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16《着魔》:我创造了自己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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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Possession,又名“迷恋”,电影类型:剧情/恐怖。这是关于《着魔》最初始的标签,也是一种外在性的标记,但是这个关于着魔的故事完全可以从这些符码进入:当“着魔”的故事发生,当“入迷”的情节展开,谁是施事者?谁是受事者,或者说,谁是“着魔”的主体,谁又是“入迷”的客体?主客体之间的关系缝合,才能使事件发生,但是这个统一体似乎天然地具有二元论的特点,它们在电影中最常见的表现形式便是男/女,对应于角色则是“马克/安娜”:或者是马克对安娜着魔,或者是安娜对马克入迷,也正是这种最基本的二元论解析,对应于剧情类型,就是那个斜线符号的存在:这是剧情片还是恐怖片?如果抛弃简单的二元论,斜线或者变成了一种渗透式的存在:从剧情片变成了恐怖片,从恐怖片或者可以回归剧情片,于是,回到马克/安娜的“男/女”主客体关系,电影走向的是一种映射的复杂关系,“它是表示删除的斜线,镜子的表面,幻觉的墙,对照的边界,界线的抽象,能指的倾斜性,纵聚合体的定位标志,因而亦是意义的诸如此类。”

不妨从斜线的能指出发探寻“意义的诸如此类”,首先就是一部关于爱情以及婚姻中男女相处的剧情片。马克完成工作任务回来,和妻子安娜见面,却是矛盾爆发的起点,马克一句:“你到底要什么?”就是对这种关系的充分表达,但是即使相遇时他们在争吵,两个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能发现未曾完全泯灭的爱,只不过安娜对他的抱怨是:“你对我的要求太高了。”接着安娜问他的一个问题是:“你有没有背叛过我?”赤身裸体于一张床上,这其实是某种和解的信号,但是安娜明显对这段感情不放心,背叛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或者也意味着她有了某种怀疑。但是这个矛盾的开头在之后剧情的演绎中,却越来越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不是安娜在怀疑马克,而是马克不可遏制地开始怀疑安娜。

第二天马克回家发现安娜不在家里,接着电话响起,安娜说自己在镇上,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马克没有安娜的信息,于是翻箱倒柜查找线索,他从安娜的信件、书籍和杂物中发下了一张明信片,这是亨利写给安娜的,里面有一句话:“我从未见过神的光芒,直到遇见了你。”有了这个线索之后,马克又打电话给安娜的好友玛吉特,问她“他们在一起多久了?”接着安娜的电话再次响起,在马克的追问下,安娜的回答是:“我们结束了。”她也承认自己有了外遇,但是马克继续追问:“你和他上床上了?”安娜的回答是:“是的。”当两个人在酒馆碰面,马克已经无法平息内心的怒火,他开始歇斯底里,并在醉酒中砸坏了店内的东西。

这可以看做是两个人感情破裂的真正开始,之后安娜也回家,她或者主要是为了儿子鲍勃,但是每次安娜回来,马克总是不依不饶地追问她背叛的事情,并且威胁安娜不让她和鲍勃见面,马克还上门去找亨利,不由分说地打了亨利,但是亨利在反击中又把他打到,当满身是伤的马克回到家里,对安娜又是一番狂轰乱炸,在询问、反问和质问中甚至骂安娜是“婊子”,安娜也刺激他说自己就是荡妇,“是的,我和周围的男人都上床了……”面对马克歇斯底里丧失理性地怀疑,安娜大声喊道:“别靠近我,你让我感到恶心。”并说夫妻关系已经结束了。马克和安娜感情破裂走向极端的一个事件便是自残:那时安娜回来走进厨房,用绞肉机绞肉,马克围在她身边,依然在追问她,安娜忽然拿起那把电动切肉的刀,然后朝着自己的脖子切过去,血立刻流了出来。争吵演变成了自残,这是安娜防线崩溃的象征,但是正是这个自残的举动,让马克醒悟了:他夺过那把电动切刀,然后抱住颤抖的安娜,说了一句:“一切都会好的,我不逼你了,你就是我的一切。”

这是马克求原谅的举动,也意味着自己不再纠结于安娜的出轨问题,似乎是矛盾的一种化解,但是这却不是马克的终点,它反而变成了另一个起点:马克找到了一家侦探公司,希望能得到安娜出轨的线索。如果说起先只是怀疑,只是情绪上的不安,只是对婚姻关系的焦虑,但是当付诸行动,性质就发生了改变。但是这不仅仅是马克从怀疑到行动的关键过渡,也是从剧情到恐怖的改变,更是着魔从现象界向想象界再到象征界的转变,因为当私家侦探跟踪安娜,在巴辛街84号安娜的房间里,发现了恐怖的存在:那个满身是血、带着触手的怪物杀死了冒充是物业公司的侦探;当侦探公司的老板也查找到这个地方,他也一样命丧怪物之手;连亨利为了找到安娜来到了这里,也发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幸亏他及时逃脱,只是被安娜的那把匕首刺伤……

