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13遥远的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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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从一开始就向观众的感官发动进攻,蓄意造成一种脱离日常经验的心理和感觉状态。
    ——斯坦利·梭罗门

几次都无限接近电影院。《南方车站的聚会》上映的时候,我正在某个小城,居住的旅馆是十三层,那个综合体里的国际影城就在二层,也曾沿着通道走到里面,屏幕上打出的是那晚上映的场次,刚好八点半那场开始了十分钟,而离九点半那场还有近一个小时,徘徊了一下,便又返回了旅馆,从十三楼半开的窗望下去,空空的走廊上只有灯光在游走,过了十分钟,当然是不完整的,近一个小时,又不想浪费在等待中,电影于我来说,似乎只能是刚刚好的存在,迟到或者早来,都无法进入那种状态;再往前,《他们已不再老去》公映,这部具有纪念意义的纪录片在国内上映迟了整整一年,纪念一战结束101周年,无论如何像面对“101条斑点狗”一样,是怪异的感觉,甚至张劳动在网上为我选好了位置,我还是以时间冲突为由,没有坐在电影院里,看这一部本身排片就少得可怜的院线电影。

无限接近电影院,又似乎以必然的方式离开电影院,是不是在拒绝如斯坦利·梭罗门所说,电影院是向感官发动进攻的意义?是不是不想脱离日常经验的心理?他把放电影时呈现的物理特性投射到人的感官体验上,进而形成了美学经验。物体特性包括屏幕的面积,包括深度的幻觉,包括色彩和声音,它们同时诉诸我们的感官,从而表现了整个美学经验,“电影事实上仍然是因为银幕的实际尺度才成为我们时代的公共艺术。”或者并不全面,当坐在电影院里观看一部电影时,真正的美学经验来自于在场的非日常性,你必须正襟危坐,必须关闭嘈杂的声音,必须从游走状态中拉回来,从而进入到被孤立在座位上的状态中,一种深度的幻觉才会随着电影呈现的色彩、声音和镜头,变成一种纯粹。

用阿热尔的话说:“电影的超现实性以最纯粹的方式得到了体现。”当电影清除了对私人占有的固恋,在电影院里,观者才真正脱离日常经验,脱离非在场的感觉状态,进入到梦境里,“发明这些活动画面似乎就是为了显现我们的梦”。如此,为什么我会远离电影院?为什么在轻易可以进入的进口处徘徊后又离开?的确,曾经那么喜欢进入这个梦工场,那么无谓地抛弃联结着的日常状态而进入到纯粹的世界,《年度电影》专题选择了当年度上映的电影,2018年-2019年是第一个年度,其中观影了60部电影,60部电影的观影方式并不相同:有些是进入电影院,与公映同步,比如《芳华》《捉妖记2》《后来的我们》《海王》;有些则是因为点映而坐在影院里,《狗十三》《一百年很长吗》《我的诗篇》属于此类;有的则是参加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时的观影,《滑板少年》《德涅斯特河畔》《我母亲的消失》《米歇尔·福柯》《内心风景》,虽然屏幕没有真正的电影院那样大,但是其中的气氛甚至比一般影院的观影还有浓厚。

但是,除此之外,几乎都不是正常意义的电影院观影,全部是在网上寻找资源进行的观影,特别是2019年,几乎没有一次以购票的方式进入电影院,这种零观影的状态也创下了一个记录。在整理2008年至2017年的年度电影时,却发现,大部分电影都是购票意义上的影院观影,100部电影里甚至还有陪小五观看的儿童类电影。从前热衷于上影院观影,现在几乎以拒绝的方式把电影变得遥远,变化或者是缓慢的,但已经渐渐彻底,或者不出意外,以后在电影院观影的电影会越来越少。是在拒绝一种纯粹的梦?还是不想脱离日常经验?或者根本把影院电影看成是“爆米花电影”的同义词?

在2013年正式启动观影系列之前,上电影院的确是一种主流的观影方式,在某种意义上,那时还没有进入到真正的电影世界,只是一个观望者,一个局外人,甚至以一种窥探的方式获得某种感官体验,但是当设置了观影系列,当增加了阅片量,世界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仿佛进入到了无边际的大海,原先所有沉浸在其中的只不过是一片自娱自乐的港湾,于是慢慢脱离这种感官体验,慢慢游出去,离那片港湾越来越远。在影院观影的电影中,几乎找不到让人怦然心动的电影,除了诺兰的《盗梦空间》《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王家卫的《一代宗师》、《东邪西毒》,实在找不出真正让人有纯粹感觉的电影。电影是一种梦,但是梦里却有着太多平庸的故事,太多浮夸的表演,太多漏洞的情节,太多拼贴的意象,这样一种梦,进入却是一种时间的浪费,巴赞说,“看电影时,我们仿佛躲在漆黑的室内,隔着半开半掩的百叶窗,独自欣赏一场演出,这是一场全不理睬我们的演出,是一场与世界相通的演出。”或者真的是一种理想主义。

网上观影,其实是嘈杂的,是断裂的,是随时关闭的,甚至是不完整的,它没有在电影院里正襟危坐的感觉,没有独自欣赏的乐趣,没有与世界相通的意境,但是它的世界却比电影院辽远和深邃,看上去混乱,但至少能够更多观望不同的风景,更多体验深度的幻觉。或者就是一种两难:如果电影院里能播放这些资源,能去除太多的爆米花元素,这或者才能真正表现电影的美学经验,才能进入纯粹的梦境。但电影院永远是一个公共空间,永远在照顾不同的观者中妥协,也永远把感官体验放在优于深度思考的层面之上。因为失望而放弃进入电影院,因为追求纯粹而选择网上观影,其实这两难处境,是对于整个电影产业、电影艺术的无奈——为什么那些经典电影不被引进?为什么那些最新电影会撤档?

最后这一种心态便成为了习惯,即使一部不错的院线电影留着空座等待着我,即使进入那扇门很简单地可以拥有纯粹的感觉,但是在徘徊之后,还是从只有灯光游走的通道上消失了,电影院还在,观者已经从现场离开,“我老是想起一部我大约十年前看过的日本电影。深褐色的色调,像发灰的褐色,时长三个半小时,一个下午在时代广场那边放映的,那家电影院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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