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13 《超级维纳斯》:用手术刀定义一种美
我,辗转各地,历经了被气候、战乱
或年轻人的固见所阻碍的数个纪元,
修正了关于劣质煤类型的观点,
改变了欲望,影响了服装史的变迁。
——W.H.奥登《维纳斯此刻要说话》
此刻要说话的维纳斯正在说话,她说:我历经了战乱;她说:我改变了欲望;她说:我影响了美学的变迁——当机车的轨道锈迹斑斑,当美德被大肆宣传,当信念倒错反常,当令人忧惧的损失必须承受,维纳斯在工业化的时代,似乎正在偏离了古典意义的美,似乎正在改变自身的象征意义,“是的,受制于某种境况,已错了很多年。”
错了很多年,数个纪元的美在奥登的诗歌里,但是不管如何改变,不管如何忧惧,总归是自己可以说话。自己可以说话意味着表达,意味着讨伐,意味着愤怒,也意味着拒绝,这是一种自己主张的态度,但是维纳斯真的可以主宰自己吗?在古希腊神话中是美丽的阿芙罗狄忒,在罗马神话中是爱情的象征,在雕塑中是断臂的经典,在拉丁语中衍生出“金星”和“星期五”,这是关于维纳斯诸多的定义,历经许多世纪,从神话到艺术,都变成爱德符号,变成美的代表。
| 导演: Frédéric Doaz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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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紧握着锋利的手术刀,当然也是在定义,也是在创造,也是在说话。甚至当那双手抹掉草图上的标记、数字,抬起垂下的双臂,褪掉遮羞的裙子,可能性其实变成了现实,一个草图上的维纳斯,一个被切割的维纳斯,一个被定义的维纳斯,就是那一个和美有关的维纳斯,和现实中的美有关的维纳斯,手术刀切下了腋下多余的部分,手术刀隔开了肋下的部分,手术刀打开了脑壳,手术刀切开了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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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维纳斯》电影海报 |
甚至不再只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还有注射器,还有抽脂针,还有假睫毛、假眼球,还有激光,还有硅胶,所有的东西或者添加,或者删减,或者切割,都在一系列动作中定义一个和神话、艺术中不一样的维纳斯。把脸部的脂肪抽出,丰满的脸变得骨感;把粗壮的大腿拉伸,变得苗条;把眼球摘取装上新的眼睛,再戴上接睫毛,画上眉毛,再加厚嘴唇;把天灵盖打开,取出脑髓,然后在激光作用下换了脑子,再安装,再戴上金色的卷发;切开胸部的位置,垫上硅胶,使双峰坚挺……
在手术刀、注射器、激光等工具之下,维纳斯其实是被肢解了,肢解是改变,也是破坏,其实,作为美的象征,维纳斯在各种现代仪器面前已经不再是一种经典,相反,变成了一种被控制的机器,身体各部分变成了零件,在不断的拆解、切割和整合过程中,维纳斯逐渐变成了手术台上的试验品,而所有试验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追求现代的美。但是这种现代美的标准是什么?又来源于何处?美的改变源于审美观念的改变,脸可以变瘦,腿可以变细,乳房要更大,腰要更撩人,而凡此种种,都变成现代病态的美,甚至变成了对于美的扼杀。
在腰两边扯掉了肋骨,在脸上割掉了鼻子,在腹部做了绝育手术——当草图上的维纳斯被扯掉了遮羞的裙子,其实就已经表明,对维纳斯进行整容和手术是为了迎合男性,为了激发性欲,所以每一次的处理,每一次的改造,就是为了接近性感,就是为了突出欲望,脖子可以细点再细点,乳房可以大点再大点,身材可以苗条再苗条,当身体各部分为着这唯一的目的而来,维纳斯已经变身为一个为男性随意摆弄的玩物。
其实,在神话中,维纳斯的诞生本身就有着一种性暗示,据说在世界之初,统管大地的盖亚女神与统管天堂的乌拉诺斯结合生下了一批巨人,后来夫妻反目,盖亚盛怒之下命小儿子克罗诺斯用镰刀割伤其父,乌拉诺斯身上的男根落入大海,激起泡沫,维纳斯就这样诞生了。男根落入大海,大海之中诞生维纳斯,手术的一切意图仿佛是为了再现维纳斯的出生,但是当用手术刀定义这一种美,并不是返回到维纳斯诞生时的“万物本原”,神话中美的化身、爱的象征,已经被肢解、被篡改、被定义。
维纳斯,在喧嚣和躁动的世界里,在病态的审美中,只剩下一个身体,而最后,甚至完全变成了一堆肉体的垃圾:那条胳膊终于掉落下来,那两条眉毛终于掉落下来,那一侧的乳房终于垂落下来,即使能够缝合,即使能够修补,也完全没有了美的意义,最后所有的肉都开始掉落,在地上形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被解构的身体,被死亡的美,最后以一幅骷髅的方式成为最后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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