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3 父亲的器物崇拜

父亲的车开来了,是给我家送老家的那些东西,比如青菜、萝卜,刚打的年糕,新买的蜜糖,还有取暖的棉被。微冷的初冬,这些东西多少是能给人感觉父母的关爱的。

这是父亲的车第一次把东西运输过来给我。我说“父亲的车”,实际上仅仅指拥有者,今天的驾驶员并不是父亲,是姐夫。今天他们是去给新车上牌照的,顺带把这些东西拿过来给我。我没有看清是什么车,黑色,在寒冷的早晨,像一个陌生的符号。其实,父亲并没有拿到驾照,尚未学成就买车,我觉得父亲是急于求成了。或者还有另外的原因,车已经不单单是一辆车,更多凝结着父亲复杂的感情,甚至是不正常的器物崇拜。

大概一个多月前,父亲曾经打电话来问过我,汽车城有什么人认识的?我说没有,便问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要买车。父亲说,快到年底了,恐怕车市场会供应紧张,所以要提前预约下单。那时候我知道父亲刚刚通过理论考试,上车的实践经验一点也没有。他这么急于预订,我起先是相信他的说法,快到年底可能紧张起来。但是,车很快就提来了,就在前几天。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所以可能也不存在供应紧张的问题,而完全是父亲急着想要早点拥有属于自己的私家车。

问题其实已经出来了。车是到了,但是父亲学驾驶只上了三次车,甚至还没有真正上过路,驾校场地考和路考已经排得满满的了,轮到父亲考试似乎遥遥无期,但至少也要在过年之后,如此说来,这提来的车要在家里放上几个月的时间。

其实,问题还不在这里。急于拿到属于自己的那辆车,对于父亲来说,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购车行为,母亲那次打电话来,自从车开到自己家里后,父亲每天起来都要去看看车,端详一番,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到了晚上回家之后也是如此,像对待自己满心欢喜的玩具,用爱不释手可以充分解释。但最要命的是,父亲竟然要启动起来,在村子里自己开着转转。

这可是大问题,甚至是触犯法律的问题,妻子急得要死,赶忙叫我打电话好好说说父亲,万一闯祸那可是无法挽回的。我也觉得父亲是在做一件糊涂事,年纪大了反而没了理性,刚学了驾驶就想上车,手痒是原因,但也不能置自身安全于不顾,置法律于不顾。电话打过去,我对父亲说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是绝不能存侥幸的事,这是底线问题,甚至我在电话中是怒斥着对他说,万不可一时冲动而触犯了法律,造成了安全问题,那样,对一个家庭来说也会是个悲剧。电话中父亲答应了,像个孩子一般,让人又气又恼。

其实,我知道,汽车对于父亲来说,并不是一辆简单的车,一辆可以载人载物的车,而完全是父亲一贯以来的对器物的崇拜。很小的时候,父亲总是捷足先登,在村子里属于消费比较前沿的人,比如造房子,比如买电视机,在交通工具上也是快人一步,比如最早的摩托车,在村子里就是第一拥有者,先尝到的第一口水总是让父亲充满了自豪,我记得三十多年前,家里买来摩托车的那天晚上,村里几乎所有的中青年都来参观,将家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父亲则带着满足的神情接受别人羡慕的眼光。那时的农村骑的都是自行车,很少会有这样便捷的交通工具,其实那也不是摩托,而是类似摩托但动力要小很多的轻骑。我知道,在父亲心里,这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捷足先登说明你的意识总在前沿,总是一种引领者。但是父亲太过于注重这些,他把这些器物当成了一种身份象征,超过了其固有的工具属性,而人为地赋予另外的属性,器物崇拜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感和价值观,但对于父亲来说,那是一种荣耀和身份。

崇拜改变了对器物最基本的意义,从消费到象征,在这个过程中很多时候会直奔主题,绕过其中的那些过程。当初父亲甚至提出要去购买一张驾照,为了能圆驾驶汽车的梦,竟然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甚至疯狂的想法,中毒实在有点深了,在我们的极力反对下,父亲最后才去驾校报了名。

所以,车也不简单是车本身,父亲急于驾驭这辆车,体会驾驶的感觉,其实就是他器物崇拜的一种延伸,虽然现在农村拥有一辆车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但是对父亲来说,这完全是一种畸形的心态和畸形的梦了,器物崇拜的背后,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改变对身份的追逐。

或许这也是一代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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