导演: 安德烈·祖拉斯基
编剧: 安德烈·祖拉斯基 / 弗雷德里克·塔滕
主演: 伊莎贝尔·阿佳妮 / 山姆·尼尔 / 玛吉特·卡斯滕森 / 莱斯利·马尔顿 / 海因茨·贝能特
类型: 剧情 / 恐怖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西德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81-05-25
片长: 124分钟
又名: 魔鬼狂爱(台) / 迷恋

怪物的出现,是从剧情走向恐怖的开始,但是这个恐怖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在现象界里,当然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它只能是想象界或象征界的产物,那么,这个从剧情到恐怖的斜线“/”就成为了安德烈·祖拉斯基的一种设定:它是镜子的表面?它是幻觉的墙?它是能指的倾斜性?而“意义的诸如此类”到底是什么?实际上,祖拉斯基的这种设定在技术上表现为某种游戏性,从日常生活的夫妻争吵和矛盾变成心理上、视觉上的恐怖存在,看起来完全没有那条斜线的过渡,也就是说,这个长着触手的怪物,这个和安娜联合起来的杀人恶魔,这个之后还和安娜做爱的变异存在,完全就是现实中的存在,它就在祖拉斯基讲述这个故事的叙事风格里——为什么这个想象界甚至象征界的怪物会以自然的方式进入现实界?

无疑祖拉斯基采用了客观镜头来叙事,从私家侦探第一次看见黑暗中的怪物,到侦探公司老总发现在角落里喘息的恶魔,再到亨利在房间的床上发现它躺在那里,都是一种客观描述,从客观到客观的过渡中没有丝毫的暗示,当然更没有体现主观性的手持镜头,它被看见、被发现以及发生的谋杀,都变成了现实的一种存在,而安娜从教堂到地下通道这一段,也完全是客观视角:她先是对着受难的耶稣注目,然后提着物品走进了地下通道,在潮湿带来的反光中,在无人经过的隐秘处,安娜开始发笑,神经质的发笑让她开始站立不稳,然后开始尖叫,并将身体往墙上猛撞,在嘶吼中,在癫狂里,她的身体剧烈摇晃,手中袋子被砸在墙上,里面的牛奶飞溅出来,她继续吼叫,继续癫狂,继续撞击,之后倒在地上,挣扎着起来,开始不停呕吐,甚至七窍都流出了混合着白色和血色的液体……这个经典的三分钟长镜头让恶魔附身成为现实,安娜就这样走进了被恶魔控制的世界。

恶魔在现实中当然不存在的,它是从现象界走向想象界继而打开象征界的标志,祖拉斯基运用纯客观的镜头描述恶魔世界的到来,在技术上实现了想象界和想象界的对接,也使得恐惧成为剧情的一种延伸。但其实,恶魔从出现开始,关于谁是施事者谁是受事者,谁是主体谁是客体的答案也慢慢明晰起来:是马克的追问刺激了安娜,是马克的怀疑造成了虚妄,是马克的行动阐释了恶的内心——恐怖是马克制造的效果,怪物是马克创造的恶魔,“着魔”就是马克自我毁灭的开始,也就是说,在整个过程中,马克导演了这一切。还是从现象界开始,马克对安娜的问题始终不依不饶,或许是安娜在床上问他有没有出轨刺激了马克,导致了马克的怀疑,于是沿着自己的设定,安娜就在他的怀疑论中真的出轨了:她和亨利有染,她和其他男人有关系,她就是婊子就是荡妇——这一切都是从马克的视角展开的,所以在“着魔”中他成为了实施者,成为了主体,而安娜便自然成为了他的客体。

《着魔》电影海报

这里其实有一个重要的暗示,当马克和安娜在饭店大吵之后,醉酒的马克昏倒在地,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床上颤抖,这时他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问护士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三周,回到家,看到了满身肮脏的儿子鲍勃,鲍勃说一直在等妈妈,接着鲍勃拿出了一艘轮船模型,说这是亨利叔叔送给自己的。马克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那么过去三周他就是一个病人,而即使三周之后回到家里,他其实也已经是一个病人了,这个病人身份直接将他之前的怀疑论变成了妄想症,也由此从现象界进入到了想象界:安娜的出轨,安娜的不忠,安娜的离开,其实都变成了马克的妄想,而这种妄想症才是他着魔的真正原因,在他遇到亨利一起寻找安娜的过程中,马克对亨利说:“上帝对我来说是一种疾病。”这是对病态自己的注解,上帝没有了,信仰不见了,当然爱也变成了怀疑,变成了恐惧,而亨利告诉他的是:“也许我们可以通过疾病接近上帝。”以病态的方式接近上帝,那么上帝也变成了恶魔:和安娜做爱的怪物,和安娜一起杀人的恶魔,难道不正是马克想象的一种存在?

