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12 物主义的迷狂

“物质生活所要求的一切义务、一切问题都会自然而然地找到应对之道。”乔治·佩雷克的书已经成为古典时代的一个标签，它放置在我书架的一个隐蔽位置，夜晚的灯光几乎照不到它。它曾经是一部小说，在我阅读的时候它是一个解释现代世界的物质主义和幸福之间关系的智者，而现在当它躲避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它就是一个找不到应对之道的过去式，富裕不是必然，幸福没有可能，奥利的那种物质主义的幸福观宛如深色的地毯一样，早已不是现实的一部分，甚至，一本书在被阅读之前，只是一个消费社会的组成部分，它剔除了文字、标点、页码和思想，简简单单的物品，从下单到成交，从运输到递交的消费品，就像一闪而过的那句话一样：“他们一无所有，但他们瞥见了世界的富有。”

瞥见，是从一个夜晚与另一个夜晚交错的时间开始的，24点或者〇点，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日期变更，它是一个神话的入口，蜂拥而至，那情景又像是乔治·佩雷克的复活：“他们本来期望自己是富足的。他们相信自己懂得如何像富人一样生活。”而所有夜晚的故事最后变成了数字的神话，阿里巴巴称，凌晨第1分钟涌入1370万人，第一个小时卖出最多的是文胸和内裤，分别为160万个和200万条。那珠穆朗玛峰一样的高度，那地球一圈的长度，只是对于数字神话的形象解读，而随着数字的狂飙，解读也只能是从数字开始返回到数字，一切形象的比喻都显得苍白：支付宝成交额6分钟突破10亿，21分钟突破30亿，30分钟突破40亿， 38分钟突破50亿，50分钟突破60亿，63分钟破70亿，85分钟破80亿。

早上5:49，破100亿！在这个数字神话创造的时候，我正在和小五一样的梦境中，那100亿的数字没有砸醒我们甜实的梦。梦境归梦境，神话归神话，它继续行走，继续疯狂，继续“瞥见世界的富有”，到这个入口打开的21个小时20分钟后，交易额突破300亿元大关。如果还是用形象来解读，这一交易额是去年美国“网购星期一”121亿交易额的两倍多；这一交易额是今年10月份我国日均的社会消费品零售额的45%，这一交易额是今年国庆黄金周上海市所有大中型商业企业的营业收入的三倍多。

当然，这不是最终的顶点，在24小时封闭的环形时间里，这个数字最终定格在350.19亿元。从虚构的光棍节，到虚设的的购物节，由淘宝制造的这场大狂欢自2009年开启之后，成交额一路飙升到去年的191亿元大关，而今年，那一只脱光的黑猫仅用13个小时就追平了去年创造的纪录，并最终以新的神话方式让世界“瞥见了富有”。而映衬这些数字神话的，则是“连续三次输错支付宝密码”、“请假回家监督”、“自剁双手”等冷笑话。狂欢落幕，当这场被称为“举全民之力制造消费神话的商业政绩观”成为过去的风景时，世界依然是24小时的开启和结束，生活依然在物质的富裕和幸福的可能之间行走。

其实，迷狂真的只是一种瞥见，它甚至开始成为现代社会新的焦虑，刺激之后的疲软，或者高潮之后的狂乱，依然只是一个光线的数据。而如果倒回去，从一个环形的封闭时间里倒回去，是一个凌晨正在上演的梦，也是物质生活里的旁观，甚至瞥见也不复存在。当拆开那只纳物柜的货品时，才发现只是普通的纸盒子，除了卡通的图装，这只30余元从淘宝购置的商品几乎是被扔进垃圾桶的废物，物质之于物质，在于用一种虚拟的商品掩盖了它的真实属性，而那个神话里不知道有多少暗中抬价、特价缺货、实物魔鬼、运费坑人的传说？

“他们最大的快乐是一起遗忘，换句话说，一起玩乐。”乔治·佩雷克又在那个角落里喃喃自语，而数字也在生活的每个角落里复活，是的，注意瞥见你自己的世界：昨晚22：30，“或。者”的浏览总数正好是111111。向这个善于制造数字、消费数字的时代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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