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大地曾世家_『行·者』＠地图册

2023-12-13荆楚大地曾世家

六十五件编钟悬挂在曲尺形铜木结构钟架上，呈三度音阶的双音似乎穿过历史尘埃悠悠而诉；越王勾践剑静静躺在展厅里，刻有“越王鸠浅自作用剑”鸟篆铭文的“天下第一剑”千年不锈，依然散发着逼人的寒光；“楚国八百年”的历史风云在《左传》中浓缩为寥寥数语：“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抚有蛮夷，以属华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对于拥有24万余件藏品、近千件国家一级文物的湖北省博物馆来说，“品”字格局的馆区汇聚了楚文化的精品，再现了楚文化的辉煌，从中得以窥见当年荆楚大地的金戈铁马，而最吸引人的依然是二楼展厅的“曾世家”。

自动扶梯上去便是展厅的入口，这一便捷的设置似乎正是为了突出“曾世家”的考古意义，“考古揭秘的曾国”，展览名称也表达了曾国在湮灭和发掘双向中的历史际遇。曾国之所以成谜，就在于这样一个事实：“籍中无曾，地下无随”。曾国其名，在春秋、战国的文献里并无记载，有的只是“鄫国”的记载，但是从宋代开始，却有曾国出土的青铜器见于著录，而在现当代以来，不断有青铜器出土，在考古发掘的卜辞和青铜的铭文中，屡屡可见存在以“曾”为名的诸侯国，当978年随县擂鼓墩曾侯乙墓被发现，历史上存在的曾国已经成为了最终的事实，为什么史籍中不记载曾国？曾国和被称为随国的关系到底怎样？它是如何兴起又是如何灭亡的？

这就是史学中著名的“曾国之谜”，曾国之谜所聚焦的是：史书记载的是随国，出土文物又是曾国，曾侯乙墓出土在随国地盘上，那么曾国和随国到底是什么关系？根据史书记载和铭文对照，《左传》和《史记》都记载了发生在公元前506年的吴楚之战，吴王阖闾在孙武、伍子胥的辅佐下，攻破楚国都城郢城，楚昭王先逃到云梦，后经郧国逃到随国，吴王准备攻打随国，随国国君想杀楚昭王，随人进行占卜以判断是否将楚昭王交给吴国，占卜结果为不吉利，于是随人说楚昭王逃走了，楚昭王因此躲过一劫。而在2013年湖北随州市文峰塔墓地出土了曾侯璵编钟，上面有180多个铭文，其中一句是“复定楚王，曾侯之灵”，意思是曾侯曾经救过楚王，史书上记载的是随侯救过楚昭王，而青铜器铭文上是曾侯救过楚王，因此是否可以推断铭文上的曾国就是史书上的随国？另外，在湖北随州文峰塔东周墓地 M21墓中，出土了一批带“曾”字铭文的青古铜器，其中一件的铭文是：“随大司马嘉有之行戈”，这里的随无疑表示国名，而在附近墓地也出土了铭文为“曾大司马”的青铜器，曾与随在这里又有了交错和重叠。

在考古发现中，有西周早期的随州叶家山西周墓地、两周之际的京山市苏家垄文化遗址曾国墓地、春秋早期的襄阳郭家庙擂鼓墩曾侯墓、春秋中期的随州枣树林曾侯墓地、战国时期的随州擂鼓墩曾侯乙墓，还有随州文峰塔发现的春秋时期的曾国……历次考古发现为曾国即随国提供了有力证据，由此考古学家提出了随国和曾国乃是一国二名的观点，一个国家有两个名字，历史上经常出现，商朝又称殷朝，魏国称梁国，韩国称郑国，不一而足，曾国及随国也是这种情况，曾是其姓，随是其地名，既以姓为国名，又以地为国名，这就是一国两名。

“曾国之谜”得以慢慢被揭开，“曾世家”的历史脉络也慢慢浮出水面：在曾侯乙墓地不远还发现了曾侯䑂的墓地，出土的一件青铜编钟上有铭文：“隹（唯）王正月吉日甲午，曾侯䑂曰：白（伯）（适）上通，左右文、武（正面钲部），達殷之命，抚定天下，王遣命南公，縈宅汭土，君( 毖 ) 淮夷，臨有江（夏）。周室之即（既）卑（正面左鼓）……”按照史书对比，这是曾侯䑂追述曾国的先祖南宫适，《史记周本纪》上曰：“命南宫适、史佚展九鼎保玉。”之后在随州叶家山西周墓地M111墓出土的青铜器上有铭文：“曾侯犺乍剌（烈）考南公宝尊彝”，这里的南公即南宫适，南宫适是周文王时期的重要大臣，被称为文王四友，而南宫适就是曾国国君的祖先，也是曾国的始封君。之后根据陆续出土的青铜器铭文，一共发掘出13位曾侯墓，他们分别是：曾侯谏、曾侯犺、曾侯羊白、曾侯仲子游父、曾穆侯、曾公求、曾侯宝、曾侯得、曾侯昃、曾侯与、曾侯钺、曾侯乙、曾侯丙——根据碳14测定，曾侯乙死于公元前433年-430年之间，死的时候约42-45岁，曾侯丙是最晚出现的，比曾侯乙晚了近百年，根据随州文峰塔曾侯墓地及出土文物的推算，曾国最后存在的时间约在公元前320年前后，被楚国所灭亡。

由此断定，从南宫适被封到南方营建城址开建曾国，到战国中后期为楚国所灭，曾国积年约为七百年，与八百年“楚世家”被记载在史书上不同，“曾世家”完全是用考古写就的，所以“籍中无曾”而埋于地下的曾国变成了“考古揭秘的曾国”。始封江汉、汉东大国、佐佑楚王、华章重现，展厅的四个部分揭示了曾国从在江汉地区独领风骚到滋养楚国、最后融入楚文化的发展历程，但是在“曾国即随国”的定论中，走马观花于散发着历史光芒的文物，依然有着其他的疑问：曾国存在七百年，创造了灿烂的文化，辉煌时为“汉东大国”，尤其是曾侯乙所处的时代，群雄并立，百家争鸣，是人类文明发展“轴心时代”的代表，曾侯乙墓出土的文物也实证了是当时人类智慧所达到的高度，但是这样一个大国，史书是要避讳什么才不着“曾”国一字？仅仅是为避免和当时山东的“鄫国”相混淆而写成随国？为什么考古发现的都是曾世家的墓葬而没有曾国之城？

“曾国”在历史上曾经存在过，在考古中依然存在，在出土文物越来越丰富的际遇下，但愿依然疑惑的“曾国之谜”彻底被揭开，从而书写曾国越来越清晰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