

1、这城里人人都听说有海

总之，是忘记带茶叶了。开水噗呲噗呲地响起，似乎在呼唤着一个世界的打开，在有些寂静的初秋，这声音大约制造了唯一的生活。可是生活的缺席总是不经意的，有沸腾的水，有等待握杯子的手，有布满茶垢的杯子，却独独找不到你可以泛绿的茶。

其实一张嘴也做好了准备，没有茶，嘴巴就闭合在那里了，也不惊讶，也不叹息，声音被自己吞回去了，于是杯子空了之后还是空着，于是，开水熟了之后再在那里煮着。一种凝固的感觉，是缺少一个可以放入的物：忘了拿一把雨伞，才知道天会有毛毛细雨；忘了换一双鞋，出门才会把脚打湿——于人也是一样，忘了某年某月某日经过的那个朋友，最后就是忘了某年某月某日发生的事。

嘴巴变成一个空洞象征的时候，在读南隙的一组诗，《触角》终于伸到了日常生活的某一点，一种痒的感觉，似乎要传遍全身，他说：“所有的墙壁都已入秋”，他说“城市是一部下午场电影”，可是，这分明已经不是四月，分明无关乎吃，一首诗长出来，向上，其实是容易错过时间的，它兀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坚强，执着，奋力，甚至快有那么一种跃出的快感了，可是这是一个秋天，萧杀的秋天，冷寂的秋天，甚至飘雨的秋天，无茶的秋天，还有什么是必须成长的？还有什么是必须抒情的？

隔着不同的季节，隔着不同的状态，像是一种想象的可能，南隙的诗，《触角》的句子，日常生活的变化，到最后都无非是一个没有茶叶的错位。其实，喝不喝茶构不成大事，没有泛绿的茶的诱惑，嘴巴也可以张开，声音也可以发出，快感也可以制造，那无非是自娱自乐的一种情境，但是，太过于注重必然的形式，最后都无法跨步了，于是，水在自己的水里叫喊，杯子在自己的杯子里陷落，于是，“垂柳在等待冰刀，水底在等待心脏”，于是，漫过了人际的城市本身就变成了一片海。

2、你对海一无所知

没有海盗出没，没有海妖等待，一片海是平静的海，远处更远处，是天，近处更近处，是我。在二分法的构图中，中间其实是一片虚无，只不过乐于想象是一片广阔的海，在里面有着未见的神秘，有着可探寻的奇迹，甚至有着孕育了诗意的某位女神。

远处更远处，其实是明天，近处更近处，其实是昨日，而在明天和昨日之间，则是今天，站立的今天，看见的今天，以及经历的今天。当今天变成叙事的主要场景，那里面其实盛开着一片广阔的幻灯世界。长和宽，用像素表示，是976和489，数字隐没在背后，当一切被视觉捕捉到的时候，该有多少震撼的效果——那字只有小小的一粒，在那页面上爬行，而突然出现的幻灯世界，把一切细小的颗粒都隐藏起来，于是如一面镜子，照见了出现的故事、传奇、英雄和神话。

泛着白光，不需要捕捉，也可以反射而制造光影的效果，当一切的背景都暗淡了，仿佛海扑面而来，带入了一个可以被淹没的世界。其实一切只不过是幻觉，那只不过是一个按键的效果，只不过是一段代码的运行，甚至只不过是在时间的无奈中想起了一些经历的事，然而毕竟会成为远去的背景，他说：““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常常梦见类似的东西”，于是，一根线条画出了记忆的轮廓，“直线是平静的大海，曲线是波涛翻滚的大海，折线是暴风雨”，而那艘船呢？始终在海的颠簸中，但没有倾覆，一直飘荡在风雨之中，离岸很远。

船一直在寻找岸，此岸或者彼岸，在被幻境带入的大海中，其实没有直线，也没有曲线，它们交替变换，最后都变成了船的图案，唯一的船，唯一的航行，唯一的迷途。谁对大海都一无所知，就像对时间，从来不曾有过可能的计划，有过必然的选择。但是，在随波逐流中，为什么不能转身？此岸不是总在身后被遗忘的地方，彼岸也永远不是到不了的他者，世界的态度只不过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3、不是所有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在陆地上说起海，无论如何都是他者的存在，就像在秋天说起四月，泡茶说起诗歌，此岸说起彼岸。那些听说的故事也好，那些想象的场景也罢，最后都无非是一跃的动作，高处的快感总是在最后落地而成为一种日常生活。于是脚步穿过街道，目光经过人群，在无人的角落里等待一片影子的降临。

而实际上，在这个总是被提及的星期二，根本没有阳光，阴霾的天覆盖在上面，投射不出一丝可以形成影子的光线，即使抬起头来，压抑着的世界里也没有可以自由呼吸的通道。所以影子只不过是幻灯，只不过是水，只不过是镜子——“几面不同的镜子里，你看到到窝成杯状的手和低下的头向你走来，你的一举一动在你的背后被映照出来。”那时可能是十八岁，可能在读《沉思录》，可能在车站里即将远行，而那只手握住的杯子里从来没有茶叶，甚至没有水，它只不过是一个在无依靠而寻找中的习惯动作，于是回到了城里，所有墙壁都入秋了，所有的下午都在放电影，而那片海，最终泛滥成灾，淹没了必经的那些往事。

在往事中，有一条鱼是自由的，它离开了某一个群体，在自己的方向上，历历在目地不让记忆老去，可是只有7秒的记忆，如何能保守一辈子的承诺？而群鱼在别处，它们在自己的往事中议论纷纷，最后游向了和大海一体的存在，所以世界最后剩下的只有两种东西：一片无尽而被称为整体的海，以及一条走着自己路线的鱼。他们说，一条鱼是孤独的，迷途的孤独，而其实，树枝有树枝的方向，果实该有果实的去处，一片大海其实凸显了一条鱼的存在，失去它的样子，只不过是逃离它们的规则，离开它的镜子，只不过成为没有任何修饰的赤裸裸的本体。

一条鱼，是一片茶，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也不是所有的星期二都会让水去亲吻泛绿的茶，即使一条鱼死了，也会在自己的世界里迎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