但是在这里马克的妄想只是进入了想象界,在想象界中,他妄想的恶魔都依附在别人身上:恶魔杀死了私家侦探,恶魔刺伤了亨利,恶魔和安娜做爱,这些恶魔都是他所看见的恶魔,都是被附身之后的安娜。实际上不仅仅是恶魔的他者化,他的妄想症让他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种想象:他看到了和安娜长得一模一样的海伦,她是鲍勃的老师,与浓密卷发、穿着深色衣服的安娜不同,海伦却梳着麻花辫,穿着白色衣服,而且也总是面带微笑,这当然是马克想象出对安娜的一种替代,也正是海伦天使般的存在,安娜才成为恶魔;对安娜出轨的报复,马克也想象了自己的出轨,他和打着石膏、照顾鲍勃的玛吉特相拥,他和来到家里的海伦睡在一起——似乎是鲍勃深夜发出“我要妈妈”的喊声,才将马克从想象的世界拉回来,海伦的离开便让他短暂地返回现实。

如果说马克所妄想的恶魔只在他人身上,这种他者化带来的毁灭也只是发生在想象中,但是最可怕的是马克创造了自己的魔鬼,在妄想世界里他成为了真正的魔鬼,并最终变成了杀人行动:他炸毁了安娜和恶魔在一起的巴辛街87号,在爆炸声中一个老妇人喊着:“这是上帝复仇的光。”他遇到了亨利,亨利说安娜疯了,马克却告诉他:“你也许碰到了上帝。”他亲自扮演恶魔的上帝,把亨利淹死在马桶里,并告诉亨利的母亲:“他死了,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他看到了玛吉特,她的身上浑身是血,“你相信吗?上帝在我的身体里……”玛吉特最终也变成了一具尸体;他是上帝,也是恶魔,最终他杀死了自己,骑着摩托车在飞速中受伤,满身是血爬上楼梯,当安娜赶来,他掏出枪让安娜和自己同归于尽,这是现实中的自己和安娜之死,是彼此还爱着的他们被杀死,而凶手正是背后的另一个自己;当现实中的自己和安娜一起死去,马克才真正变成魔鬼,最后他来到了海伦那里,鲍勃发现恶魔现身,于是跳进了浴缸里死去,而海伦看到了玻璃后面的恶魔马克,于是睁着恐惧的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防空警报被拉响,听到的是飞机的轰鸣,接着是爆炸声,这是毁灭的战争爆发的信号,终于魔鬼统治了这一切。

制造了他人的魔鬼,也制造了自己的魔鬼,这是马克妄想症带来的想象界,在这里上帝变成了魔鬼,魔鬼制造了毁灭。但是想象界最终要进入的是象征界,那么祖拉斯基在这个恶魔的世界里,到底要揭示怎样的人类命运?安娜和马克的矛盾只是家庭矛盾,当他们信任变成了怀疑,从相爱变成了背叛,这当然是一个关于爱的问题。马克曾接到安娜一封录像带,安娜作为舞蹈老师给学生们上课,但是她严厉地教学让孩子无法承受,这似乎也成为安娜对马克的一种暗示,之后她对着镜头说出了一段关于忠诚和外遇的论断:她说忠诚和外遇是两姐妹,她们总是出现在一起,忠诚里不能排处外遇,但是外遇却不能解释忠诚;忠诚不容我等待外遇,外遇又不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在生活中每个人都隐藏了本我在参演,“但是我还是要坚持表演,我忍受着,是的,我忍受着……”这是一段富有哲理的阐述,忠诚和外遇是紧密相连的,但它们总是走向不同的方向,当面对这个难题,“我知道有第三种可能的存在。”这个第三种可能是什么?忠诚是信任,是信仰,它在爱情中就是相信爱的存在,正如安娜说的:“我和你在一起,让我意识到我作为主体的存在。”爱是一种独立的存在,谁也不依附谁,谁也不是实施者不是受事者,但是在忠诚的身边总是站着外遇,外遇意味着机会,意味着可能,“我是一所空房子,我需要你来将我填满。”当成为被填满的那所空房子,这个机会就改变了爱的状态,于是有了主体和客体,有了施事者和受事者,有了上帝和魔鬼,有了男人和女人——马克从怀疑论到妄想症再到杀人行动,就是男人视角的一种展现,而海伦就曾说过:“我为你们认为女人玷污了世界感到悲哀。”

没有了忠诚,也没有了上帝,出现了外遇,就出现了恶魔,第三种道路实际上就是上帝恶魔化,“我不能一个人待着,因为我怕我自己,因为我创造了我的魔鬼……”只有用魔鬼填满自己那所空房子,并将这个魔鬼命名为上帝,所以上帝必然是病态的上帝——安娜被恶魔附身之前,正是从那座教堂出来,仿佛仰视而具有的神性最后都变成了俯视的魔性。上帝和魔鬼混杂,忠诚和外遇在一起,主体被完全客体化,信仰失落,毁灭降临,每个人都变成了等待死去的那条狗,“上帝仍旧在那条狗死去的门廊下,在那棵桉树的枝头上,我一连几小时都躺在那儿,注视着天上的云彩将青草的颜色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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