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6转身便是初见
我们没了死者,没了空间;
我们没了大海没了岛屿;
而沙漏的影子掩埋了夜。
——勒内·夏尔《凶猛的河岸》
夜是第一晚的夜,它应该被隔离在出发、途径和抵达的方向上,它应该被安置在灯光、河岸和古桥的行走中,它应该被书写在酒精、蔬菜和鱼头的诱惑中,第一晚的夜就此为止,它是不迎来黎明和白昼的,甚至可以不再醒来。但是当沙漏的影子掩埋了夜,它反而变成了一种延伸和扩展,甚至消弭了时间所有的界限,在自己的方向,以自己的行走,展露自己的诱惑,把第一晚变成了另一个的起点。
“梦连绵不绝,无以定形。”这是“外部的领地”,我大约是在第一晚和第二天之间变成了那个沙漏的影子,连绵在忘记了形状的故事里:那条路是通向一个目的地的,但是我关闭了地图,只是在别人操纵方向的过程里闭起所有应该睁开的眼睛,所见所闻都在沙漏的世界里绵延而成为一个运动的点;那次行走是盲目的,在水与水边,在桥和桥间,在灯与灯中,几乎没有被拉长或缩短的影子;在一个能够叫出“永葆安康”名字的城市里,陌生是因为看不见熟悉的东西,熟悉是因为可以忘记一切的背景。
一种状态,其实是迷失的,因为没有目的地,没有必须抵达的终点,所以在沙漏的影子形成的运动轨迹里,一切都是在进行中,如果不回头,一定看不见远方,如果不向前,一定不会转身回去——因为听到太多的人说:“我离开已久。我回来是为了离开。”回来是离开,离开是回来,还有怎样明确的意义?已经经历的无非是尘世的面容,持续追逐的中间三分之一,是上游的一个点,还有什么是“未来的迟缓”?还有什么是过去的影子?甚至在度过了第一晚的夜,甚至黎明和白昼都在不再醒来的梦中,甚至变成惯例的一切是一天又一天的议程,却,总是在起身开门中忘记了自己该出去还是回来。
台上和台下,说者和听者,嘉宾和观众,所谓“年会”的一切都是毫无例外的存在,连那些术语和话题都耳熟能详:融媒体如何有效运作;党媒融合的趋势和路径;融媒时代,产业如何布局;新媒体的核心产品在哪里;融媒时代新闻如何创优;怎样将受众变成用户;从技术生态到网络生态再到内容生态,如何转型……在台下、听者和观众组成的世界里,那些术语和话题仿佛是被传递过来,又全然折射回去,在一个身体的位置里,关闭了诸感官,只是留着一个物,一切都没有了空间,如同没有了大海的岛屿,只是在沙漏的影子遮掩的夜里,留下一条凶猛的河岸。
我早就被迫转身了,我的目光向后,台上的一切只是一个表演的剧目,我不是观众,我甚至将我从中走过的历史都变成了物,它不关涉我的现在,此时此刻的现在,从第一晚的夜里没有醒来的现在,在沙漏的世界里掩埋的现在——物之存在,被摆放,被命名,被书写,却总是在外部的领地,找不到定形的选择,“似乎历史不过是自动演奏的钢琴上的一支曲子而已。”回到熟悉的术语世界里,又离开历史的曲子回荡的空间里,何去以及何从都不是自我选择的结果,在同时阻隔了过去和未来的两端之外,现在只是可有可无的状态:没有作为中心的用户,没有作为驱动的技术,没有作为场景的市场,没有作为催化剂的政策,没有作为杠杆的资本,以及没有作为我的我。
离开已久,回来是为了离开,但是在没有真正离开之前,那个转身的动作尚未完成,却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24年未见的同学,一样在台下、听者和观众的世界里,于是轻轻走过去,于是拍了拍肩膀,于是相视一笑,于是,人又回到了有真正的我活着的时间里:一声“好久不见”终于看见了旧时光,一声“你好”让时间重新回来,沙漏的影子掩埋了夜,也开启了夜,河岸不再凶猛,它允许两个平行世界用桥连接——偶遇而已,是偶然转身而遇见,时间终于住了下来,发出微弱的一点火光,“我们只会去庆祝,接近诸神;它们的住所就在一朵火焰里,我们的定居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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