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16《艾曼纽的复仇》：并非透明的看与被看
1975年上映的又一部“艾曼纽”电影，但是乔·达马托导演的这部电影既不是在旅行中成长和独立的“艾曼纽”系列电影中的一部，也不是如《黑人艾曼纽》一样只是香艳式的猎奇，当然电影与“艾曼纽”相关，也有裸露的情节，也有性爱的描写，但基本上是隐秘而充满隐喻的，它是一种“复仇”的方式完成性对立和欲望展现的主客体辩证关系，而片名就是进入这一关系的一个进口。
“艾曼纽的复仇”，真正的片名是“艾曼纽与弗朗索瓦丝”，“与”所对应的两个女人是姐姐和妹妹，但是姐妹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弗朗索瓦丝是摄影模特，她的生活原本是快乐的，她有固定的工作，有爱着的男人卡洛，但是当她结束拍摄骑着车、买了花、唱着歌回到和卡洛居住的房间，却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女人呻吟，卡洛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在床上，而当弗朗索瓦丝看见他们，女人没有避开，卡洛也没有说道歉，而是把她赶出了房间，弗朗索瓦丝含着泪离开了属于自己的爱巢，当她打给艾曼纽的电话无人接听，便来到了铁道旁，最后选择了自杀。当艾曼纽赶到时，弗朗索瓦丝只剩下冰冷的尸体，而她生前留给艾曼纽的信则述说了自己和卡洛之间的畸形之爱：卡洛因为赌博欠下了太多的债，为了还债，他把弗朗索瓦丝当做商品，让流浪导演占有了她，让赌徒们观看自己而和她的做爱经过，甚至还逼迫弗朗索瓦丝拍摄色情电影。
而这一悲剧之所以发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弗朗索瓦丝的“恋爱脑”，她爱着卡洛，畅想着爱情的美好未来，在卡洛让她离开选择更好的生活时，她竟然拒绝了，最后不仅没有得到自己的爱，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就是弗朗索瓦丝所代表的一种女性命运，而艾曼纽得知她的死讯之后，便开始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她利用马场的机会靠近卡洛，又故意远离卡洛，卡罗被她所吸引，在几次遭到拒绝之后终于被邀请到了艾曼纽的房间，艾曼纽在酒里下了药，当卡洛醒来，他已经被铁链锁住关在一个密室里。艾曼纽的复仇并不是让他在这里慢慢死去，而是通过那面透明的玻璃，不断用裸体引诱他：或者是自己在他面前舞蹈，做出挑逗的动作；或者邀请陌生的修理工勾引他，然后在卡洛的视野里上演爱欲大戏；或者邀请卡洛认识的女人，三个女人在裸体表演和“做爱”中，展现肉欲世界。无论是那种形式，对于密闭世界里的卡洛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因为通过那扇透明的门，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他看见却无法满足欲望，这就是艾曼纽的复仇。
| 导演: 乔·达马托 |
弗朗索瓦期望从卡洛那里得到爱，但是最后爱变成了牺牲，这是女性依附男人所付出的代价；艾曼纽将卡洛关在密闭的房间里，通过肉体的展示和欲望的演绎折磨卡洛，这是女性对男性的惩罚，弗朗索瓦丝和艾曼纽构成了女性的两种面向。但是达马托在这里并非简单展示女性的不同命运，而是赋予电影一种寓意，从而揭示女性和男性关系更为微妙也更富哲理的二元关系。身体是二元关系的一种阐述方式，弗朗索瓦的身体是作为卡洛交易的“商品”而存在的，它是卡洛用以还债的资源，而艾曼纽则把卡洛的身体紧锁住，不仅锁在密室里，而且锁住了身体后面的欲望，在自己展示身体中让男性经受煎熬。
第二层阐述关系就在于对身体看和被看的辩证关系中，弗朗索瓦丝的身体作为偿还债务的资源是被看的：她和卡洛在做爱时被打开了大门，赌徒们的目光盯着她的身体在看，她被卡洛拍摄成色情电影，更多的人看见了她的身体。所以弗朗索瓦丝的身体始终处于被看的位置上，当男人的看而和她的被看构成关系，弗朗索瓦丝就是一个被动者，这个被动者在性关系里永远是受虐的存在，而以卡洛为代表的男人则是施虐者——弗朗索瓦丝作为摄影模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看的对象，她在离开摄影师所说的一句玩笑话其实也是印证了女人被看的命运：“那个女人太胖了，一张照片装不下她，你需要一个广角镜头。”女人成为照片，男人选择镜头，男人拍摄女人，女人提供身体，这就是不平等的关系，看与被看、受虐和施虐，在敞开的世界里同时发生，它不是透明的，而是形成了主客体的单向性：永远是从一方通向另一方。
但是艾曼纽的复仇扭转甚至颠倒了这种关系，身为画家的她喜欢把自己当做模特画画，这是自我的投射，自己既是客体也是作画的主体，而当她将卡洛关进密室，让他通过那扇透明的门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表面上看起来卡洛作为男人依然在看，一种主动的看，和看见弗朗索瓦丝一样的看，但是当他无法自由行动，无法走出密室，这种看显然是更被动的看，艾曼纽在外面跳舞，和男人做爱，和女人表演，她的身体都被看见，但是她却占据了主动，她让卡洛看见而变成被动者，她让卡洛有了欲望而难以满足，她让卡洛的身体处在无用的位置上，在这里看与被看就和施虐、受虐发生了完全的反转，在这个意义上，艾曼纽的复仇就是改变了弗朗索瓦丝永远处在客体位置上的命运。
但是达马托对剧情设计的微妙之处还在于拓展了“玻璃门”的意义，艾曼纽的复仇最后是以失败而告终的，因为卡洛挣脱了锁链，他趁艾曼纽不备转守为攻，最后残忍将她杀死。至此，关于男女看与被看、施虐和受虐的关系画上了血腥的句号，但是它却开启了另一种游戏式的寓言：卡洛杀死了艾曼纽，但是外面警笛响起，无处可逃的他只好返回密室，警方勘察了杀人现场，对凶手的可能情况进行了分析，而此时的卡洛躲在密室里完全看见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当探长面对那扇门说：“想象一下这面镜子看到了谋杀案，就像在拍照，只是我们不知道拍了什么。”然后离开。镜子是不透明的，它是单向的看见，卡洛不仅制造了这起谋杀案，而且看见了案发后发生的一切，正如探长所说他就是完全的在场者，但是探长不知道有人看见了他，所以不知道拍摄了什么。看和被看完全变成了一种隔阂，这种隔阂可以让卡洛不成为看见的凶手，可以让他逍遥法外，但是当拍照的警察离开之际，动了那个开关，密室的门被锁上了，卡洛呼喊着“不”，但是没有人听见，他也许可以逃开法律的惩罚，但是当被锁在里面，他将永远无法逃离现场，锁住是一种更残忍地抓获。
看见他们而无法被看见，看和被看形成了隔绝的世界，这是无法逃离的现实，这是被锁住的身体，在这个意义上是不是艾曼纽终极的复仇？
《艾曼纽的复仇》